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安岑就知道了叶湑的处境。
她兴致勃勃地听完,最后忍不住竖了根大拇指,称叹:“尹家的人果然很高段!”
完全不在点上,叶湑白了她一眼。
安岑收起绮丽的心思,她挨着叶湑坐过来,“要我说啊,你就从了算了,尹家家大业大,学长人又不渣,你跟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很幸福的。”
你跟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很幸福的。
叶湑低头,“以前我和言子墨的交往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你的话,基本没什么可信度。
安岑失语。她靠着沙发软被哆嗦了下,摇晃地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叶湑,叶湑伸手接过,她摇头直说:“女人嘛,活这一生图个啥,那不就是找个爱自己的男的?你老是这么推脱,我会怀疑,你对言子墨旧情难忘。”
“噗——”叶湑一口水喷在茶几上。
安岑好心地帮她拍背,叶湑咳嗽两下,扭过身横了她一眼,“越说越扯!”
这三年来,她从不刻意在安岑面前提起言子墨,纵然嘴边不经意地溜过那段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初恋,她总是语意淡漠,然后三言两语结束话题。安岑和尹焕轩就是太了解她,才知道这三年来她并没有真正释怀过。
可惜,打死了鸭子嘴巴硬,叶湑从来就不承认。
安岑细思恐极,决定朝花夕拾(旧事重提),“叶子,咱再去相亲吧。”
叶湑闻言,将手里的玻璃杯置在茶几上,清脆一声响动,她翻了翻眼皮说:“你又来了,我被那相亲公司坑得还不够是不是?”
说到这里,安岑尴尬地嘿嘿两声,然后又拍着胸脯保证:“你相信我,这次一定不会了,这次,我也去相亲!”在叶湑诧异望过来之时,她又吐了吐舌头,“行了吧?”
安岑二十五了,说起来的确也是老大不小,现在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助理,工作稳定,外在条件也很不错,但也因为对男的不来电,或者又因为拳头实在惊人,总之这么多年来一直无人问津,一颗热血澎湃的待嫁之心被现实的狗血浇得一簇火苗都不剩。
真是难为她还有相亲的想法。看来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豁出去了,叶湑自然不能拂了好朋友的意。
无论相亲结果怎么样,至少她可以向那两个男人证明,自己真的对他们无感。
要说安岑别的本事没有,安排相亲的速度绝对是一流,介绍人也是一张媒婆嘴,话没说几轮就已经打着包票说全揽在自个儿身上。
第二天,叶湑终于赶早起来,安岑顺路载了她一程,剩下半截路她一个人搭公交也能到了,虽然迟了十几分钟,但工薪还是扣不了多少。叶湑决定以后每天都这么上班。
出乎意料的,言子墨没有再来骚扰她。
因为言大少在纠结一个问题。
苏洛白将相亲公司的一叠文件资料摊在他的面前,指指点点,“你说这女人啊,明明拥有两个这么好的追求者,她还要去相亲!子墨,这事不能忍!要我我也忍不了!”
言子墨坐在沙发上,双肘托在膝上,薄唇抿成一线,眸色深幽,“那我应该怎么办?”
话一出口,言大少就后悔地仰面而倒,用手覆住了额头。该死,他怎么就会问苏洛白?他哪一次办成过一件事情?不说成功,他不要他擦屁股都算好了。
苏洛白嘿嘿竖起一根食指,“我安排了一下,第一个和叶湑相亲的人,就是你。”
“……”
言子墨陡然坐起来,他愕然地扫了眼苏洛白,然后恼怒地一个抱枕扔了过去,“你想干什么?我再怎么样也是堂堂言氏总裁,你竟然让我……去相亲?!”
苏洛白成功地抢下雪白的抱枕,呵呵地直笑,言子墨头疼地想撤掉这货的职务了……
至少他不能是爱情军师,有这货在,运筹帷幄,溃败千里……
“子墨,你要想想,这女人,和面子,到底哪个重要?”苏洛白晓之以理,语重心长。
“女人。”
“对嘛,为了女人,适当放下你那高傲的矜持,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上次让你见李总,你不是也见了吗?”
不说李总也罢,一想到上次鬼畜的经历,言子墨又冷不丁横了他一眼。
苏洛白喉咙哑住,然后他尴尬地转移话头:“万一要是她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你就等着哭死吧。”
“哼。”言子墨的这声冷哼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他睨了苏洛白一眼,冷着脸说,“要是有过我这样的男朋友,你觉得她还会看上什么人?”
“……”这回轮到苏洛白语塞了。
“喂,兄弟,到底去不去啊?”
言子墨起身将搭在沙发上的风衣提起来,轻巧地搭在了身上,“几点?”
