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校园社团结束后迟宁还是回薄知聿家住的,她把那瓶矿泉水瓶摆在床头柜的位置的上,这是室外阳光和室内阳光的都能看得到的位置。
每当光线缠溺而来,她眼前都似浮现那片梦幻又炙热的午后烈阳。
说真的。
她很喜欢这礼物。
她干脆拍了照片,把这个替换掉她永远纯白的微信头像。
换头像之后,习佳奕还挺意外的,私聊调侃过。
【这是那天薄先生送你的?】
迟宁还没回,又紧接着滴滴两声。
【阿宁,你想没想过,薄先生喜欢你这个可能啊?】
【我个人觉得是百分百可能的,他看你的眼神明显和别人不一样,说不出来,他明明就是那种眼底可以有一整个绚烂盛大的世界的,可他还是只爱你,只能看得到你。】
迟宁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心里似乎有什么在吱呀绽开。
短短半秒,她唇边不自觉带上笑,回:【要不考虑一下去上文学专业,感觉加一美女在计算机真是埋没人才了。】
习佳奕:【我说的可是真的,没半点夸张成分。你这是当局者迷。】
习佳奕:【好好想想吧,我计算机专业的宁神。】
迟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似乎困着一只翩跹的蝶,在用弱小的身躯奋不顾身地撞着厚重的玻璃窗。
很疼,却很想出去。
她轻叹气,还是工作吧。
迟宁正想走出洗手间,外头传来动静。
“你们听说过那个新来的迟宁和薄总的事情了吗?薄总居然去他们学校,还陪她过什么社团庆生!不是我说,咱都没有见过薄总身边有几个女孩儿,更别说亲自陪了。”
“那难道……迟宁还真是薄总喜欢的人啊?”
“现在才九点,你们就开始睡觉了?薄总做事什么风格你们不知道啊?那个是南汀闻风丧胆的疯子,他就是不要的东西,都会明目张胆标着不让人碰,更何况是他想要的。他要是真喜欢迟宁,会到现在不做声?”
迟宁脚底多了厚重的粘胶拖拽,躯体无法挪动半步。
她垂下眼,不知该说什么。
“你这么说也挺对的啊,看来都是假的,薄总还是跟苏瑶小姐般配些。”
“就是,你看苏瑶跟薄总可是创业就认识的情分。再说,我看那迟宁好奇怪,这么热的天气,我就没见她脱过外套,你们说她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
迟宁的颏肌紧绷,她扯了扯身上的外套袖子,在脑海里紧绷了无数次的弦松开,神色转而变得平淡。
也是。
薄知聿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大概清楚。
这街溜子都能因为一杯奶茶被人碰了便大打出手,放她这儿连流言蜚语都没想管。
事实证明,他们的关系,不会是那样子的。
迟宁又在猜,那这些天他对她的这些举动是为什么。
可能是把她当妹妹,又或者是觉得她――可怜。
迟宁现在感觉周围是厚重的灰色岩层,密不透风,毫不见光。
明明常年都是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再大的情绪都已成死水,可现在,是说不出来的烦躁和压抑。
她又觉得这很平常。
没有人喜欢,也不被任何人需要,是她生活里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
洗手间微暗的隔间,少女明亮的眼眸忽然弯起,小兔子似未褪的婴儿肥显得脸颊微圆,格外可爱纯真。
/
接下来的这几天,迟宁也不算有意避开和薄知聿的相处,系主任强烈要求她去参加ICPC(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区域预赛。
她其实不太乐意,但系主任用词过分夸张“南大的计院的荣耀”“冉冉之星、未来栋梁、非你莫属”,就差说她不去南大就没人了的说法。
她想着让自己忙起来才是好的,最近都在忙着和队员磨合。
这几天薄知聿也没特地来找过她,他们之间就仅只是日常的对话。
迟宁偶尔会想,大概是他的可怜心用完了。
这样最好。
傍晚时分,迟宁被竞赛的破事儿闹得心烦,下班高峰期南大不好打车,她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正打算往反方向走。
面前突然停下那辆骚包的柯尼塞格,听这音浪,全南汀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骚包的。
迟宁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反方向走。
她走的是人行道,车便在行驶道上跟着她,顶级的超跑走的比老大爷散步都要慢,他仿佛一点儿都不心疼那在疯狂燃烧的车油钱。
最想忍不住这样走法的不是迟宁,是后面跟着的一大排长龙汽车。
男人做事一向这么不管不顾,但他开着的可是行走的汤臣一品,随便磕碰一下维修费都不得了,顶多就是按喇叭出来催,时间一长耳边鸣笛声吵得半死。
迟宁忍无可忍,她停下脚步,看着早早就放下的车窗,无语道:“你幼不幼稚?”
男人桃花眸含笑,散漫道:“能让阿宁理我,那就不幼稚。”
“……”
疯子。
迟宁不想在第二天因为薄知聿上了校园版堵塞交通的头条,无语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她进去之后意图也挺明显的,立刻戴上耳机,缄口不言。
“阿宁这是不想跟哥哥说话?”
