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还没瞧清怎么回事,那灰影已闪近自己身前,身法似乎诡异如幻。胡玉定神相视之下,此人竟是位灰衣老者,看似年约六十来岁,身材高大,须乌黑,目光炯炯,面色黑而泛红,不怒自威,令人肃然敬畏。
这灰衣老者刚才出手快如闪电,对手连自己如何毙命也不清楚。其人武功之高,可谓已臻神境。再瞧死者四人,不过口中溢血,也没现有其它外伤。那冯长蛟仍坐在椅中,两眼瞪得又大又圆,鲜血顺着脑门汩汩流下,显然头顶部位已受重击,死的表情好似大感惊异和不解。馆外之众见馆内出了人命,早已吓得一哄而散,连茶老板和伙计也吓得不敢出身。
胡玉正自惊愣,老者却向他微微一笑道:“小友虽然身手不是高明,但路见不平能拔刀相助,这满腔的一股侠义之气却是令人钦佩。”
胡玉连忙躬身作礼道:“前辈僭赞。此乃寻常应为之事,只是晚生武艺低劣,如前辈迟来一步,躺在地上的便是小可了。前辈及时相助,晚生感恩不尽。”说着,刚想弯身下拜,突感有一股柔和的力道从下托起,想拜却拜不下去。那老者道:“不必这么多礼客套。”
胡玉见老者和自己身距三尺,面带着微笑,身形一动不动,却能暗暗出如此功力,实是闻未所闻。当下也就不再强拜,抬头说道:“前辈乃当世高人,晚生今日有幸得遇仙长。”灰衣老者呵呵一笑道:“哪有什么仙长,你这孩子心地倒是善良,你叫什么名字,跟谁学得武艺?”胡玉道:“晚生胡玉,曾跟家父学些粗浅的拳脚,只是日常练武懈怠,才致今日有劳前辈出手相救。”灰衣老者沉吟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此一变故,唱曲的兰儿吓得惊魂未定,那弹琴老儿却早已跪倒磕头,连呼恩公。灰衣老者走上前将他搀起,接着又取出一锭银子送给那兰儿,“这有一点小银,你们爷儿俩拿去先走吧。”老儿道:“兰儿,赶快磕头,谢谢这两位恩公。”兰儿这才缓回神来,却一头扎进老儿怀中大哭不止。老儿道:“两位恩公,我爷俩今日受恩难忘。这是我外孙女,自幼就父母早亡,和老儿相依为命,今日若非两位恩公相救,兰儿受歹人欺侮,老儿万死莫赎今日罪愆了。”说罢,哆哆嗦嗦地连连作揖施礼。胡玉道:“你们赶快回去罢。”那老儿拉着兰儿的手向二人又施了几礼,方口口声声地称谢而离。
灰衣老者从地上捡起几片碎瓷,随手撒去,碎碗片同时击中了马长龙三人。
马长龙和其他三人被这老者瞬息间点中晕穴,幸亏这三人当时没有动粗,否则定会和另五人同样去命赴黄泉。
几人苏醒后,无不心中惊惧。马长龙面如死灰:“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我马长龙今日能被前辈所惩,也算是有幸。”灰衣老者冷冷道:“你等是不是还想找老夫报仇?”马长龙愣了愣,打量一阵老者,一脸惊慌地说道:“前辈莫非……莫非是昆仑紫霞谷主人公孙先生?”
胡玉闻言也不由一惊,猛然想起一人,此人名叫公孙泰,名号“中原龙侠”,据说其人武功之高,已通乎其神,早在三十年前就已隐身江湖,于西域一带闭足修身,难道眼前之人就是时常江湖传闻的武林异人?此人若健于世,想必已年有七十,而眼前之人似乎五六十岁,当是内功练至登峰造极之境,会自行驻颜不衰。
灰衣老者对马长龙的猜测也不置是否,只冷漠地哼了两声,紧又转向胡玉道:“小友保重,以后可要用心习武。”胡玉躬身拜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定当谨记。”说罢,将头抬起,不由大为惊怔,那灰衣老者竟然已无身影。
马长龙叹了一声,面无任何表情,向两位师弟淡然道:“走吧,以后别再出来了。以我等微末手段,闯荡江湖,实足凶险。”说罢,解下冯长蛟身上的软鞭,捆了三人尸体,另两人各携一尸,扛在身上,走到胡玉近前瞧也没瞧一眼,逾门而去。
胡玉直感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之感,想到那老者的武功,再比比自家武馆的功夫,简直令人羞愧不禁。
这日,胡子芳正观看众弟子练武,一小丫鬟走向前道:“老爷,有位差人已在客厅等候见您。”胡子芳心下纳闷,暗想自己至南迁苏州十多年来,很少去和官府来往,不知差人到此何干?