“瞅你急的。”苏洛白好笑地看着他,“明天,下午两点,一见钟情咖啡厅。”
“……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言子墨佯作不悦的脸色僵住,流畅地穿着风衣的手也僵住了。
下午叶湑回到家,安岑也赶早收了工,今天像是累到不行,一回来就摊在地板上,在冰凉的瓷地上蹭来蹭去,叶湑看着好笑,还是伸手拉了她一把。
“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安岑爬起来,坐到地毯上,冒着傻劲儿地笑,叶湑还以为她是又魔怔了,弯腰下去,手背抵住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她诧异地盯着傻笑的安岑看了几眼,安岑猛然来劲了,盘腿坐好,“叶子,我都办成啦。”
“办成什么了?”
安岑眯着眼开始笑,“明天14点,一见钟情咖啡厅,不见不散哟。”
还是相亲的事。叶湑头疼,“我去一见钟情,那你呢?”她不会是算计完她,就溜道儿赶趟儿回来吧?
安岑嘿嘿两声,站起来拍着胸脯保证,“我是那样的人吗?放心,我就在不远处,我可不会亏待自己,我找的可是个海龟呢。”
“估计是个绿毛龟。”叶湑煞有介事地点头。
安岑怒了!
要相亲的女人总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就算是叶湑,也会感到不自然,她怀着这样不安的心一夜辗转反侧,子午夜里,有手机的推送消息“叮铃”一声。她索性就睁开眼,看起消息来。
很简约的一条短信,来自那头寤寐思服的尹焕轩:对不起。
叶湑陡然觉得有些愧疚。
她握着手机,不知所措。曾对她三年温柔如水,百般照拂,她却不喜欢他,真的没办法喜欢他,以为的不合适其实只是借口,这三年来,是她关闭了心门,从来不肯让别人轻易再涉足一步,更何况,他是那样好的一个男人,她不值得。
叶湑把手机仍在床头柜上,一晚上注定又失眠了。
翌日五点就要起床,叶湑顶着黑眼圈也不是个事,何况今天还要相亲,她狠下心给自己画了个烟熏妆,用眼线笔将眼皮上的意思黝黑浮色迤逦覆盖,虽然仔细看还能瞧出些端倪,但瑕不掩瑜,精致的眼妆上完,基本就没人理会那些事了。
当然与之相匹配的,还有烈焰红唇。她觉得相亲还是要真诚,她本来就是烟火世纪的调酒师,没什么可隐瞒的。
幸得烟火世纪白天的生意不多,叶湑懒散地坐了一上午,只调了二十三杯酒。
最后,她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安岑的霹雳电话打进来,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她猛地惊醒,抓起衣服就往外冲,还好附近的公交车一趟一趟的,间隔时间不长,她很快就上了公交车。
上车之后,紧张的心情非但没有平复,反倒更加不安。攥着公交车的扶手,一颗心跳得飞快,不知道是跑急了,还是紧张。
安岑对那人的评价是:海外归来,博学多金,为人风趣,兴致广泛。
听着像是很健谈的那一类人啊。
叶湑一点也不期待自己被拿下,她也知道,以如今的自己来说,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顶多留个号码慢慢再深入了解吧,不过只要踏出了留号码的第一步,那么她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至少是勇敢的,可以甩脱言子墨。
彼时,同样精修边幅后言子墨带着一副拉风的墨镜,开始粉墨登场了。轻薄的长黑色外衣,修短合度,衬得身姿更加挺拔,犹如十寻之竹。亚麻色的齐耳短发修得利落精神,墨镜底下的一张尖下巴宛如削成。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这个人手上戴着的银色手表……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欧洲限量款。出门装逼,嘴上无毛,不是富二,就是土豪。
“一见钟情咖啡厅?”墨镜下的嘴角轻慢挑起,“好名字。”
言子墨站在咖啡厅外边,脚步凝住了那么一瞬,然后,在一众服务员山呼“好帅”之时从容悠然而入。
苏洛白已经蛰伏在了言子墨即将坐的2号椅背的后面,两手攥着红色的沙皮,贼溜溜地探出一双眼睛来。果然言子墨刚一落座,他就被发现了。
对方抱着胳膊雍容地交叠着腿,顺带退了退鼻梁上的墨镜,“你很闲是吧?嫌工资很高是吧?嫌鱿鱼是生的是吧?”
言下之意就是:小心老子炒了你。
苏洛白虎躯一震,正要谄笑着起身,恍然看到旋转门那边推门而入的女人,登时又紧急地蹲下来,言子墨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苏洛白厚道地自红椅下伸出一根食指往外一指,言子墨顺着方向回头望去。
登时吓得手臂巨颤,他赶紧回身,低下头来,将墨镜扶了扶,一脸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两声,此刻,服务员已经为他端上了两杯咖啡,转身走时,还脸红微妙地笑了声。
言子墨眼尖,正见到红椅上有份报纸,他一手捞过来遮住整张脸,佯作关心财经地看起了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