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自古颇具盛名,名为平江府,有“水城”之称。({{ 骚人雅客多集于此,城中繁华喧嚷,热闹非凡。这日胡玉独自又溜出武馆,在城内逛了半天,感觉疲乏,便走到一家茶馆歇脚。
茶馆内客人甚多,有一老一小两个在弹曲卖唱。那老丈七十多岁,腰弓背驼,另个则是位少女,约十五六岁,虽穿着贫陋,但甚是洁静,容貌却也俊秀。这少女声腔柔美圆润,博得众多客人阵阵叫好声。
茶博士见胡玉衣着华美考究,当下不敢怠慢,满脸堆笑地上前招呼,擦净桌椅,沏了一杯绿茶放在桌上。胡玉坐下呷了一口,茶水甘甜清香,舌底生津,再闻之少女娇喉,观之少女灵态,实感惬意淋漓,精神大爽,早已没了疲乏之意。
赏至酣处,忽听街上传来马的嘶叫,蹄声大振,瞬间已至茶馆门前。只听一人叫道:“马师兄,这一路之上人困马乏,这儿正好有家茶馆,咱哥几个进去歇息歇息,养足精神保住体力才是咧!”一人道:“好倒是好,但事情紧急,若稍有差池,师父要是知道了,咱几个吃不了可要兜着走!”原先那人道:“不过喝碗茶而已,又不多耽,再说对方又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连口水也不让喝,到那儿光饥渴劳累就趴下了,还谈个鸟!就是师父在场,他也允许喝酒用饭!”那位马师兄闷哼一声:“既然如此,大家就歇一会,喝了茶赶快上路!事情料理后,你们无论干什么我也不问!”另有一人笑道:“中!这几日赶路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江南,若能和冯师兄一起泡泡江南的美女,才不枉虚此行,就算再累些也中!”说罢,众人哈哈大笑,各个松缰下马,踏进茶馆。
胡玉侧头一瞧,该伙共有八人,先入门之人年约四十,身子瘦长,腰悬两把短剑。胡玉心想瞧此人年龄,多半便是那位马师兄。紧随其后的是个三十来岁、满脸黑痣的粗胖汉子,腰缠一条霸王鞭,形状如同一只木桶,料必是那位姓冯的;其余六人均劲装结束,各个面相凶残,悬挎兵刃。
姓冯的进门后便大声叫道:“这平江确实不跟咱那儿一个样!喝碗**茶也有俊秀的女娃唱曲作陪,真他娘的会享受!我说马师兄,等这趟公差了结,烦你跟师父说一声,我冯长蛟打算在江南寻门亲家,再不回咱那个黄土穷坡了!”那位马师兄听他这般吆喝,狠狠瞪他几眼。
茶博士见对方个个身带兵刃,非寻常良人,暗想不是打劫之徒便是绿林大盗,当下小心翼翼地招待,爷长爷短无不周至。
胡玉瞧对方的衣着打扮和口音,就知这帮人出自晋中一带。心想他们说有要事去办,不知有何要事去办?山西几大帮派中,最有名气的要数黑刀帮,兵刃均是黑色钢刀。这几人想必不是黑刀帮帮众,不知究竟属谁门下,莫非来此与截杀严龙有关?
他想从众人言谈中得到一些意外的讯息,但那卖唱的少女喉美取宠,一片掌声鼎沸,再则那八人满脸狡邪地只说些淫俗的话端,偶说些别的,也是压低声音,难以听清。
冯长蛟张开大嘴,一口便将满杯的茶水倾尽肚子里,咂巴了两下滋味,向伙计大声叫道:“龟儿子,看不出你们这鸟茶馆的茶水还不赖,给老子再添半壶!”茶伙计忙不迭地拎壶上前给他续上,又给其他几位挨个加上。冯长蛟又向伙计道:“你把那唱曲的女娃儿叫来,把这些闲人轰走,他们怎么配听如此受用的曲子。”伙计心里惊慌,于是陪笑道:“这位爷,实在对不住,这一老一小常在小馆里弹唱,许多客人都是冲听曲来的,如把客人全都轰走,小馆的生意不给砸了么,可也不是个理啊。”冯长蛟眼一瞪:“老子几个到你这来,尔等可说是光宗耀祖,蓬荜生辉,让那女娃来给老子几个唱曲子,茶还照喝,有何不可?”伙计道:“这位爷,您就别难为小的了。”说罢,刚转身要走,冯长蛟猛地抓住他的后颈拎起,“去你妈的!”向前一扔,“扑嗵”一声,茶伙计被投向人堆,顿时有四五个人被砸得痛叫起来。
冯长蛟哈哈大笑:“竟敢跟大爷作对,真是好歹不知。你们都给我听着!马上都滚出去,只有这个唱曲的女娃可以留下来,谁敢不服,老子就用鞭子把谁卷出去!”
