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游荷入了更衣处,瞧见厅口有两名宫女值守,便从荷包里取了些散碎银子,卷在帕子里,笑着上前,口中说道,“两位姐姐,我家小姐有样东西落在了此处,还望姐姐们受累,让我入内看看。”边说边将帕子递上前去。
没想到这两个侍女却不接她手中的帕子,只冷着脸道,“你是哪家小姐的侍婢?”
游荷见状,忙把东西收了起来,口中道,“我家小姐是齐恩侯府谢兰娘。”
其中一个侍女拿起台上的册子,逡巡一圈,正瞧见了谢兰娘的名字,又抬头道,“你可知你家小姐的衣服收在何处?”
游荷见状,心道,“竟查的如此之严,若非贴身侍婢,又有谁能取走衣服呢,想是小姐多心了。”因而心下一松,口中只说道,“甲字二十六号,劳烦姐姐。”
那宫女要她在册子上留下印记,游荷不假思索便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宫女见状,便盖上印章,收好了册子,又命另一人将东西取出。
游荷细细查验了箱子里的东西,发现并无缺损,便又合上,口中道,“叨扰姐姐们,怕是我记错了,东西没有落在此处。”
那查验册子的宫女听了,又问道,“可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游荷怕她还要再追问,只说道,“没什么,我再去别处寻寻就好。”
只见游荷刚走,适才站在王云娘身边的小丫鬟便也来了更衣处。她手里提了一个漆色食盒,瞧见那验册宫女正在厅前,口中便亲热地叫道,“知春姐姐,我给你们拿了些点心来。”
知春听了,便打趣道,“可是李厨娘的手艺?不然我可是不吃的。”
原来这知春竟是当年王慧妃带进宫的侍女,同这小丫鬟一般,都是府里的家生奴婢,而李厨娘,正是这小丫鬟的母亲。
“正是我娘今日做的,原本是给二小姐带的,但是小姐仁善,总想着我们做奴婢的,便让我拿了些来。”
两人正说着,却见另一名宫女从内间出来,知春见了便道,“吟芳,这原是我的一个妹妹,叫做小娟的,她母亲做得一手好点心,你不如同我们一起尝尝。”说罢便将食盒推到了吟芳面前。
吟芳瞧见里面摆着银丝团,绿豆糕等等,因她腹中正有些饥饿,平素又爱食绿豆糕,便取了两个,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知春见状笑了笑,伸手取了个银丝团给小娟,又道,“吟芳,绿豆糕有些寒凉,你要少用些。”说罢,也给自己取了个银丝团。
三人谈笑一会儿,吟芳忽然觉得肚痛,只好同知春说道,“好姐姐,我怕是食多了绿豆糕,这会儿觉得腹痛难耐。”
知春见了忙道,“刚才就同你说不要贪食,罢罢罢,我不会禀告娘娘,你先去方便,这里有我和小娟看着,不会出错。”
吟芳这才放下心来,忙起身出去。
待吟芳一走,她二人就站起身来往内室走去。只听小娟道,“知春姐姐,小姐这般做,岂不是在长公主眼皮底下……”
知春听了,却轻嗤一声,道,“放心,那谢兰娘若是个憨的蠢的,自会躲过这一场灾祸,可她却偏偏要自作聪明。”
两人来到柜前,取出了甲字二十六号,知春正要拿剪将衣服裁破,小娟却拉住了她的手道,“小姐说不可损毁她的衣服,只将她的首饰拆散了各取一只即可。”
知春讶然道,“这是为何?”又看向了那尊点翠头冠,口中抱怨道,“这一个又待如何?”
“小姐说不必动她的头冠。”小娟上前,将钗环首饰各取一半,须知这些东西本都是成双成对,若是少了一个,便不能用了,若真戴上,反倒是失仪,不敬天家。
知春道,“既如此,你便手脚快些。”又看向窗外,瞧见并无吟芳的人影,便转身去外面望风。
约莫半盏茶后,知春便瞧见吟芳往这边走来,便赶上去迎她,口中道,“妹妹好些了吗?”
因小娟是第一次行这样的勾当,心下本就慌乱,听了这响动更是着急,只慌慌将手里的东西拢好,装进食盒里,却不想漏了一副白玉耳珰。
吟芳刚到院门,知春便扶住她,正瞧见小娟提着食盒往外走,口中道,“妹妹不多坐会儿吗?”
