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长江的七月,暑气正盛,即便转了钟,依旧是热力不减。
“我的陈哥哥哟,今天差不多了吧,要不咱们找个凉快地方吹哈子风?”
对着买醉不止的男子,在烧烤摊前并肩而坐的微胖眼镜男子麻利的拨开烤好的虾球扔进嘴里,心不在焉的建议到。
“就是,不就分个手的事儿,哥们儿我这二十多年女朋友都没谈过,没女人还不过了?”
对面的小个子男子不失时机的插起话,虽然两人话语一半是辛辣的言语另一半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是两双眼睛里却同样饱含着满满的关切与耐心。
“嗝……得,同志们都不让我喝,不喝就是了!”
陈姓男子打着酒嗝,漫不经意的把面前的空酒瓶排到地上。
“喝了半天,人还没喝好,倒是肚子先喝好了,没意思。”
“就是,诶?老板,这两瓶幻师退了,一起多少?”
见对方酒意已无,微胖男子麻利的跳起来凑到小摊老板跟前买单。
“那我去拦车。要不哥儿你先歇口气。”
小个子男子站起身,一边轻拍陈姓男子的肩膀,一边朝巷口外的大街走去。
“成,那我先去那边方便方便。”
陈姓男子微微摇晃着站起身,定了定,便慢悠悠的朝另一边的大堤走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望着眼前奔腾的江水,一边略显轻快的哼唱着,一边抖了抖下半身,拉上裤链。
此情此景,不免让陈家鑫生出一股豪气。
浩瀚天地,宇宙星辰,此刻仿佛都收在这一隅,天空中繁星点点,两岸灯火万千,江中波涛滚滚,眼前白影沉浮……
好像有什么不对……
揉了揉微微有些惺忪的眼眸,陈家鑫定睛望去。
距自己百来米的江面上,白影在浪花的夹缝间若隐若现。
“哦,我的老天爷,真是见鬼!”
陈家鑫感觉一晚上的酒白喝了,一个激灵全变成汗从脑门上冒了个干净。脑子里飞快的转过无数个念头,比脑子转的更快的是自己的身体,一个闪念的时间,衣服裤子几乎给自己扒了个干净,等回过神来,目所能及的只有茫茫的黑暗跟江流形成的漩涡。
陈家鑫并不强壮。
个子只是微微高过平均水平,四肢更是只能用瘦弱来形容,加上常年坐办公室加班的缘故,身体严重缺乏锻炼。
虽然得益于小学兴趣班的培养,水性还算不错,但,长江,是完全不同的。
自然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宣泄在精瘦的肉身上,别说靠近,就是掌握住正确的方向已经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一时的热血劲头所带来的肾上腺素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全身的无助感与绝望感。
有个恐怖的念头从陈家鑫心底窜起:也许再也回不了这个自己深爱的故乡了。
浪还在翻腾,风依旧拂过江面,一只白色蛇皮袋在江中滚了个跟头,继续朝着大海流去。
无力,黑暗,安静。
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是陈家鑫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真是个傻子!
如果是英雄救美见义勇为救死扶伤丢了性命,好歹还可以聊以自尉,为了只破口袋,说出去还不让人笑弯了腰?
死胖子跟威子待会儿找不着人,等天亮了捞起尸体,还不以为自己是分了手想不开去跳江?
丢不丢死人啊!
说起来,不知道前女友过的怎么样。顺便傻子才去跳江好不好?ONEPIECE结局都还没看到,要跳江也不是现在啊。而且15年股灾亏的股票还没翻本,大好光阴还等着一发逆转走上人生巅峰的,哪个该死没功德的往江里面乱扔东西,让我活着逮着他非剥了他的皮!
是啊,要是让我活着。
话说,这算是死了吧?
没有任何东西回应陈家鑫的疑惑。
“呵呵。”
这样的状况,让陈家鑫自己都忍不住笑声来。
从小到大都只是个半吊子,学习不好也不坏,工作这么久了也只是个私企里面的小职员,摸过女孩手可惜爱情不长久,而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哎,老天待我不薄。不过这样,其实也不讨厌。”
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好像有点满足似的,陈家鑫慢慢闭上了眼睛。
“反正想破脑壳也没用。吃了喝了大半夜,江里面扑腾老半天,先睡饱了再说。”
呵呼呼……呵呼呼……(呼噜声~)
“凡是找的到的平民成年男性都给带过去!配发最低限度武器,护甲有替换下来的就发给那些看起来过得去的家伙,听清楚了就照做!”
震耳欲聋的咆吼,发自骑在匹白色高马之上的魁梧男子,满头粗长的黑发不知浸满了什么液体,油腻的搅在一起,左脸颊上的刀疤擦过眼眶直至隆起的颧骨,那新结的疤痕显然不是旧伤,身披重甲的他说出这番话来怎么看都不像是玩笑。
“戴长官,乞丐流浪汉是否考虑?”
身边的副官凑上来小心询问道。
“要!为什么不要?能走路,能捡的起石头砸人的,能张嘴咬人的,只要脑袋没毛病,一个都别漏下!”
“是!”
