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妃脸色一变,若影他们二人当真和离了,若影就是孤立无援,那么这条命自然是保不住了。转眸担忧地看向莫逸风,只见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隐约能听到骨关节摩擦的声响。
就在她以为莫逸风要发怒之时,他却转身坐向床榻坐了上去,而后伸手轻抚着若影的面颊淡淡一语:“儿臣不会和离。”
“你……逆子!果然是逆子!朕当初还真是没有看走眼。”玄帝话音一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长剑被他奋力丢在地上,帐帘被甩下的那一刻,桐妃长长松了一口气,见跪在地上的两名侍卫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扬了扬手示意他们下去。
玄帝走出营帐回头望去,眸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倒要看看,他们是否当真如此情比金坚,她对他而言是否当真重要到胜过一切炱。
若影在翌日一早便醒了过来,当莫逸风告知她昨夜之事,并问她知不知道谁纵火时她却一无所知,只知道这几夜睡得沉,根本不知道昨夜起了火。莫逸风见她如此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见若影心事重重,反过来安慰她可能是烛台被风吹倒而后点着了营帐。
在离开山兰谷前,若影拉着莫逸风去采了许多果子回来,说是难得的野味,带回府去给紫秋和周叔他们也尝一尝。
莫逸风笑而不语,心底却隐隐沉重棱。
正当她们将行囊都收拾好放入马车后,便看见玄帝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若影一喜,立刻拿起其中一袋果实。
“做什么?”莫逸风见她想要走向玄帝,急忙拉住了她。
若影拿起包裹莞尔一笑:“这个就是给父皇采的,我拿过去。”
莫逸风来不及阻止,若影已经疾步向玄帝奔了过去。
桐妃见若影朝她和玄帝跑过来,脸色顿时一白,越过若影朝莫逸风望去,见他也紧拧了眉心跟上了她,但心底还是为其担忧。
“父皇,我和三爷一早就去采摘了野果,这份是给父皇的。”若影弯着眉眼笑着将手中用包袱所承装的果子递上去。
玄帝看着她手中的包袱,眸光清冷。
冯德看了看神色毫无异常的若影,再看向玄帝,最终低垂了眉眼不敢吱声。
“哦?给朕的?”玄帝淡淡一笑,然而笑容不达眼底的同时还蕴藏着一抹若影看不懂的情愫,见他久久都没有接手,才知身为帝王是不可能上前直接取物,于是又笑着将手中的包袱递向了冯德。
冯德见状闪现一抹迟疑,转眼看向玄帝,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谢过之后接下了果子。
若影咬了咬唇敛住嘴角的笑容,心里突然空落落起来,总觉得在她昏迷醒来之后玄帝对她的态度不似往常。
莫逸风蹙眉看向玄帝,心底终究是隐隐不满,伸手揽住若影欲转身回去,一个声音却打破了僵局。
若影轻哼道:“没有。而且叫上你做什么?你若是想要人陪就该让父皇赐你个王妃,也免得你一直在我和三爷跟前转悠。”
“真是没良心的丫头,我这还不是怕你被三弟欺负,你倒好,不给我留些果子也就罢了,居然还嫌我碍事。”莫逸谨故作生气的冷哼着准备离开,若影却信以为真,一时竟是手足无措起来,正要上前告诉他方才她只不过是说笑罢了,当不得真,玄帝却突然沉声笑着开了口:“既然老二喜欢这些果子,朕就借花献佛赏赐给你。”
众人为之一怔,若影瞬间敛住了笑容,而莫逸谨反应过来后讪讪一笑道:“儿臣怎敢夺人所好,这些是影儿特意给父皇采摘的,若是儿臣拿了去,父皇心疼不说,影儿说不定也会气得杀了儿臣。”
“二哥!”
“谨儿!”
莫逸风和桐妃同时开口,两人的脸色皆不同往常。
莫逸谨再次一怔,视线在莫逸风和桐妃之间一个来回,而后好笑道:“母妃和三弟这是怎么了?”
