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七年前的记忆,实话说,陆与白回忆起来已经有些模糊。
不过和云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初恋,到初吻,到初夜……他通通都记得,还格外记忆犹新。
这些记忆,是和其他记忆分离开的。像是,拥有一个独特的记忆储存系统。储存填满着,他和云枝值得纪念的每一刻。
……
陆与白从床上起身,拉过怔怔不知所措,还在怀疑人生的云枝。他勾着笑,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又继续开始,絮絮叨叨。
……
七年前,他和云枝在一起的半年过后,云枝又和家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端。
她逃了出来,逃到他家里。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安静接着吻,在沙发上,他抱着她。电视里在放无聊的肥皂剧的片段,又臭又长,喧闹的声音总是可以掩盖一点什么。
十一点过,他劝完她,准备下楼把她送回家。
打开门,才发现,原来门后始终站着一道身影。
她静静的,如一尊雕塑。不知道在黑夜里,等待了多久。
云枝从浴室里出来,刚清理完红肿的眼睛,整理完头发。她手里,拿着几个他初次买的避孕套。
她问:“怎么就剩这几个了?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地用了?”
……
当时,他清楚看见了门外女人濒临绝望,又放空了一切的眼神。
他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想解释,但云枝看到门外的人,冷了脸,她把门关上。隔绝了一切。
仅仅只是十几秒的时间过去,他拉开门,就看到女人抱头在地上,嘴里呜呜咽咽的场景。
再然后,楼梯间有焦急的男人冲了上来。
他没来得及顾地上的女人。率先冲进房内,给了云枝,响亮的一巴掌。
他那时候才明白,云枝所说的她的梦想不可能实现,究竟是建立在一种什么样绝望的情况下,才能平淡说得出来的话。
他看到云枝丢了手上的东西,转身出门,当屋内电视机嘈杂的声响,要与清冷的门外隔成两个世界时。他听见了,云枝淡到令人发指的声音,淡淡地,擦过他的耳际。
她说:“我们分手吧。”
……
从那一晚起,他学会了,怎么虐待自己的身体,从而得到,心理上空需的满足感。
既空虚,又满足。
仿佛那样,就可以填补他没来得及及时弥补的过错。
……
云枝和他说分手的第一晚,他用美工刀,在手臂上,一点一点,刺下了她的名字。
……
他想,或许是因为喜欢上了云枝,他真的,有一点病态了。
……
第二天,他拦住云枝的去路,装作无事发生,将沈斯南赔罪买的豪华早餐送到她手里。
赔罪原因无他。
那壁柜里消失的另外一大半。是沈斯南,和他当时的女朋友用了。
他来他家,一时新奇,就顺手揣走了一些。
……
云枝当着他面,冷冷地,将那些早餐,随手掷在了地上。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她极度要强的自尊心。
她连正眼都不给他。
自然也不会多看,他手臂上的伤痕。
……
陆与白拽住她,故意用了,用美工刀划过,又在早上才包扎好的手臂。
他拉住她,轻喊她的名字。
……
他第一次,表现出了示弱的意味。
云枝却不听他的解释。
……
他们这次别扭,闹了有小半个学期。
直到陆岑出事,据说是有点小病痛。他买了当晚的机票,临走前,他走到云枝家门口的楼下。他很认真地,和她解释。
他说,他戒了一切不好的习惯,没再抽烟,没再喝酒,也没再寻衅打架。他变得改过自新,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
这一切,只是为了她。
……
陆与白想,当他不再刻意追求她理想型的模样。那么那时或许就是真的,他是打算,毫无留恋地放弃她了。
……
但是……当他转身的那一个瞬间。他听到了,云枝在楼上大声呼喊他的声音。
他回头。
云枝在喊着,他的名字。
很用力,很大声。
她说:“陆与白!!”别走。
他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
她迫不及待冲到楼下,拉起他的手,询问他机票的时间,是否还没到。
他愕然。
然后云枝,拉着他。把他拉进了,因为爸爸妈妈都去喝酒,住在亲戚家,所以……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空旷房间。
她重重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她带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探。垂着眼,红着脸,喘息着……即便这样,还不忘说:“你要是不想复合,那你现在就可以――”
走字还没说出,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
她的房间阳台,有一株向日葵。
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
当晚,他看着这株向日葵折在他的身下,溃烂成泥。没了当初的,半分骄傲。
但他心里,竟然意外地,又得到了那种,空虚的满足感。
……
他想,他终于把云枝踩在了脚下,终于折碎了,她引以为傲的自尊心。
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卑鄙的一段日子。
他虚无缥缈地沉浸在,这种空虚的满足感中。
他看着云枝肆意讨好,学着他曾经的模样,讨好他,卑微到几乎可以蔑视自己的存在。
他很满足。
……
当时的他,脑海里,并没有去想,当模特,对于云枝来说,究竟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她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
当年的云枝,没有去参加艺考。
……
没了微风拨动的向日葵叶子,平静,无虞。
一如陆与白现在的眼神。
云枝望着他,慢慢地,抿起了嘴唇。
她喊:“老公……”
“嗯,”陆与白抱住她,他将脸颊,埋在她的颈部,他说,“对不起……”
云枝说:“我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陆与白:“嗯…”
云枝吻上他的脸,手摸索着,探向深蓝色的睡衣里。
她垂下眼睫,轻轻说:“我还是想讨好你。”
陆与白掀睫,薄唇,几不可察一抿。
他的声音很哑,哑然着问:“为什么?”
云枝惴惴不安,犹豫着,怯生生地说。
像是不确定。
她说:“我讨好你一次,你就去医院一次,行吗?”
陆与白一怔。
云枝继续说。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点病,我都看出来了,你也……别想再瞒着我。”
“以后,不准不吃饭,不准虐待自己的身体,也不准……再搞些什么有的没的,很莫名其妙的骚操作。”
她说:“你只要老老实实,把我们两之间的回忆,摆在我面前,给我看就好。”
“我会理解的,我会很快接受的,真的。”
……
说完,她仰着头,眼眸晶亮,似在等待,他的答案。
……
陆与白沉下眸。
他起身,去桌边拿了气球过来。
他把云枝推倒。
他看着她,倒在她自己的,铺了很多小碎花的,四件套上。
……
陆与白的脸侵袭下去。
他的鼻梁高挺,在她的肌肤上,摁下深深的印记。
她抱着他的头,他察觉到了,她的深深心跳。以及……她僵硬到没法动弹的身体。
……
他在她的耳廓温柔舐圈,不经意间,在她的气息深深紊乱间,撞进她的那片清亮墨瞳里。
他将她的视线擒住。
……
他发觉,自己的眸底有些许猩红,红得发紧,像是要凝结成血,滴落在她的眼眶里。
他给自己戴上气球,轻俯下身,厚重的气息,激在她的耳畔。
他听到了自己的微喘,自己的不甘。
他咬着她的脖颈,恨恨地说:“枝枝…”
“嗯?”
他说:“我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