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之华闻了这些,浑身惊骇得冷汗直冒,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不是那些淫赖之徒,否则,此时早已成了兽粪。〈〔? (〈[〈柳儿及雷碧洁等人如此暴戾残虐地草菅人命,思之无不令人指胆裂。这雷碧洁若真成了天下人,岂不是人人有架刃之患?万幸,均还是平庸的恶女。只得苦笑道:“我身入獍围之中,虽然一时半刻不死,恐怕也无一年半载的肃静。”
荷香道:“你只要处处顺着小姐的性子,别悖她就行。她最爱别人夸赞,象柳儿这等人能媚善谀,虽入闺为婢之时较我为晚,可小姐待她之宠,早已越我一射之地,以致那贱婢目空一切,狐假虎威地兴风作浪。”叹口气接着又道:“我其实只是个由人掌使的奴婢,根本不该在你跟前宣及我们小姐些什么,她若是知道,或是让柳儿知道了,那可……那可是祸事了。只是我瞧那柳儿成日间诲淫诲恶与小姐,使她愈陷愈深,心里闷忿,憋不住才说这些。”
厉之华见她眉目隐愁,听其话音对己还稍微有些疑忌,恐日后自己会在别人面前走露今日话端。心想也不怪荷香疑虑,自己只不过与她相识才几日,俗话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她对己更是一无所知,怎能肯定自己日后不献好地向雷碧洁去进谗言?说道:“目前在这山庄中,我只有两位恩人,一位是鲁德鲁大哥,另一位便是姑娘你。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背恩弃义,那不是行同狗彘的禽兽了。悲憾在下身遭重患,一时难以复元始初……唉!话说转来,怎会有幸结识到你和鲁德大哥?一场灾难而换回两位有恩有义的朋友,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说完,神遄意飞,竟开怀大笑,浑却忘了现境。
荷香见他落入这般田地仍能神态自若地豁声朗笑,大为佩服。说道:“我只会待人以诚,处人以善,却不懂对谁有恩有义。好了,我们别说这些了,你的药我还在房里给熬着呢。”说罢,转身出了房去。
厉之华等她走后暗思:“此女柔婉善德,日后当是一位贤良之妇,我今后假能功力恢复,定把她带出,安个福所,以报今恩。”刚念及此,只见荷香又端药送来。他也不再言谢,药罢饭毕,荷香收拾了仍回房针绣,厉之华依是静修不题。
时光如梭,转眼已近十日之限,在此期内,除了服药吃饭以外,便是在床上静坐调息。陈言所配治的草药果是奇效,这几段时日不间断的服用,基本控制了体毒内渗扩延,加之厉之华小心翼翼地运气调息,已逐渐气通血顺,唯那腐骨之骨仍隐隐随血气来回冲荡,剧动之时,还依是气喘不够,身麻体软。虽是此,但较前几日大健。
这日饔时方过,厉之华正于床上试功,忽见柳儿等人推门而入,惊得连忙散功,若非缓悠试气,这一突地卸功,非致气阻窍封不可。
那柳儿走近,嘿嘿笑道:“这几日清福享得闲惬,竟习起妖法来了,无怨人常说‘久闲生孽’,果真不假。可人仙不如人官,你小子的造化来了,还不前去与我等试官。”
厉之华懵然不解,唯知这群人至此,绝无善意。正痴傻间,只见几个妇人婆子不由分说抢将上来,分掳其肢,将他按翻床上。
柳儿笑道:“不可无礼,此人目前已官居尔众之上,今非昔比了,谨慎他在皇上面前造罪你们,那时可要悔之当初了。还不恭请吴公公出蓬入殿?”
众母皆道:“是。”说罢,均放了手,退后一步笑道:“请吴公公进殿面驾。”
厉之华羞怒之极,暗想这雷碧洁当初暂停鞭刑之因,原是让自己伤痊后去做太监来供她们耍闹,无怪这几日相济无事。便愤声道:“呸!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本公子岂可为尔等母妖雌兽效乐,汝等恶不久也!”
柳儿嘿嘿笑道:“你这小子忒不识相,俗话说,哪有闲饭养闲人。你在这白吃白住,这等知恩不报,若我之见,实该阉除。俗又道,养军千日,用兵一朝。难道想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瞧你小子当真是抱不起的阿斗,越向人群拉,偏往驴群挣。放着官儿不做,却想演妖装法。愿意与否,我可作不了主,见了皇帝娘娘时,你尽可奏明其因,或职高官,或涂兽口,随你选择,那时本官也好向圣上交差。”
厉之华听得大感恶心气笑,正欲谇斥叱骂,却闻有人在外间房道:“你们且退下,此事由我来说。”厉之华见是荷香已到,方怒渐平。
荷香走近榻前,向他使了使眼色,说道:“你把性命就瞧得如此低贱吗?枉辜了人家鲁德恩你一命,你岂非捉弄了人家一场?大恩不报,竟想以死皆休,这可是不仁不义,还不暂忍伤痛起身去来?”
