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觉得自己有没有做错?”言征问。
阮谊和不耐烦地说:“有。”
“错在哪里?”
“错在打得不够狠。”阮谊和语气十分欠扁。
看看她这态度,还真难怪汪校长被她气的脸色发白。
言征摆出严肃态度:“好好说话。”
“那您觉得我错在哪?”阮谊和的目光毫不躲闪,直直盯着言征说:“我不还手,难道要莫名其妙挨打吗?还是您也要强词夺理,说我错在带刀到学校来?”
“为什么随身带刀?”
为什呢?呵,还能是为什么。
每天大晚上放学,没有家长来接她,只能一个人回那老旧的居民楼,那片地带不乏小偷,当然是以刀防身。
况且之前她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工,晚上乱的很,谁知道有没有酒鬼色狼要欺负她?当然是随身带着刀最有安全感。
但是这些理由,阮谊和只字未提。
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些老师爱怎么误会就怎么误会去吧。反正他们已经习惯了随意主观判断,习惯了用有色眼镜看人,习惯了偏袒包庇与不公平对待。
就这样,都觉得她是个叛逆难管的学生,带着刀肯定是没安好心。
无所谓。
阮谊和心头气血翻涌,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越想越生气。
气着气着,豆大的两颗泪珠忽然扑棱下来。
言征堂堂教授,在这么个小姑娘面前慌乱了。
他能理解物理学的深刻奥义,现在却想不通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哪句话语气重了,竟然把这么个刚烈的姑娘给惹哭了。
阮谊和自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多大的人了还在老师面前掉眼泪,真是丢人现眼。
她迅速用手背抹了眼泪,可泪珠却故意和她作对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掉。
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言征正要开口,阮谊和捂着脸凶巴巴地说:“你先别跟我说话!”
你别开口了,你越说我越是委屈难过。
言征欲言又止,默默给她递来纸巾,轻声说:“别哭,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靠!你他妈的别这种语气安慰人啊!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哭出声了。
阮谊和死死咬着嘴唇,眼眶都红肿了,也不肯伸手接言征递来的纸巾。
言征蹲下来,用纸巾轻轻给她擦去泪痕,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完全没必要道歉。
“你别跟我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想哭……”阮谊和拖着哭腔,委委屈屈地说:“我、我就是生气,汪校长他每次都这么不公平……”
她抽抽噎噎地接着说:“我知道我也有错……呜呜……但是,但是他不、他不严厉惩罚那几个女生,我就……呜呜……我就不服气……”
短短一两句话,让她边哭边说,说的颠三倒四,语意也不通。
这个小可怜,哭起来都这么好看,让人不由自主心软,完全忘了要跟她讲道理。
言征看她哭的这么委屈,忽而想到她也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孩,能有多大错?只是心智不成熟、不懂事罢了。
“你们大人都是这样……欺软怕硬……要是,要是谭芊芊她妈不是学校老师……汪校长肯定也给她记过……”阮谊和愤愤不平:“你们都这样……”
“我去和校长说,让他减轻你的处分。”
言征本来还准备好好教育阮谊和一番,结果现在倒成了要给她撑腰。
阮谊和哭累了,脸也丢够了,现在都不敢抬眼看言征。今天真是,太丢人了。
“现在去校长那边主动认个错,”言征循循善诱:“你毕竟是学生,不该态度那么差。”
“……”阮谊和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闷闷不乐地说:“我现在不想去。”
“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等我眼睛不红了再去。”阮谊和虽然没照镜子,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狼狈可笑。
太不争气了,以前也不是没被汪校长冤枉或不公平对待过,偏偏就今天这次,她表现得这么玻璃心,这么矫情。
言征总算是让这个炸毛的小狮子平静下来了。
物理办公室就这么寂静地过了几分钟,阮谊和差不多稳定了情绪,低声说:“我现在去汪校长办公室。”
“我陪你去。”
“算了,你别去吧。”阮谊和闷声说:“我保证不会和他再吵架。”
你别去,我不想让你看到他训我。
多可笑的自尊。
言征沉默,看着阮谊和沮丧地走出办公室。
当高中老师……还真是劳心劳神。难怪他姐言华直接病倒在岗位了,言华教书这么多年,碰上的问题学生大概远远不止一个阮谊和。
虽然是去道歉,但阮谊和心里还是不服气,要不是看在言征的份上,她才不会主动去和那个讨厌的汪老头道歉。
校长办公室里,汪校长正在大口大口地喝茶压抑怒火,看到阮谊和这个问题学生又走进办公室,生怕她又口无遮拦地说那些不该说的话。
阮谊和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进来。”汪校长语气不善。
“对不起。”阮谊和语气僵硬地道歉:“校长,我接受处分。我认识到错误了。”
“哼,”汪校长冷哼一声:“别人全都有错,就你什么都没做错,是吧?”
“不是。”
靠!这个汪老头给脸不要脸吧,怎么还要训她!
汪校长继续说:“知道错就要改!离高考不远了,你们现在打架受伤住院怎么办?要再复读吗?这个时候了,还敢在学校瞎闹!”
阮谊和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汪校长又激动得喷唾沫星子:“要不是看你成绩还行,还有前途考个好大学,我早就要开除你了!”
阮谊和装模作样点头配合,好一副“我错了,我会改”的乖学生模样。
汪校长不解气,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堆才放阮谊和走,末了说:“明天全校早会,好好做反思检讨。”
“好。”阮谊和头也不回地离开。
――――――――――――
关于这件事,不知道后来言征去找校长说了什么,本来汪老头说定了要给她记一次大过的处罚不了了之,最终也没给她记过。
最后的惩罚是,那四个打人的女生,还有阮谊和挨个上主席台做检讨。
那四个女生做检讨的声音越说越小,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愧得面红耳赤,还有一个当时喊“救命”的女生检讨到最后,直接在主席台上泣不成声。
阮谊和是最后一个做检讨的,和前面那几个的姿态不同,她拿着网上抄的一篇检讨,大大方方地走上主席台,像是学生代表要发言一样,昂首阔步。
站在操场上的那些领导老师们面面相觑,这个学生还真是……与众不同。
阮谊和平静地念检讨,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等她念完,高一某个班的叛逆小伙子在操场上大喊:“学姐,你是我偶像!”
“学姐,就服你!”另外几个叛逆小男生也跟着起哄。
场面失控。
班主任、教导主任和校长齐齐走向那几个闹事起哄的男生,气的恨不得打人。
阮谊和一脸漠然,随意把手里的检讨书揉成一团,丢向台下角落的垃圾桶。
纸团划出弧线,正好落入桶中。
走下主席台,却在人群中一眼就碰上了言征的目光。
靠!这个人是在笑吗?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阮谊和避开他的目光,穿梭在茫茫人海里,孤身离开。
她是独行侠,烟视媚行,在校园里引起诸多热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