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只见沈婷躺在血泊中,四周弥漫着皇帝的怒吼,好多女子的尖笑,沈婷的眼睛如明亮的星星一样看着自己,还有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长空。如云一惊清醒过来,柴玮轩坐在身旁,正拿一块帕子拭她的汗。
“梦到什么了?一头冷汗。”
“玮轩,贤妃的孩子......”
柴玮轩扶妻子坐起道:“云儿,很多事情你我无法左右,作为朋友,你已尽力。那宫墙之内的人,看似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其实却可以选择不同的活法。有些人享受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荣宠,就不得不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煎熬。贤妃的那碗鲥鱼羹有毒,大人孩子只能保其一,父皇确实对她与众不同,命御医不惜一切代价,必保大人,贤妃现在已无性命之虞。”
因为怀着孩子,如云颇有些凄凄,无力地靠到柴玮轩怀里:“是谁做的?”
“若能查出真凶,那便不是后宫了。肖庆去拿人时,江南来的御厨已畏罪自尽,父皇盛怒之下诛杀了所有接触过那道鲥鱼羹的人,现在鲥鱼已成宫中禁忌。”
“可是,同一份羹汤,父皇母后没事,怎的贤妃那碗就有毒?而且不是还有小宦官试菜吗?”
“汤虽是同一份,但帝后与各级嫔妃的器皿却分得明白,不可僭越。要在碗碟上做手脚,方法又何止一二?这些事又怎是你想得清楚的。”
如云疑惑地抬头望向柴玮轩,他的神情似曾相识,如云心中微颤,皇帝弑废帝那天,柴玮轩带着同样的神情告诉她:“有时候不让我们知道,才是最大的爱护。”莫非......
“沈贤妃几次解我的危局,我想进宫探望。”
“帮人有时候也是在帮自己,当初沈贤妃在太液池边接近你,安知她不是早有设计?你与贤妃走得太近,已为母后不喜,现在探望只恐不便。”
看妻子愣怔着,柴玮轩爱怜地揽过她道:“都是我不好,说过让你诸事勿忧,却还是无法避免你卷入纷扰,我真是愧对岳父岳母和风先生。”
如云搂住丈夫,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这些纷繁我根本没放在眼里,我只要你好好的,要我们的孩儿好好的,其他事于我如浮云,谁要放在心里,那才是庸人自扰。”
柴玮轩欣慰地低下头,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好歹挨过了惊心动魄的新年,整个后宫人人自危,皇帝只去含翠宫,连皇后想见一面圣驾都难,更别说其他妃嫔。沈贤妃的母亲被恩准进宫陪伴女儿,其他人若想探望贤妃,必须皇帝亲自批准,含翠宫少有地清静起来。
上元节过后的第二天,宫里传出旨意,准许瑞王妃明日巳时入含翠宫探望。
如云特意选了一套不显身形的衣裙。
来到含翠宫,宫院依旧清新雅致,泉水叮咚,只是曾经的花香被药香掩盖。沈婷的贴身宫女菊隐特意在宫门等候,引着如云进入寝殿。沈母正在给女儿喂药,如云过去向贤妃和沈母行礼,沈母起身回了礼,便和菊隐出去,单留沈婷与如云在内。
沈婷并不似想象中虚弱,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坚毅。她扫一眼如云的装扮,略带感动道:“瑞王妃心细。”
如云扶沈婷躺下道:“娘娘青春正盛,安心调养好身体,子嗣都是迟早的事。”
沈婷期盼地拉住如云的手:“我不会让孩儿死的不明不白,久病便无宠,现下我能相信的只有你,如云,你帮我。若将来太子登基,皇后成为太后,我定不得善终。但若是你做了皇后,我大抵能安此一生。瑞王目前是陛下心中除太子之外的最佳人选,或许已经胜过。无论你信或不信,我都是真心与你联手,我只要为我的孩儿报仇,而你要的是瑞王入主东宫,咱们目的不同,却能达成一致殊途同归,这便是最好的同盟。”
