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点点在乎,就值得坚持。
别放弃。
——《捕戎获彻行动计划》
餐桌上,番茄蛋花汤飘着清香味。
不远处的露台,白色纱帘翻飞着,微风徐徐飘进屋内。
戎彻看着陈歆野。
男人清亮的丹凤眼如同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无波无澜,除了映照出女人的脸,再无其他。
良久。
戎彻放下筷子,正要开口,陈歆野噗地捂着嘴笑了。
“我的演技怎么样?瞧把你吓的。”她笑的止不住,眼角泛着极小的泪花,“这是我马上要试镜的一句台词。”
戎彻蹙眉,对她的话或是笑不置可否。
陈歆野继续说:“你不说你不看剧吗?现在知道我的神演技,到时候还是捧捧场吧。”
说完,她重新拿起筷子,夹着胡萝卜放进嘴里,神色自然放松。
戎彻想了想,又见她吃起东西跟刚才差不多,就是似乎更有食欲了,确实不像有事,便渐渐相信了她的话。
“演技。”他也拿起筷子,“很专业。”
陈歆野笑得灿烂,像是被表扬到心满意足,说:“谢谢戎队的肯定。”
两人继续吃饭。
陈歆野胃口出奇得好。
本身的小鸟胃,却吃了一碗半的饭,还喝了两碗汤。
她十分感谢戎彻下厨做了这么多美食,客客气气给人送到门口,还说叫他开车注意安全……
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陈歆野的笑容凝固成冰。
她贴靠在门上,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弯曲,直至佝偻蜷缩。
是她太莽撞了,太得意忘形了。
以为人家给她做了顿饭,她就可以借机表白,殊不知在听到她的话时,人家只有满目荒唐和惊异。
再等等就对了。
是时机不对,嗯,就是时机不对。
“呕!”
陈歆野胃里一拧,赶紧往卫生间跑。
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连带眼底发酸发涩的泪水,一并倒了。
*
试镜当天,团队一早来帮陈歆野做造业。
夹头发时,郝聪说:“姐,戎队今天请假。说是……”
“告诉我做什么?”陈歆野闭着眼说,“你的工作就是协调好保镖的时间,确保我安全。我还管他们请假是为什么?”
郝聪一脸懵逼。
上次不还问来着了吗?没说上来,还冷脸、不高兴。
这次他特意问了,现在汇报了,又不听了。
不愧是他歆野姐,就是要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人琢磨不透。
“亲爱的,弄好了。你看看怎么样?”发型师说。
陈歆野掀开眼皮略略一瞥,“嗯”了一声,起身去换衣服。
试镜十分顺利。
宋智明就看了陈歆野的一个眼神,就认定她是“莺雪”的不二人选。
丁雯珊听导演肯定自家艺人很欣慰,想着既然来都来了,索性看看合同,没什么问题,再见面就把事情敲死。
丁雯珊学过一段时间法务,浏览得很快。
拍古装戏,尤其还是武侠,吊威亚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是圈子里也有些潜规则,毕竟吊威亚是个苦差事,不少演员会选择用替身,实在是近景没办法了,才会亲自上,再不济,就让导演改镜头。
合同里,要求陈歆野无条件配合吊威亚。
本身条款也没什么,但丁雯珊还是找补了一句:“宋导,这些威亚戏是允许……”
“可以允许替身上。”宋智明也干脆,“但特写和近景必须本人。要是都能本人,更好。”
丁雯珊又问:“那是棚里还是实景?”
“当然是实景。”宋智明回答,“我导戏,能实景不可能棚景。怎么?有困难?”
丁雯珊看向坐在一隅的陈歆野,她神色淡淡,垂着眼帘,点头。
既然拍,就知道。
双方商定差不多,约好时间签约,陈歆野低调离开。
回到车上,她正要闭目养神,手机叮咚作响。
苦苦:[明天,下午两点,真人CS]
苦苦:[约不约?]
