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宫府后,在夜幕的隐蔽下,韩泉轻功疾步,保持距离跟着前方的人影。
大约半个时辰,几人在一处未完工的,看上去像府库的地方停了下来,四下张望没人后,相继进入。
韩泉等了片刻,然后“嗖”的一声越上房顶,俯视院内。
前方不远处的房间内,烛火晃动,关门的一刹那,韩泉认出了几人身份——正是恶霸杜子宁和方天化,还有两三个打手模样的人,房内好像还有些人影已经在等候。
刚入门便传来了杜子宁迫不及待的奸笑声:“啧啧,让小爷看看这批新进的货色。”
随之是一阵少女娇嫩欲滴的反抗声,听起来很弱,应该是被堵住了嘴巴。
“哟,大哥你看,这个小妮子甚好,嘿嘿嘿。”方天化说道。
“有点儿意思。这小眼睛水汪汪的,小爷喜欢……哎呀!还是个烈性子,哈哈哈,乖乖别怕哟,小爷会好好疼你的。”
“唔……唔……!”那女子应该是在激烈的挣扎,显得很是无助。
“无耻!”
韩泉身旁突然飘来一袭淡淡的少女幽香,转头一看一身翠绿轻纱裙,正是南宫莺儿。
“郡主?”韩泉愣了一下。
南宫莺儿冷哼一声,道:“感觉你有些不对劲,就跟出来了。想不到此地竟有这般无耻勾当!”
韩泉讶异道:“郡主知道此地?”
南宫莺儿明眸紧紧盯着楼下透着烛光的屋子,寒声道:“自然知道。这里本是几年前朝廷下令修缮的备用粮仓,但由于工部拖延,施工的进度也就缓慢,到现在还没有建好。没想到这些恶棍竟然在此处干见不得人的事!”
往南运私粮,一直未建好的备用粮仓,好似拐卖良家妇女的勾当……
韩泉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不由得背后冷汗涔涔。
这其间只怕还有更大的秘密。
不待他细想,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南宫莺儿从腰间银质镶玉的刀鞘中抽出了一把寒光短刃,银牙一咬就要跳下去救人。
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拽住了她,南宫莺儿急忙回头。
“郡主不可。”韩泉正色小声道。
“我可不像你胆小!”南宫莺儿脑海中闪过武试时候韩泉只作闪躲的场景,登时心头来气。
韩泉苦笑道:“我们先静观其变,恐这里面还有埋伏,不要打草惊蛇。”
南宫莺儿想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按捺住冲动,再次俯身趴在房顶。
“来,妞儿看得差不多了,小爷再来看看其他的货。”屋内再次传来杜子宁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嗯,嗯,不错不错。瞧这米的成色,嘿嘿,不愧是王爷的手笔,讲究!”
王爷?!
韩泉和南宫莺儿背后同时一凉,这大楚又有几个王爷?
难道是早前还设宴款待的荣亲王姬秀?
那父亲有没有参与其中?
南宫莺儿一瞬间比韩泉还多了个担忧。
要说这地方,虽然没有修建完全,但毕竟是朝廷用地,要说工部尚书贾仁没有参与这些勾当,那是说不过去的。考虑到贾仁与太后南宫玥的不正当关系,方才杜子宁口中的王爷多半便是太后独子荣亲王姬秀了。看来这些腌臜事是太后一党所为,只是看样子南宫良才也多半脱不开关系。
韩泉深深看了南宫莺儿一眼,发现她脸上也是阴晴不定的,很想安慰一下她,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一切都可能因为今夜所见而变得天翻地覆。
这又怎么会是三言两语,而且只是没有凭据的推测能安抚的了的?
韩泉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什么人?!”随之一道寒光“啪”的一声破窗而出,直直打向韩泉和南宫莺儿斜对面,离房子更近的屋檐。
“铿!”
屋顶上看不清是谁做了什么动作,将那一小道寒光打飞出去。
皎洁的月光清辉下,韩泉凝目一看,此刻缓缓站起身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具剑客!
面具剑客飞身落下院中,此时门也正好猛地打开,杜子宁和方天化等人匆匆赶出来。
杜子宁大声吼道:“都给老子上!猫了他!”
面对张牙舞爪而来的十余人,面具剑客露出的半边脸上毫无表情,从背上雕刻霜雪寒梅的紫檀剑鞘中抽剑而出。
“铮!”
寒光凛凛,虚影夺目。
“好一柄‘雪凝剑’。”不知是谁轻叹一声。
“雪凝剑”,天下十大名剑之一。不知何人所锻造,只知多年前一个不出世的武学奇才,孤身一人以之挑飞千军万马,力挽狂澜于既倒,彻底改写了一场必败的战局。但所有人只见过他的背影,不知其名,所以只有他自作的两句诗句流传了下来——
万里冰霜做雪凝,飒踏平川何留名!
斩之!
风声呼啸,剑影晃动,宛若天女散花,雪花漫天飞舞。
面具剑客清喝一声“破”!一道惨白剑影斜斜劈下,在半空划出一道绝美弧线,打头的几人赶忙将兵器横在胸前作阻挡,哪知这些寻常兵刃接触剑影之后马上“铛铛”几声,从手中弹飞出去,人也如同撞了南墙一般,应声倒地,吓得后面几人面面相觑,双腿发软,有一两个甚至直接尿了裤子,落在地上一小滩水渍。
几息之后,人群中才好不容易有个提了提胆子,嘶吼道:“呀啊啊……上!”
