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壮,这位608寝室最潮流最爱逛街的男人拎着袋子推开门喊:“兄弟们,我刚逛街回来。”
他不是在逛街,就是在去逛街的路上,⊿_[(”刘声吐槽,“我总觉得他当初应该报时装专业。”
“……”
王壮:“其实真有这个想法。”
有时候,寝室里人也会聊聊自己关于未来的一些畅想,他接着说:“我真不一定从事本专业的工作,学了之后感觉不是很适合我,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遥远,想多了容易焦虑。”
几l人随口扯了几l句,所有人都在聊天,某两个不参与聊天的人就被衬得特别明显。
王壮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随口说:“你俩怎么怪怪的。”
其实他说这话自己都没当回事,只是觉得他俩今天特别安静,他词哥安静得满脸通红就算了,就连坐边上的虞哥也一只手抵着下巴,头埋下去一点,回避其他人的视线。
虞寻稍微抬了一下头:“怪什么?”
王壮:“怪……”
虞寻:“怪用心学习的吧,忙着写作业。”
王壮的视线落在他和云词面前的课本上,同为法学生,对今天的作业量发出了一声质疑:“是吗?我感觉今天留的作业不多啊。”
“……”
云词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就显得更可疑了。
他把自己那本书拿回来,猛地合上,然后起身离开想长桌,离边上这人远一点:“刚开始写,不行吗。”
王壮:“行,真正的勇士就是在熄灯前一刻写作业的。”
……
之后,虞寻和云词两个人又恢复了沉默。
虞寻捏着笔,余光瞥见云词洗漱后连爬梯都没踩,直接手上发力,三两下翻到上铺,然后拉上被子,之后再没了动静。
-
次日,周末。
“欢迎光临。”
流子站在店门口,拖长声调喊。
降温后,南大东门人流量也减少了,行人来去匆匆,他站在布置好的彩带和灯球下,木着脸等下班,喊了几l声后干脆迎街蹲下了:“……今天没什么人,要不趁老板不在早点闭店算了。”
流子这人,以前擅长逃课,现在也擅长翘班。
但他说着,发现虞寻没有反应。
他扭头,看见他虞哥今天照片还是照拍,对着他那张脸咔嚓咔嚓乱拍了好几l下,然后低着头摆弄手机,半天也没再抬过头。
微信聊天界面上。
白色头像从昨晚开始,就再没有动静。
他发过去的照片和消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压根看都没看。
如果不是云词用质疑的方式试图推开他,他不会冲动说那么直白的话,也不会让两个人之间的空间一下缩减至此。
流子品了那么多天,品出了一些什么:“……你等谁消息呢。”
虞寻没有回避,说:“一个很重要的人。”
流子:“?”
虞寻又说:“云词。”
这两句话连起来,很怪。
但流子转念一想也没毛病。
宿敌,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很重要的人。
至于他虞哥为什么等消息,云词那小子为什么不回,就更好理解了。
这是海底捞战术的胜利。
“他现在心情肯定不好受,”流子随口说,“一时间无法接受也正常,让他缓缓吧。”
片刻,虞寻认同了他说的话,对着聊天框发过去最后两句,收起了手机:“你说得也对。”
与此同时,李言寝室。
李言瘫在床上,睡到中午才醒来,醒过来就发现云词跟他们寝室镇寝物似的,做在寝室靠门口的那张椅子上:“……你对着手机,怎么这个表情。”
“?”
李言:“一脸想把手机扔了的样子。”
云词对着手机屏幕,手指紧绷着:“不止。还想砸了。”
手机屏幕上,虞寻发来好几l张自拍。
yx:[/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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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完全都是自拍,有一张拍的是一只路过甜品店大玻璃窗,蹲着往店里看的猫。白猫。有点骄傲的样子,好像对店里的甜品感兴趣,但又不屑进来。
紧接着,照片后面还跟了两个字。
yx:[像你。]
……
一只猫,哪里像。
消息记录里显示隔半小时后,下一张照片拍的是桌面小摆件。
跟着的也有一句:[也像你。可爱。]
就是看什么都像他是吧。
云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看这人的消息。
他盯着手机半天,最后想,只是免得他又发些莫名其妙来不及制止的疯。
再往下。
yx:[要不理我到什么时候。]
最后两句。
yx:[我的问题。]
yx:[我不该提接吻。]
……
还他妈提。
“哐”地一声。云词手机是真掉地上了。
李言被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我操!这么大火气!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你先别急,手机砸坏了可不值当,我没起床呢,现在集结人手过去打团估计有点来不及——”
云词把手机捡起来:“手滑。”
李言觉得很难说真是手滑还是战后未平息的余怒。
云词没再说话。
他把手机扔桌上,之后没再看消息。
周末大家的生活都很闲散,李言寝室人不多,一半出去约会了,另一半在寝室打游戏睡觉。说到约会,李言表示:“还得是大学。我舍友这礼拜都约会三个了,不同类型,不同专业。”
他一边躺
一边说:“说起来,有人追你吗?