苦苦:[这是我作为你的军师,苦心为你安排的]
陈歆野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动。
自从那天起,她一直没再见戎彻。
一是她没有工作不需要出行,二是她心存逃避,不想面对。
可当得知戎彻今天请假没来,她一时间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因为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去想了想,想到了什么,然后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在回绝她。
叮。
又一条微信进来。
SUI:[兄长爱的提醒]
SUI:[今晚你得回老宅]
陈歆野一愣,她脑子有点儿卡壳,好一会儿才纳过闷来。
Cindy:[雌还是雄?]
SUI:[double]
“……”
SUI:[祝你平安]
*
陈家老宅位于宜城旧租界区的心脏位置。
早年上面有意收回,留为历史建筑保护,但后来一系列促经济发展的政策下来,商人嗅到商机,花大价钱购买了这一片地方。
自然,后续商人回本时,也是翻着番地赚。
单单是这里的一间厕所,就抵得上高档小区的一间百平米的公寓。
而陈家老宅除了位于此,同时,也是这片区域的主人——琨天集团旗下的地产业是这里唯一的开发商。
陈歆野坐着自家的宾利,视线胶着在窗外倒退的风景上。
日落西山。
这里像是静谧的水下世界,一草一木皆是风情,就连被吹的沙沙作响的树叶都透出沉甸甸的韵味。
迷人,却也不真切。
佣人恭候在门口。
陈歆野下车,管家即刻上前。
她微微点头,所到之处,佣人们纷纷欠身问候。
走过前庭又穿过意大利文艺复兴式时期彩绘的玻璃走廊,陈歆野进入玄关。
室内,留声机播着舒缓的夜曲。
“回来了。”
楼梯上,一位高挑典雅的中年女人静立着,要不是说了话,旁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中古世纪油画中的贵妇。
陈歆野上前,仪态端正,应了声:“妈。”
关孟珍颔首,吩咐佣人叫老爷到餐厅用餐。
餐厅很大,甚至是空旷。
从欧洲空运来的十六人雕花长桌,像是横亘在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
陈歆野坐在右侧,对面是关孟珍,正座是陈屹——陈歆野的父亲。
陈家的规矩很多,吃饭时尤其多。
陈歆野坚守“食不言”的原则,默默吃饭,神情专注,只祈祷着早早熬过这一劫。
可偏偏,是祸躲不过。
“回国前,我在伦敦偶遇曹家。”关孟珍说。
陈屹擦擦嘴,问:“东兴石油?”
关孟珍点头,继续道:“曹家的小儿子前年还来家里做过客,和歆野见过。”
“也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了。”陈屹放下筷子,换成汤匙,“有空可以邀来家中做客。”
两人顺势开始分析起东兴石油这几年在国内的势头,包括未来的走势、资产评估、市场占有率,以及与琨天集团和跃信航空的契合度。
陈歆野握紧筷子,手背绷着青筋。
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说:“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先走了。”
她急不可耐想要逃离,就听一声威严的“站住”。
“处理工作?你的什么工作?”陈屹的语气十分冷酷,“已经给你时间叫你玩了一年,差不多就回来。愿意进集团,有的是职位给你安排。不愿意也无妨,你终归要相夫教子。”
陈歆野沉住气,转过身,说:“爸,我是学表演的,演戏就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职业,我热爱并且为之努力。”
陈屹反问:“没有家里给你撑腰,你的职业能叫做演员?”
陈歆野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我再强调一遍。”陈屹双手交握,手肘撑在桌面上,“你是我们陈家的女儿。你可以无能、可以任性,但是,不能丢陈家一分一毫的脸面。”
“我怎么丢陈家的脸?”陈歆野问,“您总说我丢脸、丢脸,到底丢哪儿了?您分明是对你我的职业有偏见!”