胡子芳回到客厅,一名衙捕正坐厅中用茶。那衙捕见胡子芳进来,起身抱拳道:“胡当家好,在下久仰了。”胡子芳还礼道:“差爷客气,请坐。在下不知差爷到鄙处有何公干?”差人道:“胡当家可有一徒名叫肖雨震?”胡子芳心下一愣,说道:“正是小徒,不过前几日我差他去了湖北,不知这位差爷怎会识得小徒雨震?”那差人道:“并非在下识得令徒,而是接了一桩案子。”公差说时,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胡子芳:“这封书信可是胡当家亲笔所写?”
胡子芳接过书信一瞧,惊得急忙说道:“确是在下所书,不知此信缘何会落入差爷手里?”差人道:“两天之前,在皖西的岳西县现了令徒的尸体,死者为刀剑所伤,面目全非,另外从身上又现了这封书信,才知死者名叫肖雨震,姑苏人氏,欲去湖北随州,因此岳西县衙差人前来禀告本府,望胡当家早日派人前往岳西领尸。”
胡子芳问讯大惊,顿时瘫软在椅上。
公差起身道:“胡当家节哀保重,在下告辞了。”胡子芳惨然道:“多谢及时相告,胡某感谢不尽。”那公差道:”不必客气。”言罢离去。
胡子芳痛失爱徒,不由伤心落泪,心道送信不成倒罢了,却又枉搭了爱徒一条性命。想到肖雨震父母早亡,自幼便由其姑丈扶养,投入自己门下十多年,做人诚恳,学武执切,平素极少言语,在众弟子中实是出类拔萃的一个,没料由胡玉捉鹰引祸,竟而导致他魂赴异乡。
胡子芳暗忖此事裹得极为隐密,这几天众弟子谁也没出馆门,莫非是肖雨震在道上露出了什么端倪,被对方探得风声途中加害?难道与皖西南的飞龙帮有关?再者说飞龙帮常在望江、彭泽一带的龙感湖中行没,怎会去岳西截杀雨震?而且自己也没和江湖中别的帮派结过梁子。
胡子芳越想越感蹊跷不解,强忍悲痛,便把众弟子又都叫到厅上,将肖雨震遇害之事转达给众人,随后派出四名弟子去岳西收尸,又带了封书信前往随州。胡子芳吩咐道:“此去多加小心,带足干粮和水,尽量避免在酒店吃喝,事事必须谨慎为之。”然后又向胡玉道:“玉儿,你和四位师兄也一起去吧,你的目的是打探何人加害你的肖师兄,此事不可求功而暴露身份,为父让你这趟出去,也是希望你在外能多长一些见识,磨炼自己独身江湖的闯荡能力,如打探不到,也不要灰心丧气,尽早回来,以免你母亲记挂。”
几名弟子道:“师弟年纪尚小,应在家好好习武才是,师父不必让他去了。”胡子芳挥了挥手:“不必多言,你们准备一下去吧。”
几人准备停当,跨马出门,一口气向西南奔出六十余里,如此日行夜宿,不出数日,已赶至岳西。
五人分头行事,几个弟子叮嘱胡玉一番,约好五日后在此会和,随后相互道别。
胡玉在城中逛了半天,暗中琢磨打探肖雨震被杀一事,只怕是大海寻针,又想酒肆客栈应为聚众之所,或许可探出一些蛛丝蚂迹。于是找了一家酒店,让店伙计上了小半壶酒,弄了几盘小菜,自斟自饮,打算从众多食客的闲谈闲论中能听出什么线索来。
正自倾神佯饮,奄忽一人走到胡玉近前,略略一笑:“年兄怎么独自喝酒?我亦是一人,甚是空虚无聊,想和兄弟一起共饮几杯,可否赏面?”
胡玉一怔,见眼前之人却是个十**岁的少年,身材修长,面貌俊美,眉宇轩昂之间又透露一股凛人的英气,此人腰悬青钢宝剑,显得极为洒脱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