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他发了疯一样,将饮血剑扔到一边,弯下腰使劲扒着卓然坟墓的泥土,嘴里面念念有词道:“我为什么要忍受你们这样对待我,你们两个死有余辜!卓然,你死得太早了,我要让你看看现在卓剑山庄的情况,看看异儿是我的儿子,何其的有出息!沈芊,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
说完,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伏在坟土上,呜呜的大哭起来。
幽咽的低鸣,在漆黑的夜里,仿佛是从地底下传出,在没有风的空气里,平添一股凄厉和悲怆。
他低低的哭着,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你们这对狗男女,让我心灰意冷,心如刀割,可我却还是要你们葬在一起!哈哈哈……”
向震封哭泣着,悲鸣着,将内心深处的痛苦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说来奇怪,以他对卓然的痛恨,他不应该还让二人葬在一块,应该将沈芊的尸骨,重新安葬在他处,而不是二人合葬。
可是,向震封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保持着二人合葬的状态。
“你死后的这些日子,每当我志得意满时,我就会来到你和他的坟墓前,让我知道,是你们双宿双飞,死了也葬在一起,而我是个失败者,如此,我才能更加清醒,让自己继续向前,而不是满足于眼下的权势。”
向震封幽幽的笑着,显然他在跟沈芊说话,他将沈芊和卓然的合葬,当成警醒自己的标识,以此让他不要满足于现有的权力。
“唉,我又在自说自话,背叛我的女人,我还要她干嘛,我还要她的尸骨干嘛,所以,我还是让你和他躺在一起,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向震封抓起坟土,在手里轻扬着,不停嘀咕着。
猛然间,他又像发疯一样,使劲刨着两人的坟墓,不断往外扔泥土,“不,不能这样,你跟他都睡了二十来年了,凭什么死后还要和他睡在一起?你有没有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他双手用力挖着坟墓,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只是两人的坟墓太大了,他扒拉一会就停下了,一屁股坐在那些带着潮湿气息的泥土上,又呜咽呜咽的哭了起来。
他不顾手上沾满泥土,使劲抓着脑袋,抓着头发,细碎的泥土带着湿润的气息,不断团成泥丸,然后粘在他的头发上。
一阵风吹来,他悲凉的呜咽声,在空气中盘旋着,回转着,在漆黑的夜里,就像野鬼在哭魂,用悲戚和悲鸣勾引活人的魂魄。
这种声音从坟堆里传出,让卓剑山庄那些巡逻的下人脸色发白,他们怔怔的瞅向那些大坟的方向,然后撒腿就跑开了。
“哈哈哈……”
悲鸣声刚过,向震封又大笑了起来。
“芊儿,你知道嘛,我们的儿子卓异,现在越来越有他父亲我的特质了。他的心思越来越缜密,城府也越来越深,以后一定会在武林中声名鹊起,你一定会为他骄傲的。”
接着他又抽噎了一下,悲伤道:“只是你没有这个福气看到他的出息,看到他受到尊崇。你好可怜……”
悲伤的气息弥漫在坟头,弥漫在他周身,弥漫在空气中,他对沈芊的伤感,对沈芊的思念,对沈芊想要却不可得,充满深深的遗憾。
“你都是自找的!”他又咆哮起来,“为什么要跟着卓然去死,为什么抛弃异儿,为什么躲我躲得远远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不值得同情!”
他愤怒的站了起来,然后用脚使劲踹着那座大坟,一连好多次,他仍然不解气,头也不抬的飞踹着。
然而,坟墓就是坟墓,只是个装殓尸体的地方,通常情况下能够给活人留下个念想,抒发一下感伤,然而有时却是活人的剜心之地,就像此刻的向震封。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身体不断摇晃,一只手按在坟头,弯着腰,耷拉着脑袋。
少顷,他又慢慢蹲了下去,将刚才自己用脚狠踹的坟土,用手松动起来,不让它们结成泥巴。
而坟上面被他抓起散落的泥土,他又俯身四处抓起来,一点一点的往坟上添加,将留下的泥坑填平。
一遍又一遍,在他感觉满意之时,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拍了拍手,然后用身上的衣服使劲擦了擦,直到手上所有泥土都擦掉,他才从地上捡起饮血剑,然后拔了出来。
“这把剑真是好剑,也不枉我在卓剑山庄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它是我的。”向震封抚着饮血剑笑道。
随后,他舞起剑来,身姿矫健,剑走偏锋,剑风凌厉,剑气逼人,根本没有刚才悲伤老人的那份伤感,而是强硬霸道。
“哈哈,好剑,好剑!”
他又大笑道,然后将剑体轻轻贴在脸上,好像在感受剑里面的奇特怪物。
“这里面怎么会有怪物呢?很像剑气,但是又跟真的一样。”向震封摇头道。
“这饮血剑的剑气,又怎么会是怪物血龙的形状呢?”他又嘀咕起来。
接着他又舞起剑来,伴随着他舞动的越来越厉害,剑气所旋转的力度也越来越强大,形成阵阵强风,不断摇晃着树木,树叶像下雨一般,不停往下掉。
而树枝则传来咔擦咔擦的断落声,但是它们一时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在半空中盘旋着,飞舞着,形成阵阵旋风。
向震封则顺着旋风的风眼,站了上去,他在气旋里不停穿梭回转,犹如湖泊里尽情飘逸的渔夫。
少顷,他陡然止住了舞剑,饮血剑的寒光也慢慢收拢,伴随而来的,则是四周慢慢恢复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由我来收拾这个局面。芊儿,放心吧,我一定会为异儿开辟一个新天地,让武林尊崇,万世敬仰!”向震封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卓剑山庄走去。
那片墓地又恢复了死寂,坟堆所特有的邪魅气息,又不断散发出来……
第二天,阳光依旧像往常一样洒落在卓剑山庄,并没有因为此时山庄的主人是僭越之人,而怜惜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