陈屹冷冷地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到底,娱乐圈在豪门人家眼中是最底层、最上不了台面的。
别的暂且不论,多少女明星用尽各种方式想要接近富商,但到了真豪门这个阶层,大人物是连个眼神都不屑分给她们的。
“坐下。”陈屹松开手,“吃饭。”
陈歆野看向关孟珍。
从她和陈屹争执开始,关孟珍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就着这个空当,关孟珍尝了尝厨房送来的汤。
陈歆野轻笑,说:“您和我妈慢慢吃吧。”
*
梵致高端会所。
女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晃着红酒杯,一个仰脖,酒一饮而尽。
“别喝了,差不多了。”时穗说,“喝酒并不能治疗情绪,除了转天头疼难受,什么效果没有。”
陈歆野不听。
时穗不喝,那就算了,她喝给她看。
陈家是官商结合家庭。
陈屹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位哥哥,也就是陈歆野的大伯父,身居高位,不便插手家族集团,所以琨天一直由陈屹掌控。
兄弟二人一官一商,明白的人都知道陈家是宜城最低调却最有权势的豪门。
而陈屹和关孟珍是典型的联姻。
琨天那时候要开拓海外市场,跃信需要国内巨擘铺路,拓展商业版图,两家不谋而合。
在陈歆野的记忆里,像是今天这样一家三口坐下来吃饭的场景,不超过二十次。
陈屹忙,关孟珍也忙。
两人要是碰上,忙上加忙。
因为他们得既算计着自己的利益,又得想着合伙实现利益最大化,他们是想分割却又不得不捆绑的命运共同体。
这辈子,都得困着彼此。
陈歆野又干了一杯。
望着空空的杯子底,她喃喃道:“会不会遗传?”
“什么?”时穗凑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家庭不幸,会不会遗传?”陈歆野自嘲地笑笑,“会不会,我也早晚要成为联姻的工具,为这个家贡献我唯一的价值?”
时穗拧眉,握住陈歆野的手,用力搓搓。
“你忘了?”她问,“你在许愿树下许过愿,一定要嫁给真爱。那是许愿树,可灵验呢。”
陈歆野和时穗上的贵族中学有一个传统。
那就是,为给高三生减压,在每年的五月会允许高三生在学校里的一棵百年老树上挂上自己的愿望。
时穗到现在都记得,陈歆野的愿望是——
让我遇到一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我们好好的,一起度过余生。
陈歆野自然也没有忘。
大概因为她是父母不幸婚姻的载体之一,所以她一直希望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可是……”陈歆野抹抹眼角。
要是她喜欢的,不喜欢她,怎么办?
*
雅间内,屏风后。
几人围在圆桌旁,谈笑风生。
戎彻坐在靠边的位置,手指点击屏幕,成功又解开一局数独。
身旁的郭天铭已经喝到第五杯,但显然,对方还没尽兴,仅仅五杯而已,只是开始。
酒气、烟气、茶香混成一团,乌糟又迷惑。
戎彻又拿下一局数独,稍稍抬眸,对上对面女人的眼睛。
说来也是巧。
对方出席带着的女伴竟然是薛朵。
戎彻对她有印象,无感。
看到她,能想到的也不过是某人当时的一句豪言壮语而已。
可薛朵,不停冲他传递暧昧眼色。
戎彻十分厌恶,找个借口离开雅间。
走廊尽头设有小阳台,为的就是方便顾客抽烟缓神。
戎彻叼着烟,没有点火。
晚风吹着他额前的刘海碎发,沉静的面色,俊朗的五官,他就像是夜幕下的一尊艺术品,只供远观,不可近靠。
哒、哒、哒。
身后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戎彻侧目。
薛朵扭着婀娜的腰肢,一步步走来。
“怎么一个人抽烟呢?”她笑了笑,“不需要找个人陪?”
戎彻取下烟,两指夹着,离开。
谁想,薛朵又抓住了他的手臂。
自从上次见面,薛朵就对戎彻很好奇。
这样气度的男人会是保镖?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他是Z.F技术公司的创始人,科技新贵,身价过亿。
“你给陈歆野当保镖,不会是喜欢她吧?”
