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阑照着之前学的那样,让臂环滑下来,悬浮在面前。然后费力地将每一种信息因子都分离出来,这是一种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脉术。信息因子穿过臂环,融入玻璃罩,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细沙开始流动,随着检测仪上波纹的节奏浮在空中,像海浪一样。
纪青阑搓了搓手指,臂环钻回衣袖之中。
“这什么东西啊,外面不会又变了吧,咱们上去之后还在这里吗?”
不知刚才按下开关算不算冲动。她以前从不思考这些的,想干什么直接上手,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要承担后果,她一下子畏手畏脚起来,这让她感到十分挫败。
李云暄翻着那些文件,喊纪青阑过来看。
上面大致内容记录了地下的经脉波动,这儿是过去权力中心的居住地,被称为“吐息之地”。因为技术还没有突破,监测手段十分原始,只有建在这么深的地下才能感应到。文件夹里有几张更换设备跟地点的申请,但全都被驳回。一旁文件夹里的记录都是以年为单位的,差不多每十年有一次巨大的波动。最新的记录看上去是用不熟练的笔迹记录的,有五六年,前几年都是一样的“无波动”,但是每天都有记录,第五年终于有了微弱的波动,笔迹也凌乱起来,能感受到记录者的激动。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一切都结束了。
落款是鸿平四十八年,赢宏炟。
白沙的波动对应着四分之一的小镇,里面的两个点有小小的漩涡,江明那边也是一样的,不过没有漩涡。从监测室出来之后,还是那个小镇,没有变化,纪青阑松了口气。现在共能感受到四个波动,还没去的两个地点想必就是另外两个监测室,对应剩下的一半小镇。
每个监测室都是一样的布置,都走过一遍之后,共有五个小漩涡,对应五个地点,他们选择称之为信号源。
其中四个信号源是分散的,而中心,也就是神殿的地方,有两个几乎重叠的信号源,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决定先去神殿。可从最后两个监测室出来之后,小镇的边界收缩了。
这次他们都留意了路上的画,纪青阑发现,有一个元素消失了。并不是某一幅画,而是所有天空中的东西都没了。她清楚记得昨天看到的画上有星星,有月亮,有太阳,有云朵,但今天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约定在赢宏炟的宅院门前集合,但边界足足吞噬了几百米的街道,那栋房子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虚无的结界,外面一片虚无。
纪青阑把他们领到最近的一处画作:“墙上的画不管有没有其他的意义,至少它一定是用来记录时间的。现在共有五种元素:天空中的东西,现在已经消失了。除此之外是人、花、身后的路,和身边漂浮的一些东西,比如这个小三角。”
元山道:“五种元素,不该是巧合了。咱们一共五个人,童话故事里也是五个人。而且,信号源也是五个。”
大家都沉默了,难道他们几个人来这里也并不是巧合吗?
“得抓紧时间了,赶在这里消失之前。”元山把头发向脑后拢去,看起来十分烦躁。纪青阑觉得有点奇怪,元山一向对任何事都轻描淡写的。但这种细微的情绪,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神殿仍旧是那副样子,金碧辉煌,刻意肃穆。信号源显示是在这里的最中心,可中心只有那个神像。中间黑洞中的平台踩上去就是实心的,几个人挤进去拼尽全力打了几米下去,也只得到纷飞的石块。
地面材料跟佛像差不多,连拼接都找不到,踩上去坚硬无比。他们绕着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另一边的李云暄却突然惊叫一声,一脚踏空。地面碎裂,她摔了下去。
元山立刻冲了过去,查看伤势。李云暄摔断了左边脚踝,骨骼扭曲成恐怖的角度。按理说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以当代医疗一周就能恢复。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勉强让她能站起来。
李云暄随手拿了旁边的一个特华丽的权杖作为支撑,开始环顾这个房间。另外三人也都下来了,四处看着。指向性太明显了,如此坚硬的地面居然踩一脚就会碎裂。但没有人去追究了,他们开始接受这种无形之手的安排。
这像是一个收藏室,有将近十个置物架列成一排,上面放着各种不该被收藏起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彼此毫无关联。比如说一副破旧的手套,还有撕下来的床单或者窗帘。直到看见泡在罐子里的牙齿,纪青阑才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在收藏什么。
这里是杀戮纪念。
这里的所有者每杀死一个人,就会拿走一样身上的东西。往深处走,还有连接在一起的肢体,只剩下大腿根到腰部的那一节。
这好像是所有者最爱的艺术品,摆在最中心的置物架上,一眼就能看到。
不过显然所有者最想欣赏的并不是这块残肢,他摆了一张老虎椅在房间中心,兽皮铺在地上,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张合影。
合影中一个男人搂着一个青年。男人的头被撕掉了。青年穿着一个华丽的金色袍子,那袍子就搭在老虎椅上。所以这件屋子的主人昭然若揭了,就是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
而真正吸引纪青阑的是悬吊在老虎椅和照片中间的那把餐刀,尾部挂着一个冰晶吊坠,摸上去像冬天里的铁板那样冷。她总觉得有些眼熟,于是贴上去看,观察如血管突出皮肤般的冰晶表面。反应了一会儿,她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纪青阑惊得倒退一步,一把抓住旁边的江明。
“是这个东西!冰晶吊坠,我在童话里看到过!”
大家都聚了过来,李云暄拄着拐杖,走起路来当当响。
“所以那个童话里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拿着吧,肯定有用。”李云暄没等大家细看,就一把扯下了餐刀,放进了兜里。
纪青阑想起童话故事里的其他情节,愈发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