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营八万骑,铁蹄踏川西。
挥师九千里,马上听风急。
吴振楚看着脚下雷云滚滚,眼前掠过的一幕幕却是当年纵横沙场的画面。
还有,那一个个早已模糊的身影,阴阳两隔。
一将终成万古枯。
“将军!”一个士兵气喘嘘嘘来报:“不、不好了!太子殿下和阴阳道的人打起来了!”
峨眉主峰半山腰处,暮色渐晚,山风愈急。太子姬玄隆一行被一群道士装扮的人围住,外围不远处还有一圈士兵模样的人。
这一行人正是楚国三大道门之一的阴阳道,数百年来,于峨眉山中修行。在吴振楚破蜀之后,将其纳入楚国版图,阴阳道也被收编朝廷,分为两支。其中一支驻于峨眉主峰,由道长万虚统领,人多势众,香火鼎盛,另一支相比来说人就少了很多,不足二十人,由剑仙江近月把持,于龙尾山清修。
其中一个年轻道士对另一个华服男子说道:“陈来兄弟,你看一会儿这几个我们怎么分是好哇?”
说话人正是道长万虚的独子万厉,而另一人则是峨眉刺史陈时雨的儿子陈来,两人站在包围圈外,身后还有几个身姿妖娆的道姑。
陈来和他相视一笑:“那个小姑娘我要了,眼睛水灵的,是个上品,就是这身段差了点,也不打紧,你给我顺道再来两本秘籍,我来好好调教调教,指不定过两天该有的都有了。”
道士万厉推了他一把,笑骂道:“老弟,你这不仗义啊,这可就一姑娘,听你这意思是想吃独食了?”
陈来回推了他一把:“怎么?你还好意思说,我可不会你那男女通吃的本事。明明是我吃了亏,怎么搞得像占了便宜一样?”
这时,他们身后的一位道姑笑道:“你们光顾着给自己分了,我们这些姐姐们怎么办?”她的话引得另外几位道姑如狼似虎的笑声,眼睛火辣辣地盯住韩泉等人。
“那个穿白衣的,嗯,长得眉清目秀的,根骨看着也还不错,就是阴柔了点,不过也不打紧,交于我调教,是个不错的苗子。”
“我喜欢那个阳刚些的,啧啧,看这腰身,功夫就不错,至于那个黑黑的,就留给老幺吧,哈哈哈哈……老幺你别这样看着我,别看人黑,丑是丑了点,倒是挺精壮的,适合你这种新手。都说马要挑最烈的驯,不疼个几次哪能长进?到时候驾轻就熟了你谢我还来不及呢。至于剩下几个小家伙,那就姐姐吃点亏吧。”
“哈哈哈哈……”
又是一串毫不遮掩的浪荡笑声。
笑声戛然而止。
原来是当她们再看之时,对方的眼神让她们不由得心里一悸。虽然距离尚远,但以韩泉等人的功夫对方才她们的对话倒是听得清晰,心里已经怒火中烧。
“喂!”带头的道姑喊道:“几位俏公子不必紧张嘛,姐姐们很温柔的,好汉沐春风,赖汉扶墙走,观音莲上坐,闭目现如来,包管你们飘飘欲仙,功夫长进一日千里,哈哈哈。咦?万厉弟弟你脸色怎么不太好?哦,不要介意嘛,姐姐用完了就给你。”
吴敌怒目圆瞪,捏紧双拳,登地而起向她们冲去,但下一刻却被几道剑影逼退,众人登时变了脸色。
韩泉凝目一看,心里不由得恍惚一下:莫非这就是……
“哈哈,这位兄弟功夫不错嘛,劝你不要多作无畏的挣扎,我这冲虚剑阵可不是浪得虚名哦。”道士万厉转头对陈来说道:“可惜啊老弟,这个俏公子你是享用不上了,不过也不用慌,待我给你几本《龙阳细则》,《断袖双修》的秘籍,你回去好好品品,我调教好了给你留着。”
“冲虚剑阵。”吴敌脸色阴晴不定:“凭我们有几分把握能冲出去?”
“不好说。”韩泉神情凝重,看了郑西洋一眼,对方冷冷道:“冲虚剑阵诡变多端,是阴阳道镇教之宝,凭我们三人只怕不能硬碰。先尽量拖住,待后面援兵到来。”
三人会意点头,屏息凝神,将四个小孩护在保护圈。
这时,太子姬玄隆上前大声道:“你等是何人,敢如此放肆?我乃是当朝太子,还不快快跪下!”
小王爷姬玄广和赵元初也大声附和道:“还不快见过太子!”
他话一出口,道士万厉和陈来同时变了脸色。万厉小声道:“那这架势,这小家伙说的不像假的,难道真是太子?”