车内没开声音,安静地能听到他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方向盘的声音。
她没回话。
薄知聿无奈道:“那哥哥跟你道歉,别生气了。行吗?”
“……”
迟宁耳机其实没开声音,她也有些没反应过来:“突然道歉做什么?”
“不知道。”薄知聿说得很真诚,“但阿宁不理我,那就是我做错什么了。”
迟宁忽然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负罪感。
他哪儿有什么做错的。
堂堂上市集团的总裁百忙之中来接她放学回家,给她工作,平常又对她好的不得了。
难道他对她好是错的吗?
唉,她就是在无理取闹。
想着想着,迟宁叹口气,闷闷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不理人,我道歉。”
她正在陷入强烈的自我谴责中,她平常不是这样的,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
唯独薄知聿,她控制不了。
迟宁还想说话,头顶突然覆盖下重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正轻抚着她的发顶,像哄小朋友似的,一下下极为温柔。
她所有的烦躁不安,似乎都在他的触碰里归于宁静。
薄知聿偏头看她,桃花眸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阿宁想怎么样都行,可以发脾气,可以不开心,在哥哥这儿做什么都行――除了一件事,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迟宁怔住:“什么?”
随后,迟宁第一次在他的眼底捕捉到这样的情绪,像害怕,像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这可是连自己都能不管不顾的薄疯子。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他只是开口:
“阿宁能不能――”
“别不理我。”
/
迟宁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如此强烈的负罪感,强烈到她面对薄知聿的时候,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带她来餐厅吃饭,都市里一贯便是高楼大厦,位置能看到窗外的江景,却不会有那种临边随时要坠落的恐慌感。
临近夜晚,这家西餐厅店里却没什么人。
迟宁垂眸看了眼,这家店是薄幸这“南汀美食达人”叨叨了很久顶级美味,薄幸这人英语不行,但是报英文菜名的时候那叫一个流利,迟宁被他说得还挺想来的。
薄知聿:“阿宁在想什么?”
“薄幸说这家店人很多的。”
她还以为这家店该是座无虚席的。
薄知聿回答得挺漫不经心的,“有没有可能,这就是阿幸眼里的很多人。”
迟宁好笑道:“他不至于吧。”
“理综能考一百分的人,挺有这个可能的。”
迟宁:“我比较相信,你动用资本主义的力量了。”
薄知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里,轻笑了声,没说是与不是。
“阿宁能说说吗,为什么生气。”
这话题就转的很猝不及防了。
迟宁一噎:“能不说吗?”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染着些许玩味,慢悠悠道:“阿宁不说也行。”
迟宁这口气都没松下来,又听见他拖长的尾音,明显带着些委屈的意味,“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问。”
“……”
薄公主模式又来了是吧。
迟宁是真怀疑这老男人就是看准了她吃软不吃硬这一套,今天这破事儿她还不占理,那该死的负罪感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吞吞吐吐,说话的声音特别小。
“就是传风言风语,说你喜欢我。”
“什么?”
迟宁耳朵发红,大声了些,“就是大家都在误会说你喜欢我,然后事情又不是他们说的这样,你又不喜欢我,只是对我……稍微熟悉了点……而已。”
她不知道薄知聿这次听见了没,但她就是莫名的紧张。
随后,男人轻懒的笑声落进她的耳畔,比平常还要低上几分,像是有小羽毛轻扫在她的耳廓上,又苏又撩的。
“阿宁说什么?”
“……”
迟宁服了,破罐子破摔,大声道:“我是说,他们误会你喜欢我!”
男人的笑声愈发清晰,连同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都似染上润泽的光,他望向她,什么都没说,只有细碎的笑意。
迟宁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就在这尴尬得都要找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她还能抽出神来分辨,现在餐厅里播放的歌单是《告白之夜》。
是那天玩游戏的时候他问,那首她最喜欢的小提琴曲。
他们的位置离窗不远,能轻而易举地俯瞰到这座灯火通明人声不熄的繁华都市,车流渺小地交织流动,灰暗的天穹突然绽放出夺目的焰火,接连不断,热烈又盛大的场景近在眼前。
迟宁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烟花,错愕又惊喜。
“好漂亮。”
她话音刚落下两秒,他的声音连同绚烂的烟花一同涌入她的耳畔。
“不是误会。”
《告白之夜》演奏至高|潮,钢琴低音如击打心脉,小提琴声悠扬递进,是以温柔和倾诉为名的惊雷炸开天幕,回荡于整座空荡的餐厅内。
薄知聿送她一束漂亮纯白的洋桔梗花束,声音还含着笑意。
“阿宁喜欢的偶像说,‘谈恋爱要从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
迟宁撞上他的眼,她的心跳似乎比这《告白之夜》的曲声还要激动,她抱着花,紧张地不知该做什么。
“歌、烟花、语录,都是你喜欢的。告白这事儿,哥哥第一次做,是想挺久的了,总怕你觉得老套。可思来想去,哥哥还是想给我们小阿宁所有的仪式感――”
薄知聿笑了声,看向她的目光认真,缱绻的话语顺着窗外热烈的人间烟火,沿着小提琴律的旋律,字字清晰:
“迟宁,我只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