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体倾压下来,鼻尖蹭上冰凉光滑，有淡淡的薄荷味萦绕在鼻息间，程菲下意识的往后去躲,后腰贴上扶手，却已经退无可退。
宋易的眼睫轻动了下,下巴处是女孩子柔软的发顶。他松开程菲的手腕,往后退了小半步，“抱歉。”
他刚才……好像压到她了。
程菲低着头,脸颊烧红。
男孩子的气息陌生,隔着薄薄的衬衫，皮肤的温度却有些灼人。
“没……没事,谢谢！”她尴尬得要命,谢谢两个字说完，转身就往楼下走去，逃得像兔子一样快。
宋易看着程菲惊慌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嘉誉高三的晚自习九点下课,等宋易慢慢悠悠走到校门口，已经快要九点半了。路灯下，程菲抱着书，站在路边,看样子应该是在等车。
“司机呢？不是说有人来接你？”
“啊？”程菲转过头,看到身后的宋易，“车子在路上出了点问题，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还回蓝湾？”宋易又问。
“嗯。”
“那走吧。”
程菲：？
“我顺路,一起。”
程菲眨眨眼。
蓝湾是程家所在的别墅区,可她从来没听说宋家也搬到了那里。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宋易淡定的胡说八道：“哦,唐钦家就在那附近，我找他去打游戏。”
“你这么晚了不回家，还要去打游戏？”
宋易：“……”
见宋易有些无语的抿着唇，程菲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不太妥当，她也不是他的什么人，确实管不着他放学后去哪干什么。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宋易看出她眼中的拒绝，开口提醒：“这个时间，嘉誉附近可不好打车。”
学校附近有医院，隔壁一条街是京市极其有名的宵夜美食街，大量的出租车都会往那个方向去。
程菲有些犹豫。
宋易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我载你回去，你把打车的钱省了，请我……”
程菲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宋易勾起个笑，“请我喝杯奶茶吧。”
不管怎样，这杯奶茶，他一定要比姚越泽先喝。
程菲有些错愕，她着实没想到宋易会提这样一个要求，毕竟看起来又酷又拽，用闵晓敏的话说，是个逼王。
但他这么说了，这笔交易看起来也非常合理，程菲点点头，“好，那谢谢你了。”
“走吧。”
程菲跟着宋易去取车。
可当一辆酷炫的橙色山地赛车出现在面前时，程菲有点傻眼。
这种没有后座的车要怎么坐？程菲把视线挪到了车子有点斜斜的横梁上。
宋易已经跨上车，单脚支着地，冲她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白——傻站着干什么，上车啊。
程菲：“……”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她只见过两种关系一种是男女朋友，一种是爸爸和孩子。
坐横梁是不可能坐的，别说是不太熟的宋易，换个熟的男生，程菲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左右从学校到家只有两三公里，她可以走回去。
程菲不愿意坐，宋易也没有勉强，两人走在学校通向主干道的人行路上，程菲走在里侧，宋易推着自行车，走在外侧。
两人是那种“熟又不太熟”的关系，程菲总觉得，应该找点话题。
“你现在住在哪？还是在……”
“我早就一个人出来住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什么情绪。程菲哑然，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出来一个人住呢？
她无意打探宋易的隐私，但唯一熟悉的话题也因此没有。
宋易瞥向她，捕捉到她浅皱的眉头。
程菲侧过头，两人的视线意外撞上。
“那你……一个人吗？”程菲又问。
“不然呢？”宋易勾起笑，眼底有明晃晃的戏谑。