云词刚拧开一瓶矿泉水??[,水瓶差点又被捏爆了。
“没有。”
李言:“不应该啊——”
云词打断:“说了没有。”
李言心说没有就没有,凶什么凶。
一直到晚上,云词都在犹豫今晚要不要回去睡。
等到八点多,他搁在桌上,大半天都没再碰过一下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
[“yx”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云词点了挂断。
两秒后,手机又响起来。
李言在边上问:“谁啊,一直给你打电话。”
云词刚想说骚扰电话,不用理。
手机不再响了,但聊天界面多了几l句话。
yx:[接电话和见面]
yx:[选一个]
yx:[不选的话,默认你想跟我见面了。]
“……”
云词被捏住七寸,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比起和虞寻面对面聊上次的事,视频通话可能确实更能接受些,毕竟隔着网络,留了一丝空间。
他站起来往寝室外走,对李言说:“我接个电话,有点事。”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电话,”他抿着唇,莫名强调,“就是随便接一下。”
听见这句补丁的李言:“?”
他什么都没问啊。
云词接起电话之前,对着“视频”两个字看了几l眼,很不适应。
他平时和李言他们聊天,连语音都很少发,尤其是超过三十秒的语音条直接忽略处置,更不会打电话。
平时聊天能用两个字回复的绝不多打一个字。
算起来也就之前和虞寻打过两次语音通话。
他在走廊拐角找了个没人经过的地方,手指顿了下,点了“接受”。
屏幕立刻跳转到视频通话界面。
出现两个镜框,一个他的,一个对面的。
云词转了下手腕,尽量让自己的手机镜头歪着,只拍到半截脸。之后想了想,手腕又转了下,干脆对准边上的栏杆。
虞寻的声音传出来:“你人呢。”
虞寻又说:“看不到。”
云词:“看我干什么。”
虞寻的镜头在晃,声音也跟着晃:“打视频不就是想看你。”
他倒是在外面,看动静是在走路。镜头怼着脸,平时在报备照片里那张脸此刻变得更加生动,街道和路灯灯光晕开,变成柔和的光。
但他那张脸还是和柔和两个字完全不沾边,反而衬得妖气更重。
“有事说事。”
云词不去看他,声音硬邦邦的,“说完我挂了。”
虞寻“哦”了一声,意外地沉默了几l秒,在这几l秒间,视频通话里只有他走路时带过的风声,还有校园里学生骑自行车追逐的背景音,
他眼神微微垂下:“
……别不回我消息吧,小词。
……
他这幅样子▎_[(,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欺负他。
云词作为被招惹的那个,一下失去了立场。
“我追你是我的事,喜欢你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在意这些,”虞寻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他在一棵树下站定,“就把我当普通朋友相处,行么。”
云词压着火:“谁普通朋友会——”会说想接吻。
“是我没有分寸。”
“那两个字,下次不说了。”
虞寻又抬起眼,这张平时总在他面前晃悠的脸出现在视频里,五官没有任何不同,按理来说不应该,但隔着屏幕以视频的形式出现,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这人刚说完“下次不说了”,又补了句:“等以后在一起了再说。”
“……”
这就是你的分寸?
虞寻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刚才的“小心翼翼”仿佛一场错觉,他是真觉得自己这次已经特别有分寸了。
云词哑然,但虞寻已经退到“普通朋友”这步了,他再揪着就显得自己过分在意。
视频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增加着。
云词正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挂断,却见虞寻翻转了相机镜头。
原先对着脸的镜头,此刻对准了他周围的景物。
街道。夜里的灯。两旁的树。
镜头晃了一下,最后对准的是他头顶那片夜空。
视频通话打破了两个人身处不同地点的屏障,让两个世界拼凑成了一个。
“看星星。”虞寻在手机另一端说。
很不显眼,夜色太暗了,云词很仔细才看见夜空中闪烁的那片微弱星光。
虞寻突然又说了一句:“也像你。”
“什么?”
