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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半亩方塘半亩田 彼得猫的雪 8873 2024-10-21 11:27

  我的确长得很靠谱!

   我确实看起来像个话事的人!

   于是,我很赞赏地向着医生点点头。并且,我挺直了腰,神色老成严肃了许多:“医生,有什么您就对我说罢。”

   医生望着我,若有所思:“他这病确诊多久了?”

   “两年。”我不能辜负,医生的信任。于是我的神色,很冷静,很沉稳:“化疗了几个疗程,李医生说很稳定。最近让他做配型。”

   急诊医生皱了皱眉头,语速放慢了些:“很稳定?恐怕要住院了哦。”

   “住院?”我哭丧个脸:“可,可是,我只有两千块钱。”

   急诊医生仔细看了看我,有点不解:“让你们家长来呀。”

   我更加惆怅了:“我,我就是家长……”

   急诊医生一脸震惊,紧紧地盯着我。仿佛我是马戏团的狒狒。

   我突然意识到,医生可能误了个大会。

   于是我急忙解释道:“他,他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失足的单身妈妈。我,我是他姐。”

   急诊医生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呀。欧阳君,欧阳立,不是姐弟是什么?”

   我咽了一下口水:“那,医生,您盯着我干嘛?”

   医生叹了口气:“我觉得你挺不容易的。”

   按照常理,我这个时候,应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医生抱头痛哭。

   但是,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人生嘛,哪有个顺风顺水的?

   不曲折,哪有精彩?

   不坎坷,哪算历劫?

   人生在世,哪有容易的?

   医生好像高高在上,弹指间,决定人的生死。

   但是医生容易吗?

   做着苦逼的工作,陪着花一样的笑脸,还得警惕着随时落下来的尖刀和拳头。

   既然大家都不容易,那又何必矫情?

   于是,我淡然对着医生一笑:“还好,还好。”

   医生从多愁善感,又恢复了冷静专业的神情。他不动声色:“应该是复发。估计要做骨髓移植。”

   我一拍胸口:“没问题。骨髓我有。移植啥都可以。”

   医生翻了个白眼:“还得看配型。”

   我豪情万丈:“没问题,砸锅卖铁都要移植。”

   医生有点纠结,仿佛不想打扰我的豪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向我泼了一瓢冷水:“骨髓移植,可能要几十万。”

   我的万丈豪情,果然被活生生地浇灭了。

   我支支吾吾:“几,几十万啊……”

   支吾了半天之后,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医生道:“医生,能便宜点吗?”

   医生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又不是卖菜。定价是统一的,我无能为力。”

   我颓废地点点头。

   医疗价格,既不是医生制定,也不是医生获利。医生,不过是传达者和执行者,却平白地,受人非议,招人记恨。

   这大概是,世上的人,都喜欢捡软柿子捏吧。

   我不是一个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为难软柿子的人。

   因此,我冷静地点点头:“医生,我们先办理住院吧。钱,我慢慢想办法……”

   .

   .

   钱。

   钱!

   俗不可耐!

   偏偏清高的人,会被这么俗不可耐的玩意儿,逼得走投无路。

   办法,我确实要慢慢想。

   就怕慢慢想,我也想不出来。

   首先,我砸锅卖铁,是肯定不够的。

   那么,我可以卖艺。

   额。

   我有什么才艺呢?

   真是后悔,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我怎么一样都不会呢?

   我也可以去卖血。

   但是我粗略算了一下。

   即使我把自己卖给一个吸血鬼,也卖不到几十万。

   这样的话,我难道要去卖笑?

   额。

   这个,还是算了。

   最后,我只能点石成金了。

   非要逼我出绝招。

   苍天啊,大地啊。

   亲爱的司命星君,你为啥要坑我?

   你就不能让我掌握一项历劫必备技能吗?

   现在让我一穷二白,一无所会,让我情何以堪呢?