举起晃动不稳的刀就向面具剑客砍去,其余人众犹豫了下,也大叫着跟上。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是,可能更像狗急跳墙吧。
在这些恶奴心里,又是否想过为什么要卖命呢?
该不该给他们留条活路?
面具剑客眸中一凛,俯身一记横扫,一道弧形剑光“唰”的一声划破夜色,疾驰而出!
隔着丈许远的众恶奴登时惨叫一声,两腿裤脚处都被划出一道长长的破口,血雾从破口喷涌而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接着“哎哟哎哟”抱着腿惨叫,滚作一团。
剑影夺魄,一击入骨!
虽无性命之忧,但脚筋已是俱被挑断。
杜子宁和方天化吓得抱在了一起,面具剑客正持剑缓步而上,侧后方房顶上突然一声冷咤,一个人影飞了下来,手中一柄宝刃紫光大盛,直直向其刺去。
面具剑客眉头一拧,转身提剑格挡。
“铮!”
一声好似天籁的脆响,两个身影俱是向后弹开几步。
“吴公子!”杜子宁和方天化如遇救星,失声喊了出来。
不错,来者正是吴霜。一身直裾黑衣,容颜俊俏,在夜幕中风姿挺立,手中的短刃紫光幽幽绽放,摄人心魄,正是——
“断舍离。”面具剑客眼瞳微缩,喃声道。
“今日就让我看看,到底是我‘一刀斩断生死路’厉害,还是你‘万里冰霜做雪凝’更胜一筹!”吴霜厉声道。
浓浓夜色下,两人握着刀剑的手都不住有些颤抖,手里的刀剑也好似传来亘古的低吟,就像遇到宿敌一般,跃跃欲试。
“出!”
天边风云变色之际,吴霜飞身而起,“断舍离”直刺面具剑客面门。
面具剑客寒眸一凛,同样持剑向前刺去。
下一刻,刀尖和剑尖撞在一起,再次传来“铿”的一声脆响,震得在场所有人无不心头一颤。
南宫莺儿的纤纤玉手一下子紧紧抓住了韩泉胳膊,捏得他生疼。耳旁传来她急促的呼吸声,韩泉大气不敢出,只能咬牙忍住,继续观察楼下战局。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紫光与白光交织汇融,映衬出正相持不下的两人脸庞。
神色凝重,牙关紧咬,谁也不愿意先退让半分。
好像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那一场凄美的对决。
烟雨空濛,风动碎玉。
那一年桃花纷纷而落,轻吻了谁的衣衫。
那一遭红尘滚滚而逝,湿润了谁的脸颊。
又是谁,伤了谁的心?
雪易凝,舍离难断。
如果岁月可回首,如果沧海不成桑田,
是否,不再空余一声长叹!
……
突然,“簌簌”几道寒芒向相持不下的两人极速打去。
两人赶紧收了招式,将来袭的暗器打飞,同时看向来者方向。
一个身高七尺的黑衣人影从房内缓步而出,走近时,发现其大约三十上下,五官虽然俊俏,但脸上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透出杀人不眨眼的森森寒意,背后背着一柄长约三尺的弯月形状刀鞘。
“上官追月。”吴霜眸中凝重,自顾自说了一句。
上官追月,毒王“古蟾”之首徒。由于其门派行事颇为诡秘,且颇为清高,从不涉朝政,故而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对其知之甚少,只不过作为巾帼卫首领的吴霜也不是徒有虚名,也就对之略知一二。
但她此刻却也心下狐疑,自己本是察觉和跟踪面具剑客到此,见到他深夜对杜子宁和方天化动手已经很诧异,现下这毒门首徒怎么也出现在此?这里面的勾当恐怕比自己想得还要深上许多。
面具剑客神情也更加凝重。
相传古蟾一门常年在湘南的衡山修行,以用毒和暗器见长,常常谈笑间便取人首级,杀人于无形。而他的首徒上官追月得其真传,拿暗器来说,据说其身上就有七七四十九柄,锋利无比,更是刀刃带毒,寻常人中一刀便会当场毒发暴毙。
上官追月目光扫过吴霜和面具剑客,以及他们手中的兵刃,冷笑一声,道:“二位来者是客,还请让某好生招待,以尽地主之谊。”说着从腰间缓缓抽出那柄弯刀,扬起的嘴角上邪笑更浓。
刺目的银辉大放异彩,在昏沉的夜色中显得尤其妖异。
南宫莺儿不禁一声轻呼:“难道这就是……”抓住韩泉的玉手又紧了几分,好似要掐进肉里,疼得韩泉差点轻呼出声。
不错,此刻上官追月抽出的刀,正是相传后羿斩巴蛇时所用的“广寒弯刀”!
传说中的天下十大名刀之首。
劈山断海,只需一刀!
韩泉心跳剧烈加速,一下子竟然忘了胳膊上传来的阵阵生疼。
此情此景,三把神兵聚首,到底是怎样的因缘?
它们有何故事,而又会在他们三人身上写出怎么样的结局?
上官追月正要出手,一旁本来由于方才暗器贴着裤腿擦过,吓得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尿出来的杜子宁,举起颤抖的手指了指吴霜,道:“上官老哥,这位吴公子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