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池早就对她这条裙子颇有微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在平地上不会摔的。这下众目睽睽，陈念娢生怕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再说一句要把她的裙子剪了。
那样，多丢人呀。
陈念娢看了一眼正在删除照片的罪魁祸首,在宋彦池开口前，急中生智地指着孙柠慧：“是她推我的。宋彦池，我差点摔了，你要替我做主啊。”
“……”
宋彦池被她软绵绵的嗓音喊得浑身一酥,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一抹狡黠，在心底叹了口气,有力的大手惩罚性地在她腰间捏了一下，除此以外,却也对她无可奈何。
明知道她是故意堵他的话，可他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和她计较。
“当然。”宋彦池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稍稍松手,却仍然以一副保护的姿态站在她的身边。他看向另一边的孙柠慧,嗓音清冷,“孙小姐。”
“……”
孙柠慧听到他的声音,僵着脖子回头。
另一边,孙荣轩听了二人的对话,立刻挡在自己的妹妹身前：“宋总是想仗势欺人吗？”
宋彦池什么都没做，就被扣上一个仗势欺人的帽子。他冷着脸，目光凌厉地扫向孙荣轩：“孙总如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
孙荣轩到底不敢和他硬来,只好说：“今天是家妹的生日,看在家妹和宋总交情不浅的份上,能不能请宋总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宋彦池：“不能。”
“……”
孙荣轩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咬了咬牙：“宋总想说什么？”
“既然今天孙家人都在场,那么我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宋彦池说着，瞥了台下的温娢一眼，声音不疾不徐，“这些年，我确实对孙小姐有几分照顾，但那并非是和她的交情，而是，她是念念的妹妹。念念和我高中就认识，可高二那年，她突然失踪，有个人告诉我，是她主动离开了京市，并且陪着我找了她一个寒假。”
听到这里，温娢的身体明显抖了下。
这些话她曾经在电梯里亲耳听到宋彦池对她说了一遍，回去以后，她有想过要问孙柠慧，可每次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这个人是谁，我相信你们都清楚，因而在她毕业后，我才会破例让她进了宋氏。”宋彦池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作为宋氏集团的老板，在得知孙小姐的所作所为后，我很失望。所以现在请孙小姐正面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盗用念念的作品？”
他说的不是“抄袭”，而是“盗用”。
刚才陈念娢放的几张对比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柠慧何止是抄袭，几乎已经是百分之百地照搬了。
“我没有！”孙柠慧红着眼睛，“彦池哥，你相信我，这些都是假的，是她故意陷害我的！她处心积虑在今天拿出这些照片，是因为她嫉妒我，她恨我！”
宋彦池看着她，眼神很淡：“那么，请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嫉妒你？又为什么恨你呢？”
“因为、因为……”
孙柠慧说不下去，她看了孙荣轩一眼。
当年，陈念娢是怎么被送出国的，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可这些话，她不能当着宋彦池的面说出来。
“因为她是妈的亲生女儿，可是自从妈嫁给我爸以后，更疼爱慧慧。”孙荣轩接话，“我和慧慧从小失去母亲，妈给了我们母爱，慧慧也很依赖她，久而久之，她当然会嫉妒，所以故意用这些所谓的假证据来害我妹妹。”
因为被抢了母爱而嫉妒，不得不说，孙荣轩这话说得连陈念娢都觉得有点道理。
她垂下眸，冷冷地笑了声，而后重新抬头，看着眼前的兄妹：“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恨她抢了我的母亲，可那也只是以前。既然你们那么缺母爱，那么这个妈送给你们也罢，我不要了。”
“……”
温娢在台下听着，差点没忍住：“念念，你怎么可以……”
这么说呢。
哪怕陈念娢回国后一直喊她温女士，从来都没喊她一声妈妈，但在温娢的心里，陈念娢只是在生气，并不是真的不认她了。
然而她现在真真切切地听到她说，不要她这个妈妈了。
这怎么可以呢。
陈念娢这话，或多或少都有点极端。不了解情况的人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就连莫林和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
然而知道部分内情的宋彦池对她却只有心疼。
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可宋彦池相信，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肯定是温娢伤得她太深，她才宁愿连母亲都不要了。
这样想着，宋彦池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陈念娢抬头看他一眼。
刚好，宋彦池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陈念娢读懂了他眼睛里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陈念娢觉得自己心里那些被温娢和孙家人留下的创伤正在慢慢愈合。想到宋彦池说等了她七年，她忽然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