“这几个拴好带走!那边房间也仔细搜!”
嗯?
难道是幻觉,陈家鑫感觉自己听到有人说话。
迷迷糊糊之间刚刚想睁开眼,就听见“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开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个好像是捏住鼻子发出的声音说到。
“那边有个流浪汉!别让他溜了!”
突如其来一连串的动静让陈家鑫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睁开双眼,下一秒之间一个布袋子从天而降,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一个接一个还没完没了了!NMD这些袋子是有毒吧!”
灵魂深处传来的呐喊。
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移动着,虽然身体感觉不怎么舒服,但是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充实感。
这是什么地方?死后的世界么?
不过考虑到自己毫无信仰,天堂地狱西方极乐地府冥界什么的,似乎压根轮不到自个儿。
莫非因为质量太差被退货活过来了?那样还真是帮大忙了呢,有机会的话还是想换一种死法。
一边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在黑漆漆的袋子里不知颠簸了多久,周围变得越来越嘈杂,然后就感觉到被人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打开袋子的那一刻,正午刺眼的阳光,疾风夹杂的漫天沙尘,毫不留情的抽打着身体。
突如其来的阳光让陈家鑫暗叫不好,怕不是得瞎掉,连忙用手遮住脸。
旁边站立的人似乎注意到,抽出一个布条,替陈家鑫绑住双眼。
“安静!都竖起耳朵听好了。”
是雄厚有力的男声。
“我想你们有人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同于刚才,是清脆而又坚定的女声。
“乌托城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而乌托的存亡,关系着整个王国的生死。”
轻微走动发出的金属撞击声。
“在你们背后的,是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儿。”
顿了顿。
“当然,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并没有这些,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那么,今天!此时!将是你们获得一切的契机!”
“在此,我以伯爵之女的名义宣告,这场战役论功行赏,不分贵贱!奋勇杀敌者将获得他应得的回报!作为王国之盾乌托的守护者,必将被陛下知晓,必将被人民所铭记!”
“我向阵亡的张家辉将军起誓,副官李玉平,从现在起接手乌托的指挥权,人在城在,誓死与共!”
利剑出鞘的颤动带来的吟声久久回荡在耳边,陈家鑫不知道周围人是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安静。
或者说,是死一般的沉寂。
听上去好像战前动员的演说,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好了,现在士官把人都带下去派发装备进行操练。”
雄厚的男声再次响起,不同的是里面隐含的那一丝焦躁让人分外在意。
来不及细想,陈家鑫被人拖着开始移动。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铁器撞击的叮咚声,无不显出队列的无序与拖沓。
走了不一会儿,前方发出信号,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摘下来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轻声提醒到。
陈家鑫扯下遮眼布,眼前是城墙的一角,头顶支起了一片简易的天顶,天顶下方大量的铁器在烈日的势力范围之外泛着寒光。
回头准备向提醒自己的人道个谢,一转头陈家鑫却呆住了。
“怎么?第一次见?”
该说一个人长着蜥蜴头?或者该说一个绿色的大蜥蜴长着人身还穿着衣服?比自己还高一个多头,接近2米的身高让人倍感压力。
不过最让陈家鑫感到压力的莫过于,蜥蜴的普通话比自己还标准。
难道是北方蜥蜴人?
面对蜥蜴有些不可思议的询问,陈家鑫有点僵硬的点点头。
“是么,习惯就好。南烛,我的名字。”
“陈家鑫。”
习惯性的伸出手,忽然对自己的外表是什么样的产生了一丝恐惧,不过看到自己伸出的右手,陈家鑫感到一丝丝安心。
那是小时候踢球摔破缝的针,针口还在,手臂的颜色跟外形都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想到还是那个熟悉的自己,内心竟然有一丝得意。
“……哦。”
望着伸出手后愣在那里,然后开始傻笑的对方,南烛有点莫不这头脑,不过还是握住了陈家鑫的手。
“你就一直这么光着身子过来的?”
面对南烛的问题,陈家鑫这才低下头审视自己,当真是见不着一片布料。
“你们流浪汉也是不容易啊。”
“……这只是偶尔的放飞自我。”
“不准浪费时间!赶快领取武器跟我去校场!”
一只黑色骏……虎?!从队列头一面吆喝着狂奔而来,扬起漫天沙尘。
骏虎停在了陈家鑫身边,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阵,看得出表情很是不满。
“北黎队长,我们马上就去。”
南烛不紧不慢的应和着。
见到南烛,老虎的眼眸明显的亮了起来。
“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在这里,碰上这档子事儿,该说是你不幸呢还是好运呢?哈哈哈哈!”
拍着南烛的脊背,毫无顾及的放声大笑起来。
“只是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烛依旧保持着之前的腔调。
“好了好了,有你在,这堆流浪汉也就有了当人盾的价值。”
显然是心情大好,北黎哼着小曲步伐轻快的朝队伍后面巡视过去。
“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
陈家鑫小声感叹道。
“或许是吧。”
南烛没有否定的,然而话中的意味却让陈家鑫多少有些在意。
“走吧,去取武器。”
没等陈家鑫发问,南烛便径直向前走去,终结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