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心中震动。

　　 他没有文化，只能喊我草。

　　 顾除夕的深情厚谊，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口。

　　 他不配。

　　 他配不上她。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

　　 他有小聪明，却不爱读书和学习。

　　 上辈子高中辍学，表面是因为继母白莲芳的阴阳怪气，实际上却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读下去。

　　 80年代，最早一批下海的个体户都赚钱了。

　　 报纸上鼓吹万元户，他们这个小小的县级市的报纸上还专门大篇幅刊登了县里万元户们的奋斗历程。

　　 那些人没一个有学历。

　　 考上大学包分配又怎么样，一个月也就赚几十块。

　　 陈三的心野了。

　　 他开始逃学，打架，和人厮混。

　　 后来他成功了，就越发认定读书没用。

　　 可现在，他后悔了。

　　 他应该多读点书的。

　　 读书不能让你赚大钱，但至少能陶冶情操啊。

　　 他要是多读点书，指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除夕那么好，怎么能变成泼妇呢。

　　 他舍不得。

　　 “我一定改！”陈三指天发誓，“我要是不改，我就是小狗！我就去大街上，见人就汪汪叫！”

　　 除夕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陈三那脾气，她已经摸得透透的。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希望他能克制一下。

　　 在家里，在她的面前，他发脾气不要紧，她总是能懂他的心。

　　 外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只相信听见的，和看到的。他们不会去看和想里面是不是有隐情。

　　 她只是怕他吃亏。

　　 不过他敢说出这样的话，也挺让除夕意外的。

　　 她笑弯了眼睛。

　　 未来，陈三是少不得要去大马路上汪汪叫了。

　　 “那你可千万记住今天的话啊。”

　　 除夕笑眯眯，眼里带着一丝狡黠。

　　 陈三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古灵精怪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呆了。

　　 他情不自禁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下：

　　 “顾除夕，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除夕一呆，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娇嗔：“陈三你要死啦！我和你耍小聪明呢，你还喜欢？你是不是……”犯贱？

　　 “我就喜欢你这样。”陈三重复了一遍。

　　 【因为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只有在无底线包容你的人面前，人才会使坏。】

　　 【我喜欢你对我耍心眼。因为这证明，我爱你。】

　　 没文化，不读书的陈三说起情话来一套套的。

　　 除夕柔情似水的看着他，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丈夫会是一个混混流氓，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她为此欢呼，为此雀跃，为此恨不得立刻和他结婚。

　　 “我也喜欢你这样。”除夕叹息着说出这句话。

　　 她一定是积了很多辈子的德，才会遇见陈三。

　　 陈三不知道除夕是这么想的，如果知道了，他一定会羞愧到无颜见人。

　　 他沉浸在除夕的告白中，整个人都是软的。

　　 温柔乡，英雄冢，一点都没错。

　　 前一刻，他还在发愁钱不多了，他应该再去赚点，这会儿，他只想和除夕在一起，哪怕不做什么，也幸福。

　　 “医药费我会还你的。”

　　 马上要到病房的时候，除夕突然开口了。

　　 陈三挑眉：

　　 “本来就是要还的。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了？”

　　 除夕呼吸一窒：“你又来劲了是不是？你刚刚还答应的好好的……”

　　 陈三哼唧了一声，说道：

　　 “我怎么就来劲了？我说的是实话。要是我丈母娘只有你一个女儿，那她生病，我这个女婿出钱出力都是应该的。可问题是她有儿子，她还把家里的大头都留给她儿子，凭什么这医药费要你一个人出？”

　　 “你说什么呢。”除夕一愣，“我还你钱怎么就是我一个出医药费了？”

　　 “怎么就不是了？你是我对象，是我老婆，我能要我老婆钱？你给我，我肯定不拿。”陈三一正言辞开口，“我不拿，那钱自然就是我出了。我是你对象，是你老公。我的就是你的。那不就变成你一个把你妈医药费都出了？”

　　 “世界上就没有家产都留给儿子，生病了就要女儿负责的道理！”

　　 “这钱，要么你妈自己出；要么你弟弟和你平分着出。”