厉之华知道她言中蕴意,自己若不前去,荷香势必难堪,若马上就随她们走,又恐众人猜疑自己这几日不知与荷香有何密结。便佯装正然道:“虽姑娘这几天对我照顾至微,在下感激,但硬逼我去,我宁可去死,也不受你们挟弄。”
荷香自是聪明,立知其意,故道:“哪有人曾硬拽强拉于你?不都站着好好的?”
厉之华道:“姑娘有所不知,你若迟至片刻,这几位臭奴婆差点扭断我的膀臂。”
荷香听了,向几个婆子看去。柳儿道:“右丞相勿信这贱民草嘴,本官乍至此处时,曾苦口婆心地良劝多时,他不但不识相,还破口大骂宫内所有人,本官气不过,才让这几位将军假怒威吓。本官一向为任公廉,自恃官显,所言无欺。”
厉之华见她竟如真的一样,说时,官调十足,竟几乎能令人闻言起敬,其脸上更无半丝窘色。听得自己几乎头皮炸,暗道这贱婢确又具戏旦之才,看她如此之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引得荷香也笑将起来。
柳儿闻笑大怒,气恼道:“贱民胆敢对本官不敬!”说罢,欲扬巴掌,感觉不对,又命:“来人呐!”众凶妇悍婆道:“有!”其势逼真。
荷香强忍着笑道:“左丞息怒,勿失雅统,他可不是什么贱民了,其官职可与你我并驱,这可是御封之品,马虎不得。”
柳儿闻后,怒气渐息,似真地道:“不念这同朝为官,岂能容你?”
厉之华怒极生乐,亦不禁把生死无视,童心大起,喝道:“尔安敢轻吾,宣圣上旨意,推午门斩!”
柳儿吓道:“你敢假宣圣旨?作死怎么地?”
荷香笑道:“罢,罢,同为江山社稷而劳,共为君主庶民而忧,你俩且不可在此分庭抗礼。”
柳儿虽是蛮恶,但与厉之华、荷香等人均属年少之性,童心俱存,那些妇人之众唯苦堪地哄其耍欢而已,身寄其门为仆,哪敢违拗她们,自是随乐而乐,随怒而恐。
柳儿道:“且不与计较,待朝间再论。”
厉之华心想:“先去看看她们欲施何法待我。去,未必没命,不去,此命难保,也对不起鲁大哥和荷香二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断不可把命瞧得轻贱,而送于这伙贱人手里。否则,功亏一篑。因说道:“头前带路,扶我上轿──”
群婆娘骂道:“麻贼休得猖狂臭美,若不济时,方有你的好果子吃。”
柳儿啐道:“撒腿走路,等晚间若依然有幸还卧此床时,去梦里乘轿罢。那时即高让宗老儿来任轿夫我也不问。”
厉之华大骇此女端的性猛,心想敢大骂当今圣上,除了些武林人物或盗匪贼寇,哪个敢同众人跟前诲辱皇上?此女口道如常,行如暴男,其父母不知操何勾当,能琢出此类劣种来。
无奈何,只得随众人出房。及近雷碧洁楼,便见有两名持械的猛婆分立左右。几人登阶上楼,只见厅间的帘门外又塑立许多举钺的恶妇。柳儿道:“我与右丞先入,听旨后,你等方可带他觐谒吾帝。”几人道:“是。”
她二人进厅,行了君臣大礼后,说道:“臣已将候官人带到,现正在午朝门外候旨。”
雷碧洁笑道:“不必客套,你俩先立一旁。”柳儿道:“吾皇日夜为民操劳,却忘了你是君主,我等乃为臣民,吾皇刚才应说‘两位爱卿平身’,这才形象。”
雷碧洁喜道:“果然好玩。好,两位爱卿免礼平身,传孤的旨意,喊那麻脸臭汉子进厅赐封。”柳儿又道:“应宣候官人进殿赐封。”雷碧洁笑道:“依你,依你这臭丫头。宣那候官者进宫受封。”
只见门一个婆子扯嗓猛吼:“万岁有旨,宣候官之人进……”这婆娘嗓喉果然粗亮,余音如古钟鸣后般地在厅内旋荡不出。这一竭喊,最后一个“殿”字没喊出来,却连声咳嗽,喷痰数尺,脖颈涨得暴粗。
柳儿见了骂道:“该死的奴才,晦气,晦气。”
厉之华与那婆子只不过身距四尺,突闻她大喊,唬得一跳,见她如此形状,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这婆子见他笑己,狠瞪了他两眼道:“该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