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太医一面帮周乐平上药,一面对着她身上的伤口唉声叹气,她身上几乎没有好的地方,手放上去尽都是凹凸不平的伤疤,有些是很老的伤疤,狰狞的爬在身上,有些是新长好的,伤口还是粉嫩的肉芽,一鞭一鞭的抽下去,看的人都跟着心疼。
“下官这里有一瓶治疗疤痕的药,将军回去之后每晚涂在身上,坚持用,半年便能看出效果。”
周乐平出了一脑门子虚汗,收下东西,转头道谢。
太医帮她处理完伤口,外面又有宫女进来给她送衣服,她穿女人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所以送来的是男人的衣服。
宫女帮她更衣,穿到一半她忽觉得不对劲起来,“这是谁的衣服?”
她穿着略微有些大,一般女人穿肯定还要更大,尺寸很难看出来是谁的,但这件衣服的布料做工都异常精细华美,宫中应当没有什么男人会穿这种衣服吧?
难道是现出去买的?
宫女只管换衣服,别的事一概不答,倒是屏风外的皇帝开了口,“是朕的。”
周乐平愣了一愣,伸手就要扒衣服,“皇上这不是折煞臣吗?臣怎么敢穿皇上的衣服?臣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你不穿,难道想光着回去?方才的衣服已经不能要了,要么穿着,要么想办法自己回去。”
摆在她面前的的确就只有这两个选择,她身上那件衣服被女太医一剪子箭开了,穿是穿不得了,不穿身上这件,那可不就只能光着回去了吗?
人就算是死也不能光着死,她还要脸呢。
于是只好就这么穿着。
穿好衣服出去,她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忒别扭了,穿皇帝的衣服,古往今来敢穿皇帝衣服的,那都是准备造反起事不怕死的反贼,虽然身上这件是常服,可......她这心里还是忐忑。
赵时谦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还挺合身的。”
“臣回去之后一定将衣服亲手洗干净了再给皇上送来,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臣恳请先行告退,穿着皇上的衣服,臣这心里实在是......惶恐。”
一件衣服而已,他堂堂皇帝还缺这一件衣服不成,本想说不用了,但听说她要亲自洗干净再送来,便又欣然答应了。
“朕这衣服矜贵的很,手洗不能搓不能揉力道不能轻也不能重,水温不能过冷也不能过热,晒的时辰也有讲究,只要正午日头最好的时候晒,晒干之后还要熨烫,这些你都能亲自做?”
乖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讲究呢?现在洗个衣服都这么讲究,她开始有点同情浣衣局的宫女们了。
不过刚刚既然开口答应下来的,再怎么艰难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道,“臣记下了,回去之后一定照办。”
赵时谦幽幽叹口气,“上回的伤刚好,又挨了一顿鞭子,朕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不重不重,臣都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怎么好习惯。”他道,“方才太医给你开的药回去好好用,这几日放你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修养好了再来上朝。”
周乐平拱手谢恩,“臣遵旨。”
何时弼把周乐平带来,又把周乐平送出去,到门口,没想到居然有人来接,一看,竟是祝观良。
“你怎么在这儿?”她挺惊讶,转身对何时弼挥挥手,“何公公请回吧。”
何时弼朝祝观良那儿看了眼,躬身告退。
祝观良倚在那车边上,抱臂看着她,“祝贺将军大难不死。”
“废话!老子本来就没罪,死什么死?倒是你,该不会是准备逃跑,一听说本将军没事了,这才又拐回来的吧?”
“将军英明。”
玩笑开过了,她扶着腰对他招招手,“有良心就过来搀我一把。”
祝观良过来扶她,上马车的时候,弯腰将她抱起,待她坐稳了,才招呼车夫赶车。
周乐平为了好受点儿,身子前倾,趴在自己腿上,仰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找到小宛的?将军府有御林军看守,你爬墙都费劲,又是怎么出来的?”
祝观良便把帮骞骞诊脉的事说了一遍给她听,至于是如何找到小宛并将人救出来的,他却卖了个关子。
周乐平好奇的心痒难耐,“说啊,怎么做到的?”
他却忽然话锋一转,盯着她身上的衣服起疑,“你今天出去时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吧?”
“不是,这是皇上的衣服。”
“皇上的衣服?”他眸光闪了闪。
“我在宫里挨了打,皇上打完又叫来太医帮我上药,之前的那件衣服自然不能再穿,皇上便借了他的给我,不过这件要仔细洗好了再给送回去的。”
祝观良提唇轻笑,“这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么,皇上的衣服也是能随便给人穿的?”
“你扯远了,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又不答反问,“伤的怎么样?”
“死不了,宫里的太医给我开了药,回去让曲昙给我擦擦就行。”
“我看看。”
周乐平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真没事,已经上过药了,还是个女太医,这年头,女将军我是第一个,女太医也是第一次见,将来说不准还会有女官呢!”
他缩回手,轻嗤一声,终于将话题转了回去,“王府中有后门可以出入,跟着我的只有两个人,都被王妃拦在内院外,我从后门出去,雇了几个打手,赶到昌平街,将小宛救了出来。”
周乐平听了连连点头,“所以这人啊,弱有弱的好处,看你都看不严。”
“我于将军有数次救命之恩,将军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周乐平义气道,“有,必须有,你说你想要什么......不过,金银珠宝暂时不能允诺于你,我刚被罚了一年俸禄,现在差不多跟你一般穷,你要是能等,我便写个凭条给你,你放心,我绝不赖账,将来有了一定给你!”
祝观良轻笑出声,摇摇头,“我不要钱。”
周乐平想破头也想不出更好的,“那你要什么?”
他倏然目光炯炯盯着她,“我若说想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