   给欧阳立办好了入院手续,我便回家去冥思苦想。

   冥思苦想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我觉得,坐在家里,也想不出花来。

   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找找灵感。

   等我走到街上,天已经擦黑了。

   从我家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段旧城墙。

   旧城墙,旧得很有年代感。

   至于是什么时代的城墙,我也懒得去研究。

   城墙很长。

   可以爬到上面去,顺着城墙走很久。

   从城墙上,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

   城市,半新半旧。

   新的一半,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笑语欢歌,一派盛世繁华。

   旧的一半,是低矮的平房。虽然街道狭窄,房屋灰暗,貌不惊人,却灯火柔和,炊烟寥寥,给人浓浓的归属感。

   城墙之外,是一条河。

   河水不深,可以涉水而过。

   河流也不湍急。

   河水就悠悠哉哉地,不急不缓,平静地流连在山间,河道,人世里。

   河道里,有大石头,平日里爬满了孩子。

   更多的,是细腻的河沙。

   河沙橘黄色,柔软温暖。

   开心的人啊,就在河沙上,留下一串脚印。

   忧愁的人啊,也在河沙上,留下一串脚印。

   河水,金灿灿的,早晨,被朝阳送来。傍晚,又迎着夕阳,翩然而去。

   河水虽然不深,但为了方便河岸两边的人走动,修了一座大桥。

   从这座大桥上来回,我是极开心的。

   因为从大桥走过去,就是郊外。

   郊外是大片的田野。

   田野里,是大片的油菜花,胡豆,萝卜,水稻……

   金黄的油菜花,可以做菜花饼。

   胡豆,可以直接掰下来,味道鲜甜。

   萝卜,可以从地里拔出来,水水嫩嫩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偷吃过。

   至于我对于田野的印象,都集中在春天,是因为,我只有春天,会走过桥,路过田野。

   春天里,我们大包小包,走过桥,路过田野,再走到山里去。

   我们的大包小包里,放着凉拌菜,春卷,烧鸡。

   春卷卷着凉拌菜,软软糯糯,酸酸辣辣,是刻入灵魂的美食。

   山间,是漫山遍野的春花。

   抽着新芽的野树。

   还有徐徐的清风和暖阳。

   我们只有春天,会走过田野,出现在山里,是因为,其实,我们是去扫墓的。

   但是小小的小孩,却把扫墓这样一个伤心的事情,理解成了一年一度开心快乐的时刻。

   主要的原因,是春光太烂漫,春卷,太好吃了。

   好吧。

   我又跑题了。

   说回城墙。

   城墙的尽头,是个城门洞。

   出了城门洞,就可以走到河边去。

   城门洞,只有洞,没有城门。

   门洞有十余米高,门洞里很长很黑,有一股湿漉漉的味道。

   黑暗,总是让孩子,脑补出各种惊悚的画面。

   因此,每次我们都会闭着眼,快速地跑过门洞,

   门洞的旁边,是一棵古树。

   为什么专门说一棵古树呢?

   因为这棵古树,长得非常任性。

   古树和城墙一样,古老,年代不可考。

   并且,古树和古城墙,相依为命,相扶相携,历经千年风霜。

   相依为命,是因为这二者,已经融为一体。

   古树,将树根,牢牢地扎在城墙里。

   古树的根,可能会逐渐毁了城墙。

   但是如果强行拔出古树,城墙也不能独活。

   而且,大概,城墙,也是舍不得古树的。

   因此,人们就听之任之,让古树和城墙,继续其乐融融,相爱相杀下去。

   站在城门洞顶上,可以看到远处的白塔。

   白塔有七层。

   一,二,三,四,五,六,七。

   每一层,都挂着铜铃铛。

   风一过,叮叮当当的,声音悠扬。

   按理说,有塔,就应该有庙。

   但是,如今,只有白塔,孤零零地沐在晨雾晚风中。

   而庙,已经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连白塔,我们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焉。

   白塔,据说是实心的,由白色的汉白玉打造而成。

   也有传说,白塔本来是可以登上去的。但是塔里锁了妖物,所以,现在没有人,能打开门,走进白塔里去。

   不管真相是什么,白塔,就立在城市的边缘,远远地,安静地,缥缈在传说之中。

   我倒是很喜欢凝望白塔。

   望着远方,发着呆,听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莫名的有一种安详的感觉。

   从城门洞往前走,是一条林荫道。

   林荫道颇安静。

   甚至有些神秘。

   林荫道上人很少。

   商铺也很少。

   唯一我有些印象的,是街口的一家砂锅米粉。

   砂锅米粉,将米粉,蔬菜,酥肉,番茄,一股脑地放到小小的砂锅里,再放到火上煮熟。整锅端到客人面前。

   锅盖一揭开,哇哦,好香。

   我最喜欢的,是拿个勺,放一点米粉,放一片菜叶子,再放一片酥肉,再放一点汤,然后一口闷。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美好的回忆,都和吃有关。

   但这些美好的回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都很遥远了。

   除了这家砂锅米粉,其他的商铺,对我来说,非常陌生。

   我很少关注这些商铺。

   但是今天,我心事重重,走在林荫道上,百无聊赖,便打量起,这些店铺来。

   这些店铺,真是古怪。

   门面不大,客人挺多。

   比如这一家,叫做德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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