戎彻抽出手臂,冷声道:“与你无关。”
薛朵还是在笑,又说:“你既然跟在她身边,也该知道她是有金主的。而任何金主都会有腻的时候,腻了,就扔了,她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很清楚?”戎彻微微眯眼,眼神凌厉。
“清楚啊。”薛朵不以为意,“你刚才不也看见了?我和张总打得火热呢。等张总腻了,又或者有更好的高枝,下次,我身边说不定就是王总、李总、刘总。”
说着,她走到戎彻面前,指尖点在男人领带上。
“陈歆野也是如此。”薛朵说,“可她没有我诚实,更没有我能让你……开心。”
她踮起脚尖,手指向下滑去。
戎彻的厌恶到达极限。
正要毫不客气地推开人,就听有人大吼一声:“放开他!”
陈歆野甩开时穗的搀扶,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狠狠挤走薛朵,她死死护在戎彻身前,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干什么呢!”陈歆野喊道,“光天化日,要不要脸?就算你不要脸,人家还要脸呢!”
薛朵站稳,捋捋头发,说:“我和戎先生说话,关你什么事?”
陈歆野是真急了。
插着腰,完全忘了名媛教养,翻了个超大的白眼。
“倒贴贴到你这份儿上,我也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她说,“有那工夫,你继续用那些糟老头子给你的钱包.养小白脸就是啊。”
这种事拿到明处这样说,薛朵其实没太大所谓,她自认为活得明白,但是,这话让陈歆野说出来,她就不痛快了。
都是这样的人,谁又比谁高贵?
“陈歆野,你这样总护着一个男人,该不会是……欲求不满?我懂啊,毕竟那些都上了年纪,可你还那么年轻呢。”
陈歆野压根没听懂她的话。
她喝了很多酒,脑子昏昏沉沉,只是凭着本能不让这个女的欺负戎彻。
而时穗清醒,她明白。
黑着脸,时穗上前想好好教训薛朵,戎彻先于她一步。
“嘴巴放干净些。”他警告道,周身气场寒冽摄人,“你以为她和你一样?”
薛朵咬着牙,嗤笑:“怎么?敢做不敢认?当表子还想立牌坊?”
“说什么了你!你知道我们家小野……”
陈歆野的能量已经随刚才的义正言辞消耗完,她登时眼前模糊,脚一软,向旁侧倒去。
时穗慌忙去接,又被戎彻抢先。
戎彻搂住陈歆野,扶正她的脑袋,随即看向薛朵,说——
“你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
时穗开车,带陈歆野回她家。
得知戎彻就是关绥为陈歆野请来的贴身保镖,时穗惊呆。
现在保镖都是这素质了?
那她以后有钱也不找什么男朋友,就聘一群保镖,养养眼足够。
“来啊!喝啊!干杯!”
时穗:“……”
看来是到时候了,耍酒疯ing。
“戎队,你扶住她。”时穗说,“要是你没喝酒能开车就好了。我还能管管她。”
戎彻很轻地“嗯”了一声,拉回来陈歆野“求抱抱”的手。
“平安,你怎么不喝啊?”陈歆野说,“要不咱们划拳?”
时穗抽了抽嘴角,稳住方向盘。
而戎彻听到“划拳”二字时,稍楞了下。
在他的认知中,陈歆野是名门淑女,精致端庄,举手投足都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陈歆野彻底放飞自我。
陈歆野挣开身上的束缚,抱着副驾驶座,笑道:“平安,来啊!”
“小野,你……”
下一秒,陈歆野清清嗓,原本轻柔温婉的嗓音瞬间桑仓得像是老爷们儿。
“哥俩好啊!三星照,四喜财啊!五魁首,六六……”
光说不够,陈歆野的手势也十分专业。
一个挥拳,不偏不倚打到时穗眼睛。
戎彻一怔,刚要说停车,时穗已经一脚踩在刹车上,车子呲溜一下,猛停在了路上。
陈歆野没系安全带,还抱着副驾驶座,她只觉天旋地转,人往前倒去……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戎彻抓住陈歆野的手腕,用力扯向自己,随即紧紧扣入怀中。
陈歆野刚刚还感觉自己要起飞,这会儿又感觉额头被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触碰了下。
还挺舒服。
于是,她便缠住身边的大抱枕,瘪瘪嘴,又开始小声哼唧——
“六六顺啊,七个巧,八仙寿啊,九连环,全来到。”
时穗:“……”
戎彻:“……”
“全来到呀,全、来、到!”