众人见冯长蛟外表凶悍,其他几个也狠巴巴的一副模样,心下悚惧,均乖乖地走出茶馆,唯胡玉和那卖曲的老者少女没动。冯长蛟瞥了一眼胡玉,见他衣着不凡,气定神稳,似乎有些来头,竟然没去贸然招惹。
那伙计被冯长蛟摔得极重,哼哟好大一会才爬起身离开。门外众人眼瞧着茶馆内动静,各个敢怒不敢言,不少人以为胡玉和这帮人肯定属于一伙。
冯长蛟一脸的淫邪,向那少女笑道:“女娃,过来给我哥几个唱几曲,我给你一两银子。”少女瞟了一眼胡玉,低着头却没作声。冯长蛟脸色一沉:“怎么,听没听到?”这时马长龙却阻止道:“冯师弟,不可多事!”冯长蛟不去理睬,将手中茶碗在桌面猛地一顿:“听到没有?老子叫你呢!”此刻那弹弦的老儿恭敬抖颤地走到几人近前,施一礼道:“多谢爷台,不知几位爷爱听什么曲子?”一人笑道:“就来段十八摸,或者床头欢!”众人哈哈大笑。马长龙向老者道:“那就拣几好听的唱罢!”老者回头说道:“兰儿,过来唱几给这几位爷听听。”那兰儿极为不愿,听了吩咐,只得凝着眉头勉强走过,向几人微微施了一礼:“小女子初学唱曲,唱得不好,还望几位大爷勿笑。”接着那老头也坐了,抱着一个琵琶,挑丝按弦,弹将起来。冯长蛟忙道:“且慢。我只让这女娃单独弹唱,你这老儿到后边去,听这受用的曲子,眼瞧你这邋遢老儿,未免有煞风景。”老儿不敢违拗,起身道:“是是,老儿暂去后座,不敢扰几位爷的雅兴。”兰儿虽是气恼,但不敢招惹对方,忍着怒接过老者手中的琵琶,纤纤素指上下拨挑,弦声脆清柔婉,悦耳怡神,唱了一**成的“采莲曲”:
“采莲去,月没春江曙。翠钿红袖水中央,青荷莲子杂衣香。云起风生归路长。归路长,那得久?各回船,两摇手……”
词意天真灿烂,似是看到了江南少女们在户外劳动时的纯真可爱。那兰儿唱起,音若柔丝,曲美喉甜,江南少女的俊秀稚真和鱼米之乡的风光特色,无不展现流露得淋漓尽致。兰儿的双眸如秋水中月,秀美之气略带灵光,直是娇柔无限。冯长蛟等人皆为鲁莽俗野的江湖之辈,哪里经得住如此酣美柔腻,各个张着嘴巴,痴瞪着双眼贪婪地望着,有的却不知不觉流下了口水,恨不能把那兰儿一口吞将下去。
一曲甫终,冯长蛟满脸**地盯着兰儿笑了笑,打怀里摸出一锭银两递上,“丫头,过来,这可是一两银子。”兰儿不好意思去接,站在原处没动。冯长蛟大笑道:“这娃水灵着咧,能掐出水来,过来拿去吧!”兰儿这才走上前,施一礼道:“多谢大爷赏赐。”刚欲伸手去接,突然冯长蛟趁势抓住兰儿手腕,朝怀中一带。兰儿吓得惊叫一声,想挣扎回拽却力不能及。冯长蛟哈哈笑道:“坐我腿上再唱一曲,大爷我这次给你五两银子!”说罢凑着那片嘴唇去吻。兰儿不由恶心气恼,反手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冯长蛟淫欲正浓,挨一巴掌竟然毫不在乎,仍捉住不放,抬起手向兰儿胸口去摸。马长龙见此热闹也忘了劝阻,嘿嘿笑着,其余六人更是哈哈大笑着也欲上前去动手脚。
老儿见势不妙,忙从几人身后抢将上来,扯着冯长蛟的手臂道:“这位爷住手,我家兰儿若招惹了各位,教训甚是,却不可当众有辱于她!”冯长蛟**大盛,哪里闻得老儿劝说,抬腿一脚踹出,“去你娘的!”那老儿被一脚踹出丈余,跌得满脸是血,一时难以爬起。
胡玉此时再也难忍气怒,起身上前道:“住手!”冯长蛟等人不由被惊得一愣,均凶狠地望着胡玉。胡玉冷冷瞥着冯长蛟:“阁下未免太过放肆,你的年龄足以做这位姑娘的长辈,却如此下作地来欺负人家一个弱小女子,真令人不齿!”冯长蛟蔑然一笑,“怎么,在老子跟前也想英雄救美?刚才倒忘了把你小子轰出去。”说着,仍紧紧搂着兰儿不丢,又猛地一脚向胡玉小腹踹去。胡玉向后一退,紧又快步欺上,疾出右拳狠狠击中了冯长蛟的左脸。
若以二人的拳脚功夫,胡玉这拳本打不着对方,但冯长蛟搂着兰儿在椅上没法躲避,硬是挨了一拳。冯长蛟怒顿时恼怒:“他娘的,老子刚才没轰走你,已给你这娃儿不小的面子,没料你小子竟敢得寸进尺,把这小子给我废了!”话音未落,立时窜上四人直扑胡玉。冯长蛟凶狠叫道:“把这小子那对招子给废了!看他今后还敢不敢再乱逞英雄!”
胡玉本来就练武消极,平时和师兄弟一起过招,大伙为了讨他高兴,大多让他几招。此时却是和四个凶残之人打斗,数招不到,已被打得狼狈不堪,如果用起兵器,早已没了性命。
正自厮打,门外倏地闪入一团灰影,只听几声惨呼,和胡玉交手的四人已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