桐妃眸光一闪,挤出一抹笑道:“没、没什么,只是你这孩子怎能这般口无遮拦,影儿是弱质芊芊,能可能动你分毫?”说话时,桐妃不由地偷偷睨了玄帝一眼,心里却开始慌乱起来。
“儿臣不过是说笑而已,影儿就算有这个能耐她也没这个胆量,瞧她平日里连看见杀鱼都觉得残忍又怎敢动刀子,若不是已经嫁给三弟,凭她的慈悲之心恐怕都能出嫁当尼姑了。”莫逸谨不知道昨夜之事,依旧如往常一样逗着若影。
若影自认为也算是伶牙俐齿,可是在莫逸谨跟前还是相差甚远,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好了,二哥若是想要野果马车上还有,到时候尽管来三王府拿便是。”莫逸风开口道。
“还是三弟知道体贴人,不像某些人这般没心没肺的。”莫逸谨笑着轻递了若影一眼扬了扬眉。
“其实影儿说得极是。”玄帝突然沉声开了口,而他的话也使得莫逸风和桐妃为之一怔,就连不远处的莫逸萧和柳毓璃都为之错愕。而在众人的注视下,玄帝转眸看向莫逸谨后笑言,“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皇兄和皇弟大多都娶妻纳妾,就你和老五还孤家寡人,朕回去就去给你们二人准备准备,看看哪家的千金能与你们相配。”
莫逸谨和莫逸行闻言瞬间变了脸色,莫逸行看了看旁边不为所动的阚静柔,抿了抿唇终是上前道:“父皇,儿臣还不想娶妻。”
“是啊父皇,一个人多自在,府中多了女人实在是不便。”莫逸谨瞪了若影一眼后一脸苦笑着看向玄帝。
玄帝闻言却冷哼道:“多了女人不便?朕看你倒是不嫌长春院的女人给你造成不便。”
“父皇……”莫逸谨还想说些什么,桐妃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从来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你同不同意,更何况你父皇日理万机还要操持你的婚事,你理该谢恩才是。”
莫逸谨还想说些什么,见桐妃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也只得噤了声。而一旁的莫逸行见深受玄帝器重的莫逸谨都无法抗旨,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能等回去之后再与他说明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原本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谁知玄帝又将视线落在若影和莫逸风身上,眸光深不可测。
莫逸风眸光一闪,正要带着若影告辞回马车,谁知玄帝却先开了口:“老三,你虽然已经娶了侧妃,可府上终究人丁单薄,等回去后朕也替你甄选一下合适的姑娘家,看看谁适合做三王妃,谁能给你做妾侍。”
若影恍然感觉自己听错了,抬眸怔怔地看向玄帝,却见他笑得云淡风轻,再看向莫逸风,他也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又恢复如常,只是眉心紧紧蹙起。
不远处的柳毓璃闻言唇角弧光点点,而阚静柔低垂了眉眼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顷刻,莫逸风淡然一笑:“谢父皇为儿臣费心,只是儿臣与影儿才成亲不久,若是这般急着再娶妻纳妾,怕是要惹人非议。”
玄帝静默顷刻,而后沉吟一声道:“嗯……你说的在理,那就等过段时间再议,影儿也做好心理准备,等正妃入门可要与其好好相处,切不可多生事端。男人三妻四妾乃寻常之事,不得任性而为。”
若影望着玄帝身子一晃,做梦都想不到玄帝会跟她说这些话。在她的记忆力,玄帝对她的好比莫逸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一夜之间为何全变了?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转变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愣忡中,冯德在她跟前唤了好几声,她缓缓敛回思绪转眸望去,冯德讪然一笑道:“侧王妃在想些什么,皇上跟侧王妃说话呢。”
若影看了看冯德,又将视线扫过桐妃和莫逸风,最后将视线落向若有似无浅笑着的玄帝,心骤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攒紧。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能开口反驳,否则就会连累整个三王府。
“儿臣谨记。”这一刻,她感觉连呼吸都为之顿住,脸色更是惨白如霜。
回去的时候,莫逸风一路都拉着若影的手,只觉她的手心一阵冰凉,而若影感觉到的是,他的手紧紧地将她的手裹在手心,视线落在前方,眸色深远。
“母妃,父皇究竟怎么了?他不是一向最疼爱影儿的吗?今日怎么变了?”莫逸谨看着德妃陪着玄帝上了马车,不由地心中狐疑。
桐妃拧了拧眉,看了莫逸谨一眼后道:“谨儿,你陪母妃坐马车,母妃有话要与你说。”
“母妃……”莫逸谨虽然不知道桐妃要与他说些什么,可是见她发了话,便也没有忤逆她,将马交给奴才后便扶着桐妃坐上马车。
莫逸萧想要与柳毓璃同坐一辆马车,柳毓璃却拒绝了,莫逸萧知道她的心思,虽然不甘心也没有资格阻拦,转身坐上自己的马车后便紧跟着桐妃的马车离开了。
看着莫逸风离开,柳毓璃也上了马车,谁知下一刻却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柳姑娘。”
柳毓璃转身望去,竟然是阚静柔,不由疑惑道:“文硕郡主?”