时穗:“……”
戎彻:“……”
*
终于,车子活着停在时穗家的地下车库。
戎彻将陈歆野打横抱起,时穗在前开路。
进了家门,时穗说:“右手第二间是客房。戎队,麻烦你了。我去弄醒酒茶。”
戎彻点头,抱着人进屋。
大约是光线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陈歆野颇为烦躁,在戎彻怀里又蹬腿又乱蹭,很不老实。
戎彻蹙眉。
眼看就要完成任务,把人放到床上,陈歆野突然来了个高抬腿,他一下失了平衡,抱着人一起跌到了床上。
清甜的玫瑰香不由分说闯入鼻腔。
戎彻身体一僵。
他撑着手臂要起来,这时,身下的人突然睁了开眼。
视线,猝不及防对接上。
女人杏眼圆润,内里含着柔柔的水光,像是光下的一枚水晶,纯净乖巧,不染一丝杂质。
戎彻喉咙发紧,立刻起来。
“你去哪儿啊?”女人声音软糯,格外缠人,“别丢下我。”
戎彻很想捏捏眉心,定了定。
“不走。”
“那你过来。”
“……”
“过来啊。”
戎彻无奈,轻叹一声,过去。
刚在床边站定,一只白嫩嫩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看你往哪儿跑。”
她甜甜一笑,又乖又娇。
*
折腾到将近十一点,戎彻从时穗家离开。
没有车,倒也轻松,他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散步。
手机又响起来。
“在哪儿?”郭天铭问,言简意赅,“合作希望不大。”
酒局上的一些老滑头大多要面子。
本身戎彻不爱言谈的性格就让这些人看不顺眼,还中途离席,更是让这些人拿住话柄,端起架子来。
“无妨。”
说着,戎彻掏出烟盒,晃出一根烟。
戎彻和郭天铭是同学,同在麻省理工念书。
研究生时,两人合伙创办Z.F技术公司。
戎彻主内,主攻技术研发;郭天铭主外,公司的运营发展、市场开拓,他全权负责。
郭天铭沉声道:“嗯,我心里有数了。只是,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有难事?”
戎彻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那个画面。
他把人拉回来,因为强烈的惯性,她的额头蹭过他的嘴唇……
紧接着,画面转换。
又变成她在他身下,看着他。
戎彻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口,吐出白烟。
缭绕朦胧的雾气虚化他的神情,他淡声道:“小麻烦。”
*
陈歆野一觉睡到上午十点。
她头痛欲裂,浑身酸乏,顿时悟出来一个真理:喝酒它不爽,醒来想撞墙。
时穗听到动静,让她赶紧起来喝些粥。
她磨蹭了会儿,不情不愿下床。
本以为宿醉后的折磨就已经够够的,没想,断片儿后遗症更是摧残她幼小的心灵。
“那个跟你多年前有一面之缘的人,”时穗顿了顿,“就是戎彻吧。”
“咳咳!咳咳咳!”
陈歆野被粥呛到,差点喷时穗一脸。
时穗呵呵,抽纸递过去,说:“你就是喷粪,今天我也认了。”
陈歆野低着头,装哑巴。
“我就说,你朋友除了我,还有谁?”时穗摇摇头,“昨晚,可是叫我遇上了。戎彻跟你说你们有缘分,是不是?”
并不是。
“他留在你身边做保镖,就是蓄意接近你,想日久生情,是不是?”
更不是。
陈歆野虽然要脸面,但也不能拿别人的脸面充自己的。
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清楚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
“我知道。”时穗叫她打住,“今天我也把话放这儿了,他追你,我准了。”
“不是……啊?”