　　 “那我妈和我弟要是都不出这钱呢？”除夕看陈三，“你打算怎么让他们出这个钱？”

　　 “我老丈母娘脸皮厚。”陈三直言不讳了，他瞧了一眼病房那边，他总觉得那扇门刚才动了一下，“但你弟弟那人你还不知道？他还算要脸。这钱，他肯定会掏的。他一个穷高三学生，能有几个钱？他掏不出来的，到时候我那老丈母娘就会来骂你了。”

　　 “她一定会绝口不提家里的存款。”

　　 “她只会指着你的鼻子说白养你了，一点都不会帮衬娘家。还会说你不孝顺，说你只认钱，不讲亲情。说你弟弟还在读书，没钱。你这个姐姐上班了，拿钱出来给她这个当妈的看病怎么了？难道不是应该的这类话。”

　　 除夕表情微变。

　　 她说：“你倒是很知道她的脾气。”

　　 陈三得意洋洋点头：

　　 “我还不知道她。她就是重男轻女。”

　　 “那你都知道她会去折腾她女儿了，为什么还要闹这一出？”除夕压低声音，冷不丁问开口。

　　 陈三本能的回答：

　　 “那当然是让除夕知道谁才是真心为她考虑了。长短不如短痛，她早点看清自己亲妈和亲弟弟的面目，之后再遇上什么事情，她就不会难过了。”

　　 “嘿嘿，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让除夕吃亏的。”

　　 “刘心宝折腾除夕，我就去折腾她宝贝儿子。”

　　 “她儿子明年六月就高考了，看谁折腾的过谁。”

　　 “陈三……”除夕伸手就去拧他的腰，“你这是捣乱！”

　　 “哎呦除夕，放手放手，疼疼疼，这一次是真的疼。”陈三龇牙咧嘴喊疼。

　　 除夕不解气，又拧了一下才松手：

　　 “那是我妈和我弟弟。我亲妈和亲弟弟。”

　　 “那是家人。”

　　 除夕看陈三：

　　 “我包容他们是因为我爱他们。但我也是有底线的。我不是傻子，初一现在还是学生，你让他拿什么负担我妈的医药费？我妈把家里钱看的比命还要重要，医药费她也不会出的。”

　　 “所以，这钱我来还你。”

　　 除夕瞪陈三：“别插嘴，你听我说完。”

　　 她吸了口气：

　　 “我还这钱，不是我因为我被娘家压榨了。而是我也是那个家的一份子。我妈虽然不情愿，但也给我嫁妆了。我弟弟虽然有时候没什么担当，但他知道护着我。”

　　 “更重要的是，我负担的了这两千。”

　　 “如果以后我负担不起了，又或者，初一出来工作了，那我也不会出这个头。”

　　 陈三抿着嘴巴，在心里叹息：

　　 【除夕她还是太年轻，太单纯。可我爱的不就是这样的她吗？真的好可爱啊。】

　　 下一秒，顾初一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走到了他们身边：

　　 “陈三，这是欠条。钱是我顾初一欠你的。你把这个收好。”

　　 他把写好的欠条塞到陈三的手里。

　　 陈三看了一眼，乐了。

　　 “行啊，顾初一！你有出息了啊！”

　　 上辈子顾初一但凡在除夕死前像今天这样硬气一次，他也不会看不起他。

　　 “你们姐弟都是好样的。我陈三小人了！”说着，他撕开了这张借条，“我有钱。这钱算我孝敬我丈母娘的！你们谁都不用给我了。”

　　 除夕张嘴，顾初一却拉了她一把：“你回病房去，妈还没醒，吊瓶也不知道到没到，姐你去盯着。”

　　 除夕知道这是两个男人有话要说。

　　 “你们好好说，不许吵架，更不许打架。”

　　 “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欺负小舅子！”

　　 “你欺负我？不知道是谁被我打破头住院的。”

　　 除夕：……

　　 算了。

　　 懒得管了。

　　 她走进病房。

　　 下一秒，顾初一猛地用力将陈三推到墙上：

　　 “别挑拨我姐姐和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