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文春要求徐洪亮给自己的旧牛屋草房子拍照,徐晴却还要拍一些玉米地。西瓜地和秧苗田,拍了他家承包地的麦子长势,叫包文春扛着锄头站在麦地里,拿着瓜铲蹲在西瓜地里,带着草帽站在收割机旁,脖子上挂着毛巾,擦洗东方红拖拉机,还拍照机井和林间小路,说要回去写一份关于包文春承包林场的后续报道,说这是上面的要求,等夏收了,还要来进行丰收追踪报道。
他不想这样任人摆拍,这样太做作了,摆拍也得搞自然点吧?现在谁还在麦地锄草?拿个麦穗数数籽粒也比那真实吧!可徐晴说:“这样符合上面有求,对你的将来进步有好处!”还是同意他去重拍一张数麦粒的照片。
徐晴拎着一包新衣服,乐滋滋第开着吉姆尼走了,赵明明坐进副驾,临行前对着包文春作出个中位出拳的动作,包文春很邪恶地回敬,对她伸出中指比划一下,不知道她能不能领会其中含义。
仓库建设结束了,围墙两侧的房子和敞棚也蒙上顶棚,包文春和老李,加上新学徒包大林,在使用三角钢槽钢,焊制简单门窗。老任过来看着,说:“主房二层明天浇顶,主家得管饭啊!这是老规矩。”
包文春说:“没问题,多少人吃饭?”
“嘿嘿!全部都要来,五十六个人,体力活嘛!还要打尖一次。”
打尖就是上料中途,要轮流休息,吃些油条油饼之类补充一下体力,现在的二层房顶上料,没有升降机,只能用绞磨上上下下,把混凝土手推车吊上去,速度不会太快。上料时间较长,中途不能停歇,打尖很必要。
盖房三顿饭也是老规矩,下砖开工一顿饭,上梁立柱一顿饭,完工结束一顿饭,都要酒肉管饱。
包文春说:“我家没有大锅,明天给你们伙房买六十斤肉,六十斤鱼,豆腐黄瓜西红柿买一些,你们自己派人做,酒给你们准备一人一斤,随便造,打尖给你们买六十斤油条,每人一盒芒果烟,怎么样?但我有要求,第一,质量要有保证,找个老实人掌握震动泵,搞细致均匀些,决不能漏水;第二,什么时候上面搞完,什么时候开饭。安全第一,喝酒的不准上楼,上楼的不准喝酒。”
老任笑着说:“我亲自掌握震动泵,你放心,不会让你漏雨的。”
三爷得知明天浇顶,就叫包大林上街预订油条,街上就一家炸油条的,肯定没有和那么多面。还要买烟酒糖果瓜子鞭炮,还要烧纸上供贴红纸,上面还要写上“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问包文春过年写春联的墨水毛笔在哪?
又对二叔说,叫柳妮周大姐过来帮忙烧开水,中午帮忙做饭。
包文春想起自己的吉姆尼给了徐晴,几箱酒就得自己骑摩托去驮回来,既然包大林跃跃欲试,就不必自己出面了,拿出五百块钱,说:“就按三爷说的办,烟酒先带回来,叫李宝国明早送肉,你明早还得去买鱼。多跑几趟,辛苦了!”
包大林对这种花钱办事的行为很热衷,立刻骑车走了。三爷喊着:“别忘了买红糖啊!要泡油条吃。”
得知包家楼房浇顶,赶集的人也驻足观看。大姑家离这里最近,只有二里之遥,大姑就拉着小女儿来了,说是来给娘家人帮忙的,小表妹才五六岁,吃了五根油条,又吃一个大番茄才吃饱。
整个过程很忙乱,西边大院子继续砌墙,院墙那边继续做水泥地坪,浇顶用不了太多人,二十多个人在下面拌料推车子,上面十多个在找平震动。
包文春拿出一大卷地膜,绳子竹竿上来了,对老任说:“全面收光以后,趁着水浆未干,把这个一幅幅地蒙上,对表面养护有好处。”
以前和老任说过其中的道理,他说:“聪明人果然不同啊!这是新技术啊!保湿又防蒸发过快,增加凝固时间,减少浇水养护次数,好!”
监督着工人施工,指导他们注意把底筋网子垫起来,不要露底筋。老任就笑,说:“你要是来干建筑,我们就没饭吃了!”