时穗站起来,围着桌子踱步。
“之前,我是怕你被骗了。毕竟你一把年纪,感情经历空白。可经过昨天,我认为,你和戎彻相处相处,也没坏处。”
陈歆野捏着耳朵,问:“为什么?”
时穗摊手,自然回答:“因为他在乎你呗。”
“!!!”
“你是不知道昨天你多烦人啊。”时穗扶额,“要不是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早给你扔马路上了。可戎彻呢?”
陈歆野抠紧椅子,试探:“他怎么?”
“一点怨言没有!”时穗说,“不仅没有,他连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而且……”
“什么?”她忙问。
时穗觑她,她心虚,嘀咕:“我这不是在乎你的意见嘛。”
“也是。”时穗坐回椅子上,“昨天,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手机一直响。但他为了照顾你,全部拒接。”
手,一点点松开。
陈歆野拿起勺子,舀了勺小米粥送进口中,回了声:“哦。”
*
中午,郝聪来接陈歆野。
一上了车,郝聪小嘴叭叭叭的没停过。
“姐,我的祖宗啊!”他叹口大气,“车库的新闻刚消停,你这又夜宿别处,还喝酒……天啊!这要是被记者拍到,非得炸锅不可!”
说完这些,郝聪觉得说都说了,不怕。
“姐,我知道我今天是死罪难逃了。”他说,“可不管怎么样,我都承受得来!姐,你有什么事就冲我,千万不要再这样了!”
陈歆野对着镜子整理发型,合上镜子的声响,让郝聪一激灵。
他已经准备承受血雨腥风。
“知道啦。”陈歆野笑了笑,美得耀眼,“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一个急刹车!
郝聪僵硬地转过头,声音颤抖:“姐,你出什么事了?”
“……”
“有什么你就说我!像以前一样!”
“……”
“你这样和颜悦色,我好害怕啊!!!”
瞧着助理这副模样,陈歆野也不禁想问问自己以前到底有多十恶不赦?
可谁叫她心情好呢,这些小事,不值得她费脑子。
*
公寓外,黑色牧马人停在老位置。
“这不是戎队的车吗?”
正在看剧本的陈歆野眼前一亮,立马抬头。
不过,她先看到的并不是戎彻,而是糖糖。
陈歆野这也才想起来,昨天孩子邀请她今天出去玩,她当时心里乱,还因为父母一起回来,就忘记了回。
“我以为你多忙呢。”糖糖插着手说,“看来明星很清闲啊。”
郝聪心道,那是只有陈歆野。
因为背靠资本,陈歆野从来不用考虑流量,甚至是利益,只管拍戏。
出道至今,陈歆野除了接过一些代言,从没上过综艺,也没参加过任何邀约演出,活得像娱乐圈里的一朵奇葩。
陈歆野看见戎彻,心跳加速。
因为时穗的话,她完全忘了之前的纠结。
有时,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
百转千回的心思藏在心里郁结得快要喘不过气,甚至无数次想就此放弃,但如果稍稍有了一丝希望,之前的种种又会烟消云散。
陈歆野别了下头发,弯腰说:“对不起,我忘回你消息了。你过来是……”
“你说呢?”糖糖眨眨眼。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啊。
陈歆野脸热,快速瞄了眼某人,又说:“那是现在就去?”
糖糖点头:“今天天气这么好,不玩多可惜。”
“那、那我们……”
“等等。”郝聪插话,“你们要去玩?”
像是听到天方夜谭,郝聪肝儿都颤悠了,“姐,你要出去玩!?”
这要是让丁雯珊知道了……
“你别告诉雯珊姐,不就行了?”陈歆野挤挤眼。
“……”
老天爷!出去玩,还要撒谎!
郝聪想吃速效。
这时,戎彻站出来。
“是朋友开的一家真人CS基地。”他说,“今天只对我们几个人开放,不会有其他人。”
郝聪挠头,“可那也……”
陈歆野闪身站到戎彻身后,笑道:“保证安全。”
戎彻侧头看她,没想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微微一笑,小声问:“戎队会保护我的吧?”
