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采奇忙令庆仲、庆美各自取血,滴入槽中,那翠绿桐树散发阵阵阴风,枝叶张开,树干挪动,树墙中空出一条通路来,前方木叶雅静、曲径通幽,景致倒也奇特美观。
东采奇欢呼道:“果然如此。”正要入内,却见盘蜒呆立不动。东采奇问道:“师兄,有何不妥么?”
盘蜒道:“这些树木.....皆是聚魂山死去的梧桐树妖。”
东采奇惊呼一声,她曾听张千峰说过这树妖之事,可施展移形换影之法,将远处人物挪移过来,当真是神出鬼没,诡异莫测,看着数百里的林地,桐树一模一样,莫非皆是梧桐树妖的尸首?
盘蜒道:“咱们一旦进去,便等若踏入一‘树门’,门中空间变幻,不知将咱们传至何方。”
东采奇道:“那咱们该如何返回?”
盘蜒道:“这林中必有操纵这些树妖尸首,搬运方位之人,多半便是那景彻巫仙。但愿此人不会刁难。”
东采奇知其中凶险至极,道:“庆仲、庆美,你二人留在外头,我与师兄....”庆仲面有怒容,道:“师姐,我绝不坠后。”
东采奇顿足道:“你这孩子,真快把我生生急死...”
盘蜒叹道:“咱们四人滴血,四人都需入内,不然树海中道路闭塞,咱们进退不得,没准便困死在内。”说罢当先走入。
东采奇无法可想,小心防备,领二人入内。这树林虽然广袤,可其中树木实在太多太密,四人到处碰壁,行的极为缓慢,可每到绝境,林间便自行开辟新路,待到了晚间,前方骤然变阔,乃是一块大草地,又见到数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树中有大洞,上下分层,宛如房屋一般。
在这数座树屋前头,停有几个怪客,乃是一发须金黄,双目碧蓝,一脸病容的中年胖子,一金色长发、面容俏丽的少女,一瘦瘦高高、穿着红袍的青年男子。那三人坐骑也匪夷所思,竟是三只巨大的花瓣甲虫。
那三人回头看了看盘蜒等人,全不在意,只在洞外喊道:“巫仙,巫仙,咱们远道而来,你便这般对待贵客么?”言辞笨拙生疏,并非中原人士。
过了半晌,见一干枯瘦弱的白发老头走了出来,双目肿胀无神,看着三人,那中年胖子板着脸道:“你就是那巫仙么?好大的架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盘蜒、东采奇都想:“这老头自个儿都快病死了,怎能是景彻巫仙?”
白发老头闷声不响,走到十丈旁的另一个大树洞中,里头一阵悲惨呼喊,他拽出一只壮大的梅花鹿来,扛在肩上,慢吞吞的走回来处。
就在这时,洞内又走出一个少年,这少年约莫十四岁年纪,肌肤发青,与这老头一般瘦弱,身上红斑点点,似患有天花一般。
盘蜒瞧见这红斑,脸色剧变,不禁摸上刀柄,东采奇问道:“师兄,怎么了?”
盘蜒摇头道:“不,没什么。”心想:“这斑点与斗神阎王身上红斑极为相似,便是形状也分毫不差。这少年...与斗神有何关联?”但转念一想,天花病状,大抵都是一样。
少年拉住老头手臂,说道:“大豪爷爷,这鹿儿...鹿儿的孩子尚未长大,你....你放它一马。”
白发老头用力一甩,少年太过虚弱,脚下一软,砰地一声,摔了出来,脑袋磕在树上,蹭破了皮,流出半黑半红的血来。东采奇心中不忍,出掌一抬,这少年借真气力道,站了起来,朝东采奇回望一眼,眼中满是感激。
另三人见东采奇这手功夫,皆面露不屑,那红袍汉子说道:“这小妮子以为自己功夫了得,在咱们面前露这么一手,哼哼,好生不自量力。”
中年胖子说道:“可不是么?这等凌空虚托,无中生有的内劲,虽然使得不差,又岂能比得上我五成火候?”
那女子尖声道:“若非咱们是来看病的,单凭你这一下显摆,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东采奇打量三人,心头有气,说道:“在下万仙东采奇,不知三位前辈尊姓大名?”
中年胖子奇道:“你是万仙门人?可刚刚那手也不怎样,由此观之,这万仙门也平平无奇,不足为惧了。”
东采奇瞪他一眼,道:“阁下语气好狂,不知是何门派的?”
中年胖子挺起肚皮,趾高气昂,笑道:“我乃此地西边金银国的无寐大王子,这两位是我弟弟、妹妹,人称育英王子与秋风公主,听说东方有一万仙门,本事不小,又听说有一万鬼门,法术稀奇,所以过来瞧瞧。”
那育英王子与秋风公主皆“哼”了一声,眉目中满是自傲之情。
东采奇问道:“那三位为何而来?可是患上疑难杂症了么?”
