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如此饮法,尽皆悚异,三兵赞道:“将军实为酒神!海量!海量!”胡玉劝道:“大哥不可狂饮,莫醉得难回营去。[( ”皮不愚大口饮毕,嗝了一声道:“我心有数。”接下又把第二酝打开,复如此饮。菜食摆上,胡玉等人才开酝饮用,皮不愚又已喝了半酝。胡玉四人酒量不大,此时又逢行军,更不敢多喝,本不想在店里喝酒,恐扫他兴,便也就碗快喝几口。
皮不愚说那三人道:“你们如酒量微弱,莫硬撑劲,至时醉不能行,若被军法惩责,我可不问。”三兵本想仗赖他俩之势滥饮一番,闻其所言,只得道:“卑下只喝五碗。”胡玉道:“我三碗足够。”皮不愚大喜,将四人的酒朝自己酝里匀满,又喝大半酝,接又匀满,来回三次,方慢饮起来。
胡玉道:“咱在这饮酒,吴元帅却在营中素饭,让人好为惭愧。”
皮不愚听了也大有同感,又不乐道:“三弟饶舌,酒间勿道败兴之言,回去请罪是了,或挨两军杖赎歉。”胡玉苦笑着连声应是。
这时又端两盘牛蹄上来,伙计笑问道:“几位军爷,小店的酒力不知还够劲?”
皮不愚赞道:“不赖,再捧两酝来。”伙计吐舌道:“军爷好量,不过这酒性慢,
需谨慎吃。”皮不愚道:“二十酝我也吃得下!可知啥叫海量?”伙计喏喏应道:“是,是,小的就取。”胡玉道:“大哥,别再喝了,此间又无人是你酒敌,等见了二哥再痛
饮不迟。”皮不愚道:“只最后两酝,喝完走路,等见了二弟时再猛喝。”胡玉甚喜。
几人正喝得痛快,忽听店外一声马嘶,一兵说道:“有人偷马。”皮不愚道:“谁敢偷马?”那兵出店去看,见五匹马好好拴着,刚才却是另匹马在叫,马上有一乘客正下马进店。这兵返回笑道:“不是咱的马,是另个小子的马叫,那匹马倒是不赖。”
那乘客进店后听这兵言谈无礼,便向他瞪了一眼。这兵见有皮胡二人在侧壮胆,哪吃这套,也回瞪那人。那人一声冷笑,不再理睬,在个七人相围的桌旁坐了,随后向伙计要了一酝酒和两道菜并一大摞烧饼。
胡玉和皮不愚扭头去看,但见那人二十三四岁,肤色略黑,体形魁仡,一身暗兰色的劲装结束,腰悬长剑,双眉凝力,面有创痕,表象极为豪野不俗。
皮不愚道:“这人倒象条好汉,不知底细如何。”
胡玉突又一愣,轻声道:“大哥,那群人是四川青城派的,他们怎会也来这里。”
皮不愚又扭头瞧了一眼,见那七人正不吭声地端杯饮酒,个个显得神色呆然,却也均是劲装携刃,其中一人年约五十,身材略胖,满脸似有悲愤之色,只顾大口饮酒。皮不愚道:“我却不认识他们,你怎晓得此伙属青城派?”胡玉道:“那老者我以前在黄山曾见过,名叫伍杵山,乃青城掌门邱得仇的师弟,这人比他师兄要正派磊落。”
这时却听一名青城弟子轻声道:“师父,咱几人是回去,还是……?”伍杵山瞪了那名弟子一眼道:“不回去你说该去哪?”那弟子道:“您不是说去……还要去少林么?”伍杵山道:“等明日再说,即去了也属与人添乱,免得现世。”这弟子又怨道:“可惜师伯他……”伍杵山低声怒道:“不许再说,谁后悔谁走,我绝不阻拦!”
那黑脸少年正自吃饼饮酒,听了这几人说话,不禁眉头一皱,却详加聆听起来。
伍杵山转脸见这少年似在听话,便咳了一声,示意那名弟子不要再胡说下去。
那少年此时却移凳于近,冷冰冰问道:“听各位口音象蜀人,不知属何门派?”众弟子闻问不睬,伍杵山瞧这少年几眼道:“朋友有何见教?”
那少年道:“不敢。我只想和各位交个朋友,想去拜见青城邱掌门,初出门道,不知途径,听几位言谈象是四川人,故此一询。”
几人一愣,伍杵山暗具谨戒问道:“朋友去青城找邱掌门能有何事?”
这少年冷笑道:“那你就别问了,各位究竟知不知道?”
伍杵山微怒道:“在下不晓得。”
这少年凝眉侧目道:“我瞧你晓得。”言刚至此,却见一名弟子难忍怒道:“我师父说过不晓得就是不晓得,你还待怎样?即到了青城,你也难寻到我师伯!”