陈来皱了皱眉,心下暗忖若他说的是真的,事可就不好办了。不过又一想,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谁又管得到?而且父亲在峨眉做郡守隐忍多年,早有反意,这些年也暗中和其他几个郡守接洽,就等机会了。吴振楚的话,本来就被朝廷忌惮,手中没剩多少兵马不说,倘若这次能将太子做掉,嫁祸给他……
陈来嘴角泛起冷笑:“这种屁话你也信,脑子里面是不是只有鸳鸯戏水了?”
万厉仿佛恍然大悟,喝道:“小东西还敢在这里假冒太子?剑阵,招呼!”
他话音刚落,三十人组成的冲虚剑阵瞬时启动,寒光凛凛,剑影在半空仿佛划出无数道弧线,向包围圈中的几人席卷而去。
韩泉三人全力招架,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都多少挂彩。
“那个俊公子好似使的是‘白龟神拳’?好有英姿!哎,你们别伤着他了啊!”
“哈哈,妹妹还真是心急,不伤着又怎么能听你使唤?你还想别人主动和你双修?得了吧,姐姐告诉你这事急不得的,哦?那个白衣公子功夫也不错嘛,就是看不出路数?姐姐你见多识广,能不能认出?”
道姑们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着血腥的场中指指点点。
“嗯,这路数实在看不出来,好像都是些基本招式?那个黑黑的使剑还不错,但是怎么这么阴柔?”
山风骤急,寒雨厉厉。昏沉的暮色下,剑阵外也变得喧闹起来,原来是太子姬玄隆的一百便衣玄甲军护卫已到,和外围的峨眉守郡士兵打了起来,双方互有损伤,以守郡士兵伤亡为主。
眼看便衣玄甲军要冲破外围,陈来和道士万厉拔剑而起,一声冷吒加入了打斗,其他几个道姑也相继加入,局面很快扭转。
“哎呀,小公子出手怎么如此狠?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呢?嘻嘻。”
“姐姐真是好狠的心,把人好好的公子当耗子一样拨弄,妹妹佩服呀。”
不多时,玄甲军便衣在他们的攻势下渐渐败下阵来,圈内的胜负也基本分出,布剑阵的道士们停在了十余步外,冷冷看着圈内三大四小。
就像狼群看着已经山穷水尽的猎物,品味着他们的弱小、无助。
大雨成线。
血渍早已染红了韩泉等人的衣衫,随雨水冲下,渗入泥地。
白茫茫的一片中,一道灰影掠出。
下一刻,十余个道士倒地。
灰影掠回,不远处的树下,雨帘中隐约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单手撑头醉卧,身旁两个酒坛。
老叫花子?
众人心里一惊。
“你们不经允许,在老子管辖的地界内动土算个怎么回事?”叫花子嘴巴微张,声音融入骤雨的唰唰声中,但听得确是十分分明,好似打心底传来:“还有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几个人,又算个怎么回事?”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肩头还立着一只奇鸟,正是方才不知所踪的三青鸟小凰,它用力叽喳两声,显得很是愤怒。
陈来和道士万厉都变了脸色,互相交换惊惧的眼神,方才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动作,竟然能一招破镇教的冲虚剑阵,他是何方神圣?
万厉尽力将声音保持平静,大声道:“敢问前辈姓名?”
韩泉等人也将目光投向他,眼中惊异、期待。
叫花子懒洋洋地睁开眼,蓬头垢面中,眼睛好似看着韩泉:“姓名?哈哈哈哈,老子早就忘了,哦,想起来了!老子正是峨眉山巡阅使。”
峨眉山巡阅使?
峨眉郡守之子陈来眼中复杂地看着他,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还自封这么个玩意?这不耍人玩呢?
叫花子慢悠悠地扭了扭脖子,自顾自骂了一句:“格老子的,败笔,来之前也没想好名字,巡阅使他娘的太俗!”接着目光落在身旁酒坛上,忽而想到了什么,开心笑道:“老子便是‘酒老爷子’。”
众人语噤。
酒老爷子?
这不还是说了等于没说么,江湖上哪里听过这一号人物?随口瞎编个名字哄小孩?
道士万厉估摸了下对方的本事,再看自己这边,方才剑阵中倒下基本是些修炼尚浅的新人,若是换自己上,再加几个高手未尝不可一战?他提了提胆气,激对方道:“前辈何必这般装神弄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乃阴阳道副掌教万厉,方才如有冒犯前辈的地方,我愿领罚,若没有,还望前辈明示为何与我等小辈过不去?”
自称酒老爷子的叫花子颇为不屑的一哂,心里暗骂了句这个小玩意嘴巴还挺厉害,手在耳朵里抠了两下,“老子说是酒老爷子便是了,你说了一大堆,老子也没怎么听懂,冒不冒犯的老子说了算,跟你有个卵的关系?要不你去叫你那一副阴虚的老爹万虚来,老子今天倒是要看看这冲虚剑阵是个什么路数。”
被识破自己心中九九的万厉身影一怔,这个叫花子口气这么狂妄,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本事?
就在他心里恍惚的时候,暴雨中来了一队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