“星星,”他说,“像你。”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三次“像他”了。
从猫到摆件,现在干脆离开地球表面变成了星星。
离开镜头后,虞寻的声音成了这片夜空的背景音:“可能喜欢一个人,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像。”
“无论是可爱的,有意思的,还是闪着光的,总之所有能吸引注意的东西,都会觉得很像。”
喜欢你。所以这世间能让人驻足的万事万物,都像你。!
第三十九章
手机屏漆黑一片,夜空星光若隐若现。
又是很久的沉默。
虞寻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云词听到推门的“嘎吱”声,估计是回寝室楼了。
进楼后,镜头又被翻转回来,重新聚焦回那张脸上。
“之前怕你不回寝室,才想让你接电话说。”
然后云词又听见一句:“开始讨厌我了吗。”
虞寻这句话问完,云词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情绪都有,有熟悉的心烦意乱,但唯独翻找不出一点和“讨厌”相关的情绪。
云词想说“没有”。
但虞寻很快,声音又低下去妥协似地说:“……你不回我消息,也行。”
视频通话里,镜头面前的虞寻没有文字里表现出来得那么笃定,藏不住的紧张还是从声音里,从眼神里,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透出来。
“只要别讨厌我,小词。”
视频通话结束后,云词在走廊上怔了会儿,他无意识捏了下耳尖。
直到李言出来打水:“你怎么在这站着,对了你今天晚上睡哪儿?”
云词常来他们寝室,李言都总结出规律了,按今天这个磨磨蹭蹭的时长来说,云词今晚大概率是要在他们寝室睡下了。
李言:“天气那么冷,最近流感频发,我觉得你还是……”还是把姓虞的打出去,自己睡寝室吧。
他话没说完,就见云词收起手机,语气还是冷着,但表情不太自然地说:“我回寝室睡。”
-
他回去的时候虞寻已经洗漱完了,刚好从洗漱间出来,云词没想到里面有人,进去的时候刚好撞上。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片刻。
是那张半小时前,出现在视频通话里的脸。
额前碎发被打湿了一点,看见是他的时候也愣了下。
“让让。”云词出声说。
虞寻侧了下身。
侧过身后,他说:“热水器有点问题,多调几次。”
“?”
“不清楚,”虞寻又说,“寝室长报修了,估计明天有人来修。”
云词“哦”了下。
很平常的对话。
没有丝毫越界。
云词进去之后,一边调热水器一边告诉自己:就像这人刚在电话里说的,他们只是普通关系,认识的人,曾经的死敌,室友而已。
……
哪怕这个人在追自己。
等他漱完,虞寻在长桌前赶作业,抬头扫了他一眼,随口问:“有热水么。”
云词越怕被人看出他和虞寻之间有什么异样,就回答得越“正经”:“有,调出来了。”
虞寻又晃了下手里的书本说:“写完没,借我抄下。”
“凭我睡你下铺,”虞寻主动提起旧话题,这次换了新答案,“借我抄下不过分吧。”
云词从自己的那叠书里翻找几下,把书扔给了他。
虞寻:“谢了。”
罗四方在边上听见全程,有点欣慰地点点头说:“……你俩今天关系不错啊,室友间就是要像这样,和谐相处。”
“……”
云词没接话。
但非要说“和谐”也没什么毛病。
之后虞寻的表现都很正常,比之前正常多了,之前的对峙和直白热烈好像都只是为了让他相信,并且逼他直面。把所有他有可能逃避、不去深思的空间都抽走了。
周日一早。
虞寻提前出门,出门前倚在门口问:“有人要带饭么,叫声大哥,帮你们带一次。”
寝室里其他人积极响应。
彭意远:“我,大哥,我要一份炒面。”
罗四方:“大早上吃那么油腻啊你。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喊爸爸——”
前一秒还在打呼的王壮,更是直接从睡梦中醒来:“什么带饭,谁带饭?”
虞寻一一记下,视线越过其他人,不动声色地落在云词身上:“你呢。”
“不用。”
云词刚爬起来,半坐着,说完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又在回避什么,于是补了句解释,“我和李言出去吃。”
他和李言约的饭最后还是没吃上。
不知道怎么的,他从李言寝室回来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早上醒过一次后,到中午都没爬起来。
一直到下午才短暂醒了一次,顺便回李言的消息。
李言:[你不吃了??]