昨夜的一些画面又涌入脑中。
戎彻驱散开,只说了句:“上车。”
*
黑色牧马人停在郊外一家名叫“敢冲”的真人CS基地外。
糖糖率先跳下车,伸了个懒腰。
野外的地面不太平坦,陈歆野没来得及换鞋,穿的还是高跟鞋,下车时差点崴到,幸亏戎彻扶了她一把。
“谢谢。”
戎彻没说话,去后备箱拿东西。
不远处,一个身穿迷彩裤黑色T恤,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怎么这么晚才……”
看到陈歆野,郭天铭止住话头。
他没什么时间看电影,但对《绝杀》系列还是很熟悉的。
最新一部的《绝杀3》,陈歆野饰演的“如歌”惊艳众人,他也不例外,被戏里这个出生高贵,骄纵勇敢的女孩吸引。
只是没想到,他能见到真人?
郭天铭愣神的工夫,又一个男人出来。
这个男人明显不太讲究,大裤衩大背心,还打着哈欠,满脸睡态。
“你们好啊。”陈歆野挥挥手,亲切打招呼,“打扰了。”
盛冲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不他的梦中女神么,能来他这破地方?
“我这觉是睡不醒了。”盛冲说,“都怪彻哥来的太晚。”
郭天铭无语,上前一步,主动伸手。
“陈小姐,久闻芳名。”他说,“我是绝杀系列的影迷,也是戎彻的朋友。”
陈歆野正要回握,戎彻过来。
“都准备好了?”他问。
一打岔,郭天铭很自然收回手,说:“就等你了。糖糖,今天和郭叔叔一队吧?”
糖糖想了想,主要想的还是那二十块钱。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
“郭叔叔,我今天还是和她一组吧。”她努努嘴,“她第一次玩,我带带她。”
大家交谈几句,准备进去。
这一动,迷瞪了太久的盛冲终于苏醒,惊叫一声,张着嘴:“陈陈陈陈歆野!!!”
陈歆野落落大方,回道:“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盛冲抓着头发,忍住没扇自己耳光。
他居然见到他的女神!他做梦都梦见过的女神!
盛冲嗷嗷乱叫,引来基地里的最后一个人,盛冲的妹妹——盛静。
“喊什么喊?叫人笑话!到底是……”
看见陈歆野的一瞬,盛静着实也惊到了。
只不过那种“惊”,不是她哥那种见偶像的“惊”,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惊”。
陈歆野比电视或者照片上,漂亮太多。
她站在戎彻身边,身上的光彩丝毫不逊色,两人相得益彰,像极了那些浪漫甜蜜的言情小说男女主。
有时候,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照面,一刹那,就可以暗潮汹涌。
陈歆野明显也感觉到盛静看她的目光,不是真心的友善,象征性打了声招呼,便不再注意。
随后,大家各自做准备工作。
陈歆野和糖糖进了女更衣间。
关上门,糖糖就做了个鬼脸,瞧那意思,像是在针对盛静。
“你不喜欢她?”陈歆野问。
糖糖没说话,她也没再追问,她比较愁的是这衣服的布料会不会刺激皮肤?干脆套在外面好了。
“我就是讨厌她!”糖糖忽然说,“大小姐,你可不能输给她。”
陈歆野一顿,看来这个盛静确实对戎彻有意思。
女人真是奇妙的生物啊。
想别的事可能想不清楚,但对情感世界个个都是IQ200,堪比福尔摩斯转世。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陈歆野又问。
糖糖又不说话。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装大人越装越像,这会儿居然还有点儿深沉。
陈歆野刚想说她不会输给盛静,就听:“她在背后笑话我没爸爸妈妈。”
陈歆野心里一揪。
过生日那天,她就看出来了问题。
可孩子都是单纯又敏感的,作为大人除了观察或是开导,不能乱说什么。一旦伤了孩子的心,搞不好会不利于性格培养。
尤其父母之类的话题,怎么能随便说呢!
陈歆野一下子来了火气。
她蹲下,拍拍糖糖肩膀,说:“我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