程菲发现，她完全不擅长和这种性格的人说话，你很认真的在和他聊天，他十句里有八句都不着调。
两人刚好经过一家奶茶店，店门口摆着大幅的易拉宝，上面的绘着新品海报，生椰草莓尖尖，情侣买一送一。
宋易停下步子，冲程菲抬抬下巴，“就这家吧。”
“啊？”程菲停下来，看着奶茶店的饮品单，“那……你想喝什么？”
“草莓尖尖？”
程菲：“……”
闵晓敏说，宋易是个千年不开花的酷哥。到底是闵晓敏对宋易有误解，还是她对酷哥有误解。
“您好。”程菲向店员指了指海报，“一杯草莓尖尖。”
“好，一杯吗？”
“嗯，一杯。”
“等会儿——”宋易的视线擦过海报，看向店员，“不是买一送一么？”
程菲：？
的确是买一送一，但前提得是情侣。程菲的的视线落在海报上的“情侣”两个字上，有点不自在，眼睫微微垂下。
宋易却笑着看向店员，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店员了然，嘉誉虽然抓得严，但偷偷牵手的小情侣也不是没有。再说他们做这个活动纯粹为了促销，也不是真的要让人家证明自己是情侣。
“对，买一送一。”
“……”程菲看向宋易，浅红色的唇抿着，她觉得，还是应该和店员说清楚。
她正要开口，宋易却冲她眨了下眼，“白给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程菲：“……”
店员端着笑，虽然但是，也请你们不要这么赤.裸裸啊，好歹等我转过身再说啊。
片刻，两杯饮料做好。
“打包还是现在喝？”
“现在喝。”宋易倚着车座应道。
店员将两杯饮品逐一插好吸管，把其中一杯递给程菲，“这是草莓尖尖，女生喝。这杯是草莓OQ，给你男……男同学。”
“草莓OQ？”程菲觉得这名字有点奇怪，“p呢？”
“在这杯里啊。”店员指着草莓OQ，笑眯眯冲她眨眨眼，又压低声音，“草莓尖尖给你，草莓PP给他，不然怎么叫情侣款呢？”
程菲：“……”
草莓PP，草莓屁屁？不知道为什么，程菲看着那杯草莓PP，忽然就就很想笑。
她端着两杯果汁走过来，将那杯草莓PP一杯递给宋易，“喏，你的草莓……嗯，尖尖。”
程菲不好意思告诉宋易，其实所有的尖尖都在她这杯里。
宋易单手抓着车把，接过程菲递来的果汁，“走吧。”
说着，他低头吸了口，旋即眉头皱起，“好酸。”
酸吗？
程菲压着想要翘起的唇角，吸了一口自己的，“不会啊，我这杯还挺甜的。”
宋易：……？
他在这小姑娘清润的眸子里，看到了算计。
两人一路往蓝湾的方向走去，虽然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但到底不是完全陌生，一段路走下来，程菲便渐渐对宋易熟悉起来。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起念大学的事。
“那你毕业之后，是要出国吗？”程菲知道，嘉誉很多学生走得都是这条路。
宋易偏头看她，“你呢？”
“我？”程菲笑笑，“我打算考京大。”
“哦，那我也考吧。”
程菲：？
见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宋易嘴角翘起，“怎么，不行啊？”
行当然行，但……就像刁老师说的，京大在本地的录取线也不低，即便是一班，大概最多只能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考上，宋易这说话的语气，委实有些不太靠谱。
但看他似乎很想靠京大的样子，程菲觉得，自己不能打击他的自信心，她点点头，“嗯，那你要好好努力。”
“光我自己一个人努力可能还不太行。”
程菲微怔，触上宋易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笑。
“要不……小程老师帮帮我？”
小程老师……程菲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学校里可都传开了，说新来的转学生是个学霸。”宋易又补了一句。
程菲连忙摇头，“不是的，而且……我刚刚来，还有点不太适宜，今天的晚自习，老师讲数学题的时候，我都没跟上节奏。”
“老李？”
“你知道她？”
“晚自习明明就是自习时间，她怎么老爱占用。”说起这人，宋易语气里尽是嫌弃，“你有听她讲题的那个功夫，自己都看会了。”
程菲：“……”
少年，你有点狂哦。