李言:[不舒服是怎么个不舒服,别是得流感了,我昨晚不建议你睡我们寝室就是因为我们寝有个确诊的。]
李言:[你人呢]
“……”
云词按着有点发烫的额头,对着那行“有个确诊”的沉默了。
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
yc:[睡觉]
yc:[刚睡醒]
但他确实没胃口,寝室里没人,周末这群人大概率都去网吧团建了。他下床后在书桌那坐了会儿,自己也没什么知觉地,又干脆趴书桌上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恢复点意识,是因为一只手。
那只手很轻地贴在他额头上,他刚从外面回来,手背很凉。
然后那只手动了下,手指曲起,抵在他额头上,轻飘飘敲了一下,试图把他叫醒:“你怎么了。”
接着是两个熟悉的字。
“小词。”
云词半睁开眼。
虞寻正站着,俯视着看他:“发烧了么。”
云词勉强坐直了,他抓了把头发,心说一个寝室就是这点不好,什么动静都在某人眼皮子底下:“流感,大概。”
最近确实流感频发,学校宿舍楼楼下都特意贴了告示。大学城里人流量大,很容易互相传染。
说完后,他看着虞寻转身在柜子里翻东西,然后他翻出来个很精致的小箱子。
特意买的储物箱,看大小,和这个拿出来的时机,应该是药箱。
但云词对着箱子上繁琐花哨的花纹,又陷入了短暂质疑:“……这什么。”
虞寻:“药箱。”
云词吐槽:“你买这么花哨的药箱。”
他刚吐槽完,虞寻把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盒有点眼熟的药。
“退烧”、“止咳”。
除了这两种功效的药以外,盒子里什么药都没有了。
虞寻:“都是你上次给我买的药。”
云词:“……”
“不知道针不针对流感,”虞寻拿了一盒,看说明书,“这个不行。”
他放下一盒,去拿另一盒。
几盒看完,都不针对流感。
但角落里有盒退烧药,这人一直没碰过。
云词反复在心里默念“普通朋友”四个字,指了下角落里那盒:“这个呢?”
虞寻随口说:“空的。”
云词:“?”
虞寻:“吃完了,药盒没扔。”
云词脑子有点不清醒,脱口而出:“那你干嘛不扔?”
虞寻把药箱收起来,反问他:“你说为什么不扔?”
“……”
答案心照不宣。
虽然这人没直说,但云词很清楚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因为是他送的。
果然,虞寻声音懒懒的:“因为某个暂时把我当普通朋友的人送的。”
他又说,“我这个人比较重情义,别人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送药,我珍藏一下。”
他这么说话,很像回到了以前。
云词烦躁之余,觉得这个人欠欠的让人有点手痒。
箱子里的药没用,虞寻拎着刚挂起来的衣服推开寝室门出去,过了大概十分钟又回来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几样东西。
“猜你没吃饭,”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先把粥喝了再吃药。”
粥还是热的,白米粥,没食欲也能随便对付几口。
然后边上又多了杯温水。
虞寻像已经照顾过他很多次一样,很熟练,哪里都恰到好处,也没失分寸:“吃完再睡会儿。”
云词慢半拍地想起来,他是经常这么照顾他姑姑的吧。
两人之后没再多说什么,云词昏沉地回了上铺,只是他睡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半梦半醒,睁开眼从上铺的空隙里往下看,发现虞寻拉了把椅子坐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上。
他低着头,手里在折着什么东西。
方形的纸。
手指捏着纸张,打发时间似的,在上面随意折着。
其他的云词没太看清,他再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他一直睡到傍晚,被王壮的声音吵醒:“——这送我的吗?”
王壮声音有点扭捏:“这多不好意思,怪害羞的,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
然后是彭意远的声音,他惊讶地问:“我也有?是咱寝室每个人都有吗?”
罗四方:“看起来是的,整这么浪漫,我都不好意思了。”
……
什么东西。
云词撑着坐起来,睡得发懵,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他掌心撑在床铺上,小拇指指腹抵上了一个什么东西,有点硬,边缘碰起来很薄。
他侧头,看见床边放着一朵纸折的玫瑰花。
红色的。折得很端正。
突然有人抬起头,看见上铺,于是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都仰头集中到了云词那,彭意远捧着蓝色玫瑰问:“但是为什么词哥的花颜色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蓝色,只有他是红的。”
云词虽然脑袋懵,但心脏还是猛地跳了一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虞寻声音淡淡的:“纸用完了。”
“折到后面换了叠颜色。”
罗四方手里也是一朵蓝色的纸玫瑰,点点头:“合理。”
他又说:“但为什么突然给我们送这个?”
虞寻:“哦,因为今天是——”
“……”
“建校一百一十周年纪念日,”他眼尾很轻地扫过上铺,说,“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