“不知我能否坐上柳姑娘的马车?”她笑着开口,见柳毓璃微微一怔,她转而笑言,“回帝都还要许久,两人作伴也不愁寂寞。”
柳毓璃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莫逸行,而后又看了看眼前的阚静柔,低眸沉思了顷刻淡然一笑:“文硕郡主请。”
不远处,莫逸行见阚静柔果真上了柳毓璃的马车,疑云丛生之时也很是失落,暗叹一声后坐上马车跟随其后。
“文硕郡主怎么不坐五爷的马车?方才我看见五爷还等着郡主过去呢。”柳毓璃笑言。
阚静柔的双眸不着痕迹地闪过一道情愫,而后却是淡淡勾唇柔声反问:“那柳姑娘怎么不坐上四爷的马车?方才见四爷正要带柳姑娘过去,而且来时柳姑娘也是坐着四爷的马车不是吗?这辆马车可是德妃娘娘的。”
柳毓璃被问得话语一滞,轻咬了唇不知该如何接话。
阚静柔见她变了脸色,再次开口道:“柳姑娘不必在意,我来只不过是想和柳姑娘说说话而已。”
“你想与我说什么?”柳毓璃轻睨了她一眼后笑着猜测道,“莫非是想说……皇上准备给三爷赐婚一事?”
阚静柔笑而不答,柳毓璃微微敛住笑容,而后轻哼一声嗤笑道:“哎,三爷现在心里只有莫若影一人,岂能容得下他人,就算皇上赐婚,也不知入门后会过着怎样的日子。”
“柳姑娘当真是这么想的吗?”阚静柔轻轻摆弄着手中的锦帕,话语淡淡,却直达柳毓璃心底。
柳毓璃原是故作不屑的神色骤然一敛,转眸看向阚静柔平静的神色,心却是紧了紧。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文硕郡主还能知晓我心中所想?”她敛住思绪轻笑一声,却是笑得干涩。
阚静柔抬眸看向她,眸光依旧波澜不惊,轻弯唇角,缓声言道:“我是否知晓柳姑娘心中所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爷心中还是否容得下别人。若是三爷容不下别人,哪怕皇上赐婚,也不过是守活寡而已。”
“郡主是在提醒我吗?”柳毓璃虽是笑着,却寒气逼人。
阚静柔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让柳姑娘不必担心。”
柳毓璃骤然蹙眉:“什么意思?”
阚静柔不紧不慢地打开帘子朝外望去,须臾,不知看到了什么,淡淡勾唇一笑之后放下帘子开口道:“当初皇上那般喜欢若影姑娘,那种宠溺胜过亲生父女,可是皇上却赐封她为三爷的侧妃……”
“她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既没家世又无靠山也想做正妃,她也配!”柳毓璃冷哼道。
阚静柔却道:“只要皇上喜欢,就是最大的靠山。”
柳毓璃闻言骤然噤声。
她说得没错,无论若影是什么身份,只要有皇上撑腰就是最大的靠山。也正因为如此,她心里才不甘心,她们家里财大势大,竟然比不上一个野丫头。
阚静柔见柳毓璃失神,轻笑一声后问道:“不过这样都只是一个侧妃,柳姑娘觉得是什么原因?”
“这……或许……皇上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柳毓璃猜测道。
“难道柳姑娘忘了在失火那天皇上说了什么?”见柳毓璃怔怔地看着自己,阚静柔道,“皇上提到了婉公主,皇上看着失火的营帐念着婉公主的名字,说明皇上是把那若影当成了婉公主,所以皇上赐了她皇家姓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与皇上赐一个侧妃之名有何关系?”柳毓璃很是不明。
阚静柔笑言:“一个让皇上当成最宠爱的婉公主的人都只是被赐封侧妃,难道柳姑娘到现在都以为是皇上的意思?”
“除了皇上自己的意思还有谁能左右皇上赐封?”柳毓璃轻哼,可是,当她看见阚静柔唇角淡淡的笑意时,她蓦地一惊。
想当初莫逸风为了她跪求在宫内,终是求得一个郡主之名,难不成侧妃也是莫逸风的意思?
她震惊地看着阚静柔试探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阚静柔不动声色地一笑:“我除了和桐妃娘娘话话家常外也不与旁人深交,又岂会知道什么,只不过是猜测罢了,看柳姑娘对三爷一往情深倾心相许,也就说些我猜测的事情让柳姑娘安心,仅此而已。”
柳毓璃打量着眼前平静如初从不起波澜的阚静柔半晌,终是暗暗一笑。说什么与桐妃话话家常,说不定就是桐妃与她说了些什么。
阚静柔再次抬手打开帘子将视线落在窗外,唇角弧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