小娟脸色有些白,一时答不上话来,知春见了她这副样子,气得不打一出来,碍于吟芳在身边,只说道,“我刚才同她讲鬼故事,许是吓到了她。”
还不待吟芳说什么,知春又道,“还不赶快回去伺候小姐。”
小娟如蒙大赦,连声道,“麻烦姐姐了。”转身便出了院门。
前头说道,兰娘苦等游荷不至,待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未见到游荷身影,身边的宫女已经引着众人赴蹴鞠、马球两场比试,知晓自己不能再等,心中叹道,“只可惜让爹娘白费了这一番功夫。”便跟着宫女进了马球场。
待她刚走,却见游荷气喘吁吁地回来,额上全是汗水,脸蛋红的像烙饼,见了紫苏便道,“小姐呢?”
紫苏道,“好姐姐,你怎么来的这般迟,小姐已经进场了。”又见游荷说话都费力,忙让她先坐下喝水。
待她气喘匀了,便问道,“小姐的衣物都没问题吧。”
游荷叹道,“我已经查验过了,并没有缺损,只是未能及时赶回来禀告小姐,怕扰了小姐心绪,影响考试。”
原来游荷刚出了更衣室,不过行至游廊处,便被一老公公唤住,只听他道,“你是哪家奴婢?”
游荷见状,慌忙行礼,口中道,“奴婢是齐恩侯府的婢女。”
老公公仔细看了看她,见她手脚伶俐,又问道,“平日里可侍弄过鸟雀?”
兰娘爱鸟,若是看到有鸟儿伤了便会医治,游荷常年随身侍奉,也学了些许经验,因而答道,“奴婢不才,只稍懂一些。”
老公公听了点头,又道,“很好,咱家这里有一桩皇差,你随我来。”
游荷听了,哪里还敢拒绝,慌忙跟了上去,一路上又见这公公点了几人跟上。
老公公引着他们到了一处小院,只见里面站着两三个奴婢,地上放了数十只鸟笼。
几人见了老公公回来,忙行礼问安,道,“见过钱公公。”
老公公点头,指着游荷他们几个说道,“你们几个,将这些鸟儿挂到回月廊去,一共是三十九笼,少一个,便拿你们是问。“
游荷等人只好走向笼子,却见这笼子都由金丝楠木打造,外形华美,虽看起来精致,但到了手中,却是有些分量。游荷本就是兰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哪里做过什么重活,因而吃力地将笼子抬起,又挂到回月廊去,如此循环往复,足足费了两柱香的功夫。因而才有了紫苏刚才见到的那一幕。
待游荷将这一番原委说明,紫苏便骂道,“恁得无理,半路拦人去当差!”话才出口,便被游荷按住,口中道,“休忘了小姐交代你的话。”
马球比赛共分六局,每局有二十四位小姐参赛,分为红蓝两队,因姑娘们都穿着白袍,魏嬷嬷便让姑娘们在头上绑着相应颜色的发带以作区分。
转眼便到了第六局。云娘瞧见兰娘,只暗自嘲笑,却也不去理她。不成想两人竟分到了一队,比赛开场,兰娘因心绪不宁,几次传球都不过,反倒让对方得了几分。王云娘眼见一柱香的时间就要过去,忙策马到她身边,“谢兰娘,我往日敬你稳重,不想你今日如此心神不安,竟连传球都不会了。”
兰娘听了,怒极反笑,便道,“云娘,若你没做亏心事,又怎么会知道我心神不安。”说罢便策马走开,因刚刚她将心里那股气发了出来,现下反倒安定了许多。兰娘心想着,左不过是选不上了,但至少这场马球,她谢兰娘,要好好地打。
兰娘稳了心神,便专心致志的打起球来,她本就是个中好手,准头不仅好,花样也多,一时便将两队比分追平。
王云娘瞧见心下恨恨,因兰娘每次要么不接她的球,要么不将球传给她,反倒叫她错失了几次机会。便又奋力去追,只见她二人在场上打的激烈,却见看台上的长公主笑道,“这倒是奇了,怎么一队的人还要争呢。”
两柱香后,比赛结束,长公主亲点了谢兰娘和王云娘为并列头名,各积十筹,至此分列花神榜首位次位。
兰娘刚出了马场,便瞧见游荷和紫苏来迎,因她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只听游荷道,“小姐,衣服并无损毁,我中午因被一个老公公唤去挂鸟笼,耽误了些时间,还望小姐恕罪。”兰娘听了心下讶然,“难不成竟是我误会了云娘。”
正想着,却见翠菡笑着迎了上来,口中道,“恭喜谢小姐,文武两试加和后,小姐现在在花神榜首位。还请小姐先去沐浴更衣,一个时辰后,参加殿选。”
兰娘也不过十五岁,听到自己得了头名,便是强压着的喜悦也被自己微微翘起的唇角出卖,笑答道,“多谢翠菡姐姐。”一时想打点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只是赫然。
翠菡见状,便笑道,“小姐不用多礼,快去梳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