十一点,上料速度放缓,二叔送上来一箩筐瓜子糖果,瓜子是一毛钱一袋的傻子瓜子,就那么四下乱撒,地下一片看热闹的男女老少,蜂拥着捡着。包文春在堂屋当门的姜太公牌位前。供上肉盘馒头,烧香倒酒,然后恭敬地烧纸磕头,心中感谢诸天神佛护持,让自己穿越时空,也感谢他们保佑自己事业顺利发展。
绞磨钢管上就垂下来一大挂鞭炮,噼里啪啦的燃响起来。包大林送上来大箩筐的油条,工人们吃着,看热闹的小孩子妇女也抢着吃。
午后一点,浇顶完成,包文春站在边缘竹筢上检查一遍,对老任说:“不用盖稻草了,薄膜封闭效果更好。”
修路的时候,因为是地面好管理,地面盖上稻草再淋水,持续保持湿润,但那是春季,现在是高温夏季,蒸腾挥发更快,二十四小时后,依旧得浇水养护。
徐晴的报道写得很生动,加上徐洪亮的配图照片刊登在省报上,就招来一些来一看究竟的县乡领导。徐晴的文章明显带着失真状态,使用大量夸张词语,把包文春承包的农场使用机耕、良种和农药使用相结合,渲染一番,配合图片证据,把文春农场直接夸成农业科技示范点,还说是开辟农村农业发展的新出路。
这篇文章没有经过包文春过目同意,给他带来许多麻烦。首先是县里来个主抓农业的副县长来视察一圈,二叔出来接待时,除了农机仓库没有打开,没有打算请客人参观,其余的基本都被人看了一遍。县长到玉米地里亲自掰着土坷垃查看,都是发黄枯死的草棵,果真没有没有看到一颗活着的草芽草苗。到他家承包村里的五十亩麦地观看麦子长势,又看了道路、鱼塘、机井、猪圈和正在修建的路边大院子。饶有兴致地看看大门上挂着的文春农场牌匾,感慨地说:“真遗憾包文春不在家,这个农田改造工程投资多少钱?”
二叔按照包文春的说法,回答说:“是贷款十多万请人修建这么大工程。”
县长明显知道包文春的事情,点点头,他没有多问,和三爷和二叔握手告辞,坐上吉普车走了。
接着就是乡里领导来了,乡长和农技站的人来了一大帮,把上次的程序走了一遍,夸奖鼓励一番,也走了。农技站的站长特别问了包大林,玉米地使用了什么种类的农药?小麦一喷三防又使用了什么药?
包大林是一问三不知,他只得悻悻而去。
大队支书现在改名叫村支书带着几个人也来了,下公路时看着路边树上挂着个纸牌子,写着:十九号招人插秧,十块钱一亩,一顿午饭。
几个人走进林场,这里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低洼的荒地被改造一番,低处挖成鱼塘,积土高处上正在建设房子。水泥便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果树被包文春大刀阔斧重新修整过,挂满青果。猪圈里两头母猪躺在地上睡觉,看样子月内就要下崽。对面的鸡舍里,围网里围着百多只小鸡,一群小狗在钢网笼子里跳跃着狂吠不止,水塘里飘着一群白鹅,很安详的环境,谁能相信大半年前这里是一片荒凉?
水田里,包文春操纵着拖拉机,在带水作业,宽大的自制平地铁耙在泥水里,赶动着泥浆,那些红花草被打碎深埋,搞得田水有点绿色,大水田逐渐变得平整如镜。里侧的那块水田里,黑压压的几十个人正在插秧。
包文春的水田插的是春秧,错开了三夏农忙季节,现在离收麦子还得十天左右,很好找人。一些亲戚也赶来帮忙,这几大块水田今天就能栽完。
再向前走,育秧苗的水田里还坐着另一拨十几个人,正在拔秧,等水田造好就下田。
于登林带着几个村领导,和老熟人三爷谈话,问这问那,还到那块洼地看了小麦长势,黄登科惊讶地介绍说:“这可是多年的茅草地,包文春也是狠人,一亩补施了四十斤尿素三十斤复合肥,看这产量,绝对不止五百斤,这小子今年就要大翻身了。”
三爷不爱听这话,对大队随意赶他回来,自己连个房子住都没有安排,他们也不管不问,很有意见,不满意当官的做派,就说:“看我家春子的这块玉米,以前你们见过这么好的长势么?他说能亩产能有一千多斤呢!”
于登林问:“这水泥路和机井,还有那拖拉机,花了多少钱?”
三爷和他说话,跟和县长说话就不一样了,很硬气地说:“这是春子给人家设计个新样式,拖拉机厂送的,谁知道多少钱!”
于登林几个原本是想留下吃饭的,见四五十个人在这儿干活,谁顾得给你做饭?就和刚从水田上来的包文春说几句话,走了。
中午时分,栽秧的人们陆续上来吃饭。包家没有这么大的锅做饭,提前派包大林骑着摩托车到街上预定送来两大筐五十斤油条,另外用工地的大锅提前做米饭,也够几十个人吃的,借老任工地上的大铁锅,煮了一锅猪肉粉条,就那么一人一大碗,站着坐着在树荫下吃喝起来。
阿绣带来几个女伴,也来帮忙插秧,她们不好意思要钱,包大林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说:“以后林场的活多,还会请人锄地什么的,咱们都是付钱请人,不拿钱以后还真的不好再请你们了。”
别人吃饭,包文春却到田里查看栽秧情况,尽管叫周大姐周大哥和二叔几个监督着一再提醒,这是一根栽水稻,间距行距都要大,还是有人按照传统栽法,行距太小。
包文春回到饭场,对一群嘻嘻哈哈的男女工人说:“这种水稻,行距一定在一尺左右,一定要一茆只栽一根秧苗,栽得太近,等长大后,就太密实,刮风就容易倒,反而减产。下午的栽秧,一定要注意,不然真得叫你们返工拔掉一些。”
有人问:“那还剩下那么多秧苗怎么办?”
包文春笑着说:“那是为北边麦茬田准备的!至少还有三十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