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看祝观良,尽管他确实证明了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的确穷的叮当不响,但还是不相信他是个穷小子。
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是眼色凌厉的聪明人,什么人什么身份打眼一看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就祝观良这打扮气度,什么样的穷人家能生养出这样的绝品?
“我们芳华阁的规矩公子来之前想必也了解过,那就天亮之前,若是公子不能如约把人送回来,后果公子应该明白吧?”
“自然,芳华阁能成为京城最大的青楼,当然有能把人找回来的本事,我还没有傻到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两人达成共识,花魁姑娘跟祝观良从后门离开。
“虽然不该问,但我还是好奇,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花魁跟他并行,他步伐稳健,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声音,身形挺拔,即便身无分文落魄如此,却还有种让人忽略不掉贵气在。
祝观良道,“知道不该问却还问了,姑娘也算阅人无数,不妨猜猜。”
“我猜不出。”
“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越是神秘,花魁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跟他亲近了解,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微微气喘,停下来歇息,“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祝观良站她面前看着她,“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花魁一愣,“请我帮忙?什么事?”
“一会儿请姑娘就从这儿开始走,然后慢慢走回芳华阁。”
花魁更愣了,“就这样?”
“就这样。”
本来以为他将自己带出来是赏赏月划划船,聊聊诗词歌赋,他抚琴她作舞,共度美好良宵来着,却原来只是让她出来溜街的吗?
亏她还想当然的以为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是个跳脱俗尘的,嫌青楼那种那方嘈杂才带她出来的,现在看来,他的确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就是个把人当猴耍的伪君子!
花魁生气了,“公子虽然是我的入幕之宾,虽然给了银子,但我也不是耍猴人手中的猴,更不是猫猫狗狗随人溜的东西,公子若是对我无意,何苦花那么多银子买我一夜?”
“姑娘莫气,若是不愿意,我这就送姑娘回去。”
他眉目含笑,就这么看着她,不勉强,不逼迫,摆明了把退路留给她,“花钱是我自愿,我知这要求是有些过分,走吧,我送你回去。”
可他这么做,花魁一时间却又茫然不知所措了。
说他伪君子吧,他偏偏又知礼的很,对她规规矩矩,说话做事都叫人无可挑剔,她对这件事一表现出不满他立马妥协,丝毫没有强迫的意思。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算阅人无数,油嘴滑舌彬彬有礼的她都见过,往往他们一句话说完她就能猜到后一句是什么,可祝观良她猜不透,一点儿也猜不透。
祝观良已经转身在往回走了,回头看她没跟上,叫她,“怎么不走?”
花魁姑娘脸红红,跺跺脚,“就......就这么走一圈?”
“就走一圈,走回芳华阁便可。
”
“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一个人再走回去?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你这样做,难道只是觉得好玩儿?”
“当然不是,是......”他顿一顿,笑一笑,“是为了帮一个朋友,也是为了我自己。”
“你可真是个怪人。”
“我说了,不勉强你,若你不愿意,现在我送你回去。”
花魁羞答答一张彤红的脸,“你既然已经买下了我一夜,那我今晚便是你的,早就说好的,不能不作数。”
他微一揖手,“多谢姑娘体恤。”
夜已深了,路上并没有多少人,零零散散,半天看不到一个,又是深秋,花魁姑娘穿的单薄,一面搓着胳膊,一面怯怯道,“我一个人走,有点害怕。”
“不用怕,我就在姑娘身后,姑娘若是害怕就想一想我。”
这话说的花魁心里一暖,最后那点不情愿也消失殆尽,好像也没那么冷了,嘴角也多了几分笑意。
“那我走了?”
祝观良微笑道,“请便。”
远处犄角旮旯里躲着的齐思羡慕的啧啧叹气,“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齐邈道,“也得你有人家祝大夫那样的好相貌跟才学才行,否则别说花魁了,青楼里其他普通的姑娘都看不上你。”
齐思不甘反驳,“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到哪儿去了?”
周乐平在他俩脑袋上一人敲一个包,“都闭嘴,去看看唐兆寅到哪儿了。”
齐思捂着脑袋哎呦呦叫一声,跟在齐邈屁股后面去寻唐兆寅。
唐兆寅考上了状元,当日在酒馆中吹的牛皮得以应验,今日有人设宴为他庆祝,这种满足虚荣心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席上众人一人一句的夸他,他喜不自胜,一不留神便喝多了。
有小厮送他回去,走到门口忽然发现车夫连带马车都不见了,小厮着急的喊了几声都没见到人,便让唐兆寅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候,他再去寻一辆马车来。
小厮刚走出唐兆寅的实现齐思便一掌将他劈晕。
唐兆寅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回来,叽里咕噜的骂了几句,撑着台阶起来,一个人踉踉跄跄往前走。
花魁时刻谨记祝观良的话,一步切成三步小碎步走的慢吞吞,她心里隐隐不安,试探着叫了声公子,待听见祝观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才放心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唐兆寅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着,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似乎有一俏丽人影,穿着红色的衣裙,步步生莲,身段婀娜,扭得分外好看。
他色心骤起,嘿嘿一笑,快行两步追上去。
越走近便越觉得心痒难耐。
花魁已经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脚步声急促且不稳,祝观良走路几乎没有声音,所以这肯定不是祝观良的,她心里不安,不敢回头,只好叫祝观良,“公子......公子你在吗?”
但这回身后却没有人回答她。
花魁慌了,越有越快,但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她越有越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