傅南烟眼神躲闪，后院都是酒楼的杂役来往，他们两个显得格外特殊，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沈峥瞥了眼，把她拉到一处死角。
“嗯？”
傅南烟背靠一面墙壁，身前被沈峥堵住，她闻见他身上的清茶香，有点眷恋，有点怀念，傅南烟抿了抿唇，“只是如厕去罢了。”
“那为什么向反方向走？”
“因为……迷路了。公子有所不知，我一向认不清东南西北的。”
“是么。”沈峥淡淡道：“京都至蔚云，近两千里的路程，认不清方向？”
既被他抓包，傅南烟便没法子再说胡话诓骗的住他，毕竟沈峥不像曲良熙那么傻。
“好吧，忽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做，就……”
“钱家的事。”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峥很容易便猜到了。
因为倪方泽对他说过，傅南烟以云家血脉威胁过倪方泽治他身上的蛊毒。她素来恩仇分明，断不会平白受倪方泽恩惠。倪方泽被钱家的事缠身，他注意到傅南烟一直很认真在听，便自然而然的想到她要替倪方泽解决这件事，还了他的恩情。
他微叹口气，“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我既已默认，如何报答，是我的事情。”
沈峥这话让傅南烟莫名的听出几分疏离之感，她道：“你的事和我的事有什么分别？”
“意味着你该多考虑自己，别一门心思扑在别人身上。”
他好像最近又窜高了一些，傅南烟得微微仰头看他了，以沈峥的视角，少女杏眼清澈，如藏了星光般动人可爱。他心下微动，勾起手指扫过她小巧的鼻尖，喉结上下滚动。
“知道么，小笨蛋。”
清冷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扩大了很多倍传进傅南烟耳朵里，鼻头瘙痒，她下意识想后退，墙壁把她的后路都堵上了，她心跳的很快，惊觉自己没法直视他的双眼，他的眸子向来如幽潭般沉静，但她却有种滚烫的错觉，傅南烟不得不躲闪，喃喃道：“……你又不是别人。”
“阿泱，这件事上，你可以自私一点。”
沈峥一个人孤单惯了。他习惯上天赐予他的磨炼，无论身体，仕途，还是存亡，没人给他倚靠的后盾，所有的荆棘都必须由他一人根根斩断，他闯过那么多难关也没觉得自己一个人不行。
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可人，事事为他着想，把他放在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位置，沈峥觉得没有必要。
比起把心思花费在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亡的人，沈峥更希望傅南烟能自私一点。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看不到他的前路究竟是什么样子，阿泱再用心又有什么必要呢？
没有意义。
傅南烟很认真道：“亦承，我已经很自私了，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而已。”
上辈子，她自私到为了报楚云景的恩，亲手毁了沈峥的一生。也自私到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沈峥的尸体，死也不让他安生。
重生了以后她就不自私了吗？
不，她还是很自私。
她不想离开沈峥，她要缠着沈峥，她做的一切都是满足她的私欲。
沈峥知道拦不住她，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钱家的事？”
“我想的是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如此才好对症下药。方才我在来时的路上看到有告示寻医救女，很有可能就是钱老爷命人张贴出来的，钱家和倪方泽到底有什么恩怨，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就能知道。”
“那走吧。”
“咦？你不回军营吗？”
“左右都被你骗了出来，晚些也无妨。”
傅南烟跟在他身后，“不是说好不生气的么？”
两人往回走，小世子等了他们许久，还以为他们掉进去了，见到二人前后贴的那样近，曲良熙莫名有点不爽，他把傅南烟拉到身边坐下，“吃饭啊，你看看你才吃了多少？”
“不吃了，跟我们去办事。”
曲良熙：“干什么去？”
傅南烟刚打算开口，沈峥便坐了下来，往她碗中夹了一块肉。
“吃完再去。”
她只好息声，乖乖坐下把碗里的饭菜吃干净。
……
关于钱家的事，傅南烟在去的路上了解了些许。钱家从祖辈就是商贾出身，做丝绸生意，他们将大楚生产的布料卖到异域，也购进异域特有的东西，将这些货物卖到大楚的各个城乡。可以说钱家是蔚云一带最有钱的家族。
钱家老爷名叫钱翰，他膝下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钱安清。钱安清容貌可人，性情温顺，因此，钱翰十分宠爱她，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没想到，钱安清十六岁这年出了事。
“听闻半年前钱家小姐随三少爷去烈炎进货，本是游玩为乐，怎知回来便沾染上一种怪病，像着了魇魔似的。”路人在告示前唏嘘，“有一次我去钱家送粮，正巧碰见他家小姐发病，整个人都变了，平日那么温婉的人，竟然发狂的往柱子上撞，好生吓人！”
“而且没得治，钱家老爷急的跳脚，寻遍各处的大夫都不行。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低下身段求咱们蔚云的倪神医。倪神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一二吧？他就是心再宽，也不可能给钱家的人治病，没诅咒他们都算好的了。”
“哎，要我说啊都是报应。倪方泽以前也是蔚云的名人，他四处行医，那叫一个样貌清秀，俊朗之姿。不怕各位笑话，贱内年轻的时候还对他有过情意呢！谁成想，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成了残废，你说钱家小姐染上怪病，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谁说不是呢？而且我还听说，那钱家小姐偏偏就是……”
“再乱嚼舌根，我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熟悉的声音，傅南烟看去，络腮胡挤到告示前，虽他被沈峥揍的鼻青脸肿，但毕竟块头摆在那里，随便一站就能把普通人威慑住。
也有人不服他，喊道：“游飞，你不就是因为我们谈到钱家小姐的事，你不乐意听吗？可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啊，要不是当年那个贱妇勾引了钱老爷，哪能生出钱安清来啊！”
游飞愤怒地上前。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