“所以呢——”宋易站定，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他直勾勾的看向程菲，“要不要帮帮我这个想考京大的差生？”
路灯的光柔和了男生出挑的眉眼，却衬得他眼中的光越发灼灼。
程菲犹豫，咬着唇。
宋易也不急，只看着她笑，耐心的等她的决定，他有预感，程菲不会拒绝。
片刻，程菲点头，“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保证一定有效果，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但最重要的，还得你自己用心。”
见她格外认真真切的样子，宋易笑笑，“明白。”
说完，他定定看着程菲，“谢谢——小程老师。”
程菲：“……”
“还有……”程菲顿了下，“你……”
“什么？”
“你得听话。”
听话。
舌尖抵了下后牙槽，宋易眼中浸着笑，“你想我……怎么听话？”
如果这会儿又唐钦这样的人在，大概已经骂宋易混蛋了，但程菲完全不觉得这话有问题，只认真道：“我还不太清楚你的底子，这周有空的话，我先给你做个测验。至于以后，我大概会给你布置作业，你得按时做完，不能偷懒。”
看她一板一眼正经认真的样子，宋易唇角的笑意更甚。
“行啊，我听话。不过……”宋易顿了下，“有奖励吗？”
程菲：？
“比如，听话了、进步了，小程老师……有奖励吗？”
程菲：“……”
男生眼底的笑意有些灼人，程菲突然就后悔了，她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招惹这样的人，现在怎么就答应给他补课了呢？
*
翌日，程菲早早就到了教室，刚刚整理好书桌，姚越泽就来了。
“程菲，你等会儿有空吗？”姚越泽问。
“怎么了？”
“今天纪律部值周的同学生病请假了，你能不能替她一天？”
程菲没什么事，来得早是打算背单词，姚越泽昨晚给她说了很多嘉誉老师讲课时的习惯，如果不是他，她可能要自己摸索很久。现在对方需要人手，程菲觉得她应该帮忙。
“好。”
七点半，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校门，这些二代三代们平时嚣张闹腾，可在嘉誉的大多时候还是非常规矩的，至少校服都穿得很规矩。
程菲站在校门口，发现自己根本没事做，直到对面姚越泽的声音响起。
“同学，麻烦你把校服穿上，领带系好。”
程菲抬眼，便看到了宋易。还是昨天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抄在裤包里，校服的外套挂在腕上。
宋易没听姚越泽的话，只侧过头，往程菲的方向看过来。
“宋易——”姚越泽刚开口，宋易就转身，径直走到了程菲面前。
“你怎么又在这儿？”他低着眼问。
“我……”程菲忽然想起，自己本来就是纪律部的，现在站着这儿，当然是检查大家的着装仪表。
看到宋易臂弯里的校服外套，松松的领带，已经开着两粒扣子的衬衫领口，程菲抿抿唇，严肃道：“宋易同学，请你把领带系好，校服穿上。”
她一开口，周围人纷纷看过来。高中两年，无数人和宋易说过这句话，他一个都没搭理过，大家都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位新来的转校生。
宋易也定定看着程菲，半晌唇角勾起，他点了下头，“行。”
他抬起手，将开着的衬衫扣子系上，领带上推，平整的领带结压在白衬衫的领口。外套被展开，宋易伸展手臂，穿上外套，又将身前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好。
他就这么站在程菲面前，不疾不徐的做完这一切，视线甚至都没离开过程菲的脸。
周遭围观的人俨然已经要惊掉下巴，这还是那个天王老子都管不了的宋易吗？
一旁有人小声道，“这女生敢这么和宋易刚，怕是要倒霉。”
宋易不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看向程菲的眼中氤氲出笑意。
“现在呢？”他压低声音，身子前倾，微微弓着背，“小程老师，满意了吗？”
程菲：……！
看程菲错愕的样子，宋易眼底的笑意更甚，“我昨晚说了，我会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