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抛弃她，唯独宋彦池不会。
“陈念娢，你可真狠。”孙荣轩说，“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哪怕是捡来的，养了你那么多年，也该有感情。可你呢，亲生母亲，说不要就不要，你对得起妈吗？”
眼看着矛头渐渐指向了自己，陈念娢突然轻笑了下：“孙荣轩，你不要故意岔开话题。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由你们摆布的陈念娢吗？”
“……”
“今天我站在这儿，并不是想和你们谈感情的。”陈念娢上前几步，看着台下，“贺律师，您在吗？”
她的话音落下，很快人群中就有一个男人举起手：“陈小姐，我在。”
陈念娢朝他点了下头，然后回头，对孙柠慧说：“这位是我的律师，你刚才删的那些，不过只是我备份的文件而已，原件我都已经交给了我的律师。”
“……”
“孙柠慧，看在大家认识一场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我给你三天时间，从现在开始的七十二小时之内，我要看到你对盗用我的作品进行公开道歉，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否则，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参赛的主办方和你的学校，让他们对你获奖的资格和毕业设计重新审核。”
孙柠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陈念娢看似给了她两个选择，可这两个选择的结果有什么不同呢？不管是她公开道歉，还是由律师联系，对方都能知道她是用了陈念娢的作品，等待她的只有被收回奖项，说不定连学位都保不住。
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呢。
孙柠慧整个人晃了晃，身体摇摇欲坠。
幸好孙荣轩及时扶住了她。
“陈念娢，你不可以这样。我没有盗用你的作品，我不承认！”
“你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陈念娢淡淡地说，“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
“……”
话已至此，陈念娢也不想再和她废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她今天来的目的也达到了，忽然就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陈念娢朝宋彦池看了一眼。
宋彦池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走到她身边：“想回去了？我和你一起走。”
陈念娢说了声“好”。
两个人一起走下台。
不用他们开口，底下的人就自发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来。
刚走到宴会厅的门口，陈念娢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
宋彦池：“怎么不走了？”
陈念娢抬起眼：“我记得你说过，你妈妈今天也会来这里，我怎么没见到她？”
宋彦池眼眸含笑：“怎么，还没答应当我的女朋友，就打算先见家长了？”
“……”
“这事我正要跟你说。”不等她说话，宋彦池忽然敛了笑，“我妈刚才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今晚注定是看不到你的精彩表现了。”
陈念娢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问：“阿姨还好吗？”
“人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宋彦池看出她的担心，安慰道，“幸好路上车多，她的车和肇事车辆都开得不快。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她没受伤，现在我爸陪着，已经回家了。”
怪不得他刚才突然离开，原来是这个原因。
陈念娢放心下来，点点头：“那就好。”
宋彦池嗯了声：“我们走吧。”
两个人刚来到电梯那儿，温娢追了出来：“念念。”
她的高跟鞋踩得很响，脚步也很急。
陈念娢不情愿地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念念。”温娢看着她，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一瞬间眼眶又红了，“妈妈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陈念娢不太想和她说话，她要说的，她都能猜到，无非也就是那几句话。
“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不，不是的。”温娢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念念，妈妈真的有话要和你说，你就给我几分钟时间，好吗？”
陈念娢皱眉，有些不耐烦道：“那你说吧。”
温娢看了宋彦池一眼：“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
尽管陈念娢很不情愿，可她清楚温娢的性格，如果她现在不答应和她聊，明天或者将来，她同样会再找她。
与其如此，不如一次性和她讲清楚。
思考片刻，陈念娢点头。
她看了看宋彦池：“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回来。”
宋彦池：“好，我就在这里，有事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