如云缓缓地抽出手道:“玮轩与我都只会恪守本分,尽臣子的忠孝,贤妃娘娘现在病中心绪不宁,等身子好起来一切自会慢慢变好。”
沈婷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是我想多了,毕竟瑞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如云还是安心作瑞王妃吧。”
正说着,宫女来禀,皇帝下朝过来,已到含翠宫门。
如云跪迎,皇帝走到沈婷榻旁,又回首对如云道:“难得你与贤妃亲厚,以后过来探望,不用另行请旨。”
如云叩拜低着头退出,眼角扫到沈婷柔弱地泪水盈盈,却又强颜欢笑,挣扎着起身欲给皇帝请安。皇帝赶上几步,无比痛心地抱住软香温玉,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严化为再平凡不过的老夫少妻的爱恋。
回到王府,已过午膳时间,如云懒懒的随意吃了几口,斜依在贵妃榻上养神。孙名涛在外面禀报:宁王妃来访。
该来的终是要来。如云打起精神,理理鬓发,走到偏厅。
宁王妃在偏厅端坐,小妹顾卓依立在一旁,见如云进去,起身互相行礼。宁王妃顾卓柳年二十二,比宁王柴玮清年长一岁,生得珠圆玉润,行事稳重,待人和气,却不得宁王喜爱,平日只以礼待之。她又极守妇道,对宁王的荒唐不闻不问,有些极为荒唐的事情传到皇后、德妃耳朵里,她还帮着掩饰,纵得宁王越发肆意妄为。
宾主礼毕落座,顾卓柳笑看向如云道:“妹妹已经怀胎六个月,身子却一点不见臃肿,行动灵便,确实和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一样。”
如云道:“殿下每日忙于军务,王府内外杂事都得我一人打理,故而未见臃胖,实是命中劳碌罢了。”
顾卓柳感叹道:“瑞王乃国之栋梁,又知情重义,嫁这样的男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听这几句话时,顾卓依的脸竟红了,带着少女的羞涩,手指紧紧缠住自己的衣角。如云只作不觉,掩口笑道:“嫂嫂真会说笑,母后常说玮轩越来越像一介武夫,没有半点皇家子弟的文雅。这汴京城里的翩翩少年,哪个不是峨冠博带,倜傥风流。堂堂瑞王,却整天混在军营里,与行伍之人打交道,没有一个风雅士人愿意接近他。”
宁王妃似带着几分惆怅道:“若是瑞王只爱斗鸡走狗,整日流连于烟柳之地,恐怕妹妹就不会这么笑了。”
如云本就是直爽之人,见顾卓柳如此,起了几分同情,遂真诚道:“嫂嫂恪守妇道,最为母后与德妃娘娘称赞,实是众妯娌的表率。”
顾卓柳闻言一笑,示意顾卓依上前:“弟妹陪瑞王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传为当世美谈,我家小妹连日绣制了一幅战场伉俪图,赠与妹妹,略表敬仰之心。”
顾卓依与婢女徐徐展开一幅长二尺余,宽一尺的绣卷。满卷以沙场点兵为背景,绣着柴玮轩与如云二人身披金甲,手持令旗,威风八面。绣工精美,近处人物生动传神,远处山峦错落有致,较画者更胜。全卷布局精妙随物赋彩,气势磅礴。
“好绣工好心思,顾小姐兰心蕙质,绣品巧夺天工,举世无双。”如云由衷地赞叹。
顾卓依红着脸行礼道:“卓依愚钝,未绣出王妃娘娘风采之万一,娘娘不嫌卓依陋鄙就好。”
入夜,柴玮轩回府,用罢晚膳,到书房处理公务,迎面看到放在案旁的绣品。如云为丈夫理着书卷道:“宁王妃姐妹送来的,顾家二小姐的手艺。”
只见绣卷人物生动,设色精妙光彩射目,柴玮轩不禁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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