无寐王子怒道:“咱们途中遇上些波折,嘿,中了邪门奇毒,整个人都快成树皮了。后来经那些骑木龙之人指点,这才找到这儿来。”
盘蜒等人互望一眼,目光不解,盘蜒问道:“三位怎会也中了这毒?那骑木龙的又是何人?”
秋风公主白了盘蜒一眼,更不答话,嗔道:“莫非你们也中了这树皮之毒么?”
盘蜒伸出手掌,露出掌心绿气,他以仙气压制此毒,虽无法驱除,却不曾有丝毫恶化。
秋风公主捧腹大笑道:“我听说万仙甚么毒都不怕,想不到是徒有虚名,又有何了不起?”
那无寐王子不再理会,对那瘦弱少年道:“喂,你这点微末本领,自然不是那巫仙了?可是他的仆从?快让巫仙出来见咱们。”
少年道:“诸位要见景彻巫仙,只需从这正中树洞中进去,里头宽敞的很,巫仙就在其中。”
那三个金银国贵族哄笑起来,似听见世上最滑稽之事,育英王子道:“这树洞又脏又臭,怎能让我等金贵之躯钻来钻去?你告诉巫仙一声,他若立时出来,我便给他这好处。”说罢取出一金丝袋,随手往地上一扔,哗啦一声,无数宝石金器玉品从中落出,堆在地上,宛如小山。
东采奇咋舌道:“乖乖,此人怎这等阔绰?”
少年皱眉摇头道:“景彻巫仙要金银无用,她等闲也不出洞,你们若不进去,便快些走了。”
盘蜒道:“小兄弟,咱们病情紧急,既然他们嫌脏,那咱们便先走上一遭,还请小兄弟带路。”
秋风公主尖叫一声,指着盘蜒鼻梁道:“你这低贱庸俗之辈,怎敢抢在我金银国三大贵族前头?你有这等念头,在我金银国中,已是杀头的大罪了。”
育英王子则对少年吆喝道:“巫仙若再不出来,我一把火烧了这树林。嘿,我金银皇室的溶金火焰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少年叹道:“我劝你莫要对巫仙动手,她这儿规矩很多,其中有一条最是清楚:如有人胆敢对她无礼,叫你们一睡过去,永远醒不过来。”
无寐王子一张脸气得发紫,他道:“她若还想活命,便给我老老实实滚出来!不然我将她满门之人,一个个儿吊起来毒打。”大呼一声,蓦地朝那少年一把抓去,那少年轻轻一躲,无寐王子这一招便落了空。无寐王子身躯庞大,但动作却极为快速,宛如一弹性十足的肉球,左右滚动,追着那少年,掌风凌厉,身手倒也高强。而少年轻功了得,任凭这无寐王子穷追猛打,却半点碰不着他。
东采奇暗想:“这胖子一身武功倒也不差,却远不如他吹嘘的那般,若当真相斗,我一根手指头都赢得了。而这孩子脸色病怏怏的,轻身功夫更是不错,他如此年轻,本领这等高强,足见那巫仙教导有方。”
两人你追我逃,那少年始终不曾还手。庆美道:“这位王子,你到底要不要脸?人家忍让到这地步,你怎地不知好赖?”
无寐王子气喘吁吁,说道:“这小子是个孬种,我...我捉住他,便要杀他的头。”
那少年面不改色,说道:“我身上患了天花麻子,你若不嫌我脏,我便让你捉住了又何妨?”
无寐王子顿时醒悟,惨叫一声,想起自己逮他之时,大口呼吸,不知吸入多少疫病,当真浑身难受,酸痒入骨,怒道:“你....你.....这小贼,我一把火烧死你。”从背后摸出一根金灿灿的链子锤,他挥锤转动一圈,锤子末端霎时燃起大火。
少年惊慌起来,道:“你快些将这锤子收起,此地干燥,容易着火...”
秋风公主道:“便是要烧起大火,要那巫仙出来见人!”掏出弓箭,弯弓一箭射・出,那箭矢蓦然变形,旋转前行,好似一只灵巧火鸟,落在树上,瞬间火烧一片。
这棵树并非巫仙所住,而是先前那老头抱出梅花鹿之处,少年依然大急,朝那树洞口奔去。育英王子瞧准时机,戴上手套,一个箭步,已拿住少年手臂,一个反绞,将他摁倒在地。
少年大声道:“洞里全是无辜动物,快些....快些救火...”
秋风公主笑道:“谁让你对咱们无礼?快些让你主子....”话没说完,东采奇一剑刺出,寒气弥漫,绕树一圈,那大火瞬间熄灭。她再回手一掌,育英王子胸口如遭重锤,狼狈的摔了出去。
东采奇将少年扶起,道:“小兄弟放心,有我万仙在此,轮不到他们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