这少年突听此言,神情大动。伍杵山见对方突地神情有异,目射凶光,情知不妙,忙地手按剑柄,两眼死盯着对方,恐对方突加难,低声问道:“朋友到底是谁?”
那少年嘿嘿一声冷笑,左手举碗将酒干尽,讥笑道:“诸位倒象是杯弓蛇影,想必在江湖得罪的朋友不少,处处草木皆兵,提心吊胆,那还杀什么人,现什么世?我问几句话就将尔等吓得胆裂,敢莫真的是做贼心虚?我只向你们打听邱得仇,又不与你们为难,何惧之有?”
这几句话虽是淡然道出,但羞辱之意却重,简直象个长辈在对一群晚辈嘲训。
一名弟子怒不可遏,骂道:“他娘的反了!这年头稻把子还想唬人?”刷地一声,将剑抽出。其他五人见同门抽剑,也都呛啷掣出剑来。
酒店众客见有人要打架,慌得起身去躲。店家忙跑近劝止道:“诸位客官忍怒,小店可吃不消……”那少年微微一笑道:“店家放心,本人如要杀人,绝不在你店里。”店主连连作揖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最好在哪都别杀人。”少年皱眉道:“不要多嘴。”店家连声应道:“是,是。”说完退了下去。
伍杵山见这少年甚为狂妄,心中有气,哼地说道:“初生牛犊不畏虎!”
那少年不再理会,将一酝酒就着几张大饼喝干。食毕,在桌上撂下二两银子,尔后又挪到对面,眼瞅着伍杵山等人冷笑,瞧似想等他们酒后出店时,再挨个打。
胡玉看了道:“这小子倒挺傲。”那三名宋兵也道:“可不?”皮不愚道:“你三个插什么口,有把握打败那人?”三兵忙笑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皮不愚将最后半酝酒喝干,大声叫道:“店家算帐,本将军需先走片刻,否则见动刀枪,手会痒!”
那少年看了皮不愚几人一眼,冷笑不语。
店主走来笑道:“将军委屈了,还望包涵,下次再来结算,这次算小的作东。”皮不愚道:“不必客气,我等不是其他无赖欺人,下次也没时间再来。”店主感激道:“谢谢军爷。既如此,就给二两银子吧。”皮不愚掏出一锭金子道:“不要找了。”将金子朝柜台上一扔,然后同胡玉几人俱起身来。
这时伍杵山等人也已吃好,结了帐就走,那少年也随着起身出店。伍杵山等人皆是步行,走出半里左右,回头见那少年骑着马仍随自己。伍杵山停步道:“在下倒甚古怪,不知朋友系哪条道的这等狂妄,有啥事就在此处了断罢。”
那少年道:“甚好。你们只有一人可活,哪个愿保命帮我带路,就请列在旁边观看。”
伍杵山怒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伍某倒要领教领教。”此言刚罢,一名弟子已怒愤地挺剑攻上。那少年一拨马头,在马上蓦地一脚踢出,正中手腕,对方长剑登被踢落,紧接一掌挥出,那弟子顿被掌风扫翻好远。这少年嘲骂道:“如此鼠辈居敢在我面前弄剑,你等怎配挎剑!”说着,将剑抽出。
众人见他在马上一脚踢飞长剑,一掌扫翻同门,甚显从容轻松,不由惊骇。
那少年向伍杵山又问道:“你是邱得仇的师弟对么?”伍杵山道:“阁下究竟想干甚么?”这少年道:“你告诉我邱得仇如今何处,我饶你不杀,不然你众尽命于此。”
此时却听后面不远一阵马蹄,有人叫道:“各位莫碍路,否则不客气了!”
那少年回头见是皮不愚一行五人,忙向左让。皮不愚奔近缓了马,向他笑道:“兄弟倒有眼光,还知道躲闪,否则这马若冲将上去,非把你撞跌个鼻青脸肿才怪。”
这少年怒道:“我念你等俱为我朝将士,别一番两次地不识趣,赶紧走路!”
皮不愚哈哈一声大笑,道:“你可敢放马过来与本将军交上两合?”
胡玉也道:“人说仇家易解不易结,各位都是江湖好汉,何必自相残杀,有本事去杀金兵,去除魔教,不然还算什么中原武人,干脆拔剑都自刎算了。”
这少年冷笑道:“阁下这话说得倒有份量,不过你还没资格来教训我,我倒佩服二位年纪轻轻就当了名大将军,但是否真正赤心报国却未可知。”他言下之意似将二人当作官宦子弟,花大钱买来的将军一职。否则以这二人年纪,绝不能身披重甲黄袍。
皮不愚酒劲上来,口放粗言:“老子是否赤心报国碍你屁事,有种均跟老子我去沙场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