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涌,天地暗!
霎时之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烟云雾气不知从哪里卷起,霎时间席卷了方圆百里的天地。众人身处其中,便觉得自己是无根的小草,随时都有被吹飞的可能。
甄元诚伸手抓住江鼎,助他稳定下来,神色凝重,道:“有妖气。”
江鼎点头,同是修炼了望气术的,他也能从风中尝出妖异的味道,不过很淡,若非望气术神奇,倒真的难以分辨。
这也并不稀奇,从刚刚那人的话中,就已经能猜到对方身份——想必是青柳的同族,羽蛇族的哪位大能到了。
想到这里,江鼎倒是想到了白希圣的那位故人,那可是连巅峰时期的妖圣也要顾忌三分的存在。
不会……这么巧吧?
江鼎皱眉,突然暗道:白希圣跑哪去了?刚刚一直没见到,这家伙一到关键时刻永远不知在哪儿。
风中,一个巨大的影子骤现。
那身形顶天立地,不知多高,众人仰头看去,根本看不清那人相貌,只看见模糊的的面容,如神魔一般威严。那人一身青衣,人身之下,有一条长长的蛇尾,盘桓不知几百里,一眼看不到尽头。
神通……法天象地!
这门神通太有名了,江鼎一下子便认了出来。虽然说从金丹期开始,就可以修炼神通,但金丹期的神通大多要加一个“伪”字,跟传说中那些威力无边的神通差的太多。而法天象地却是上古时期的大神通,纵在传说里,也是仙人使用的手段。
江鼎记得,现任妖圣墨幻真进攻天心派时,也曾经使用过这等神通。而墨幻真,也是白希圣同时代的大妖。
难道这位也是……
不管他是不是白希圣的那位故人,如此神通展现,就证明了他高不可攀的实力。江鼎固然震惊,甄奉常更是面如土色,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形。
他也知道,妖族来了大能,自己和甄家的性命就在人家一念之间。可此时此刻,他束手无措,就连逃走也是妄想,只会更惹怒对方。
半蛇身的青衣人面向江鼎,声音隆隆,如九天雷震,响彻云霄,道:“小青,回来吧。”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江鼎手中的青柳向上飞起,没入那青衣人身形之中,再看不见。
江鼎松了一口气,到此时就算把青柳的事情交代过去了,他也算有始有终。至于之后收尾,总不会比被人追杀来的艰难。
收起青柳,青衣人缓缓道:“你们姓甄?”
他并没有转过身,但这句话显然是对后面的甄奉常说的。
甄奉常本已绝望,没想到这大能却问出这样的话来,虽然莫名其妙,但似乎有转圜余地,忙恭敬道:“我们姓甄。甄奉常见过前辈。”
青衣人道:“你们祖宗是谁?”
甄奉常更是奇怪,道:“高祖讳青竹。”
青衣人沉默了一下,道:“青竹是号么?你们传承的是天机道?”
甄奉常一怔,陡然间脸色剧变,目光隐晦的斜视一下,随即道:“您怎么知道?”
青衣人冷冷道:“真是你们。”
说完了这句话,他又沉默下来。他一沉默,天地寂静了。无形的压力如山一般压在每人心头,甄奉常已经汗如雨下,甄见龙更摇摇欲坠。
过了半响,青衣人开口道:“我与尔等先祖,有些香火情。虽然远了些,但我答应过一人……给我滚!”
甄奉常呆住了,不是因为那人无礼,而是庆幸和不可思议——真的就这么放他们走?
莫非是戏耍他们?要先放走再抓起来折磨?
这么想着,甄家人竟没人敢动。
青衣人道:“还用我说第二遍?滚——”说着一拂袖,将甄奉常和甄见龙两人吹飞出去,果然是一路滚了出去。说也神奇,虽然江鼎与他们相距咫尺,却丝毫没受到风的影响,反而呆在原地不动。
显然,是青衣人留下他们。
不过留下他们,也未必有其他含义,可能只是看在情面上,区分对待而已。
果然,那青衣人又道:“你也可以走了。”
如此,他既没有惩罚伤害青柳的人,也没有酬谢帮助青柳的人,最多只是让甄家几人滚的不那么体面了,处置毫不公平。但江鼎和甄元诚又岂是有所图之人?倘若只是有所图,那么刚刚生死存亡的关头,也该放弃了。
江鼎只求本心无垢,现在已经满意,道:“告辞。”说着就要离开,就听青衣人道:“你留下。”
江鼎愕然,紧接着想起,刚刚青衣人说的是“你可以走了”而不是“你们”,这中间还是有些分别的。只是他说话太简略,有些指代不明。
江鼎又问道:“谁可以走?谁留下?”
青衣人道:“拿木仓的走,用剑的留下。”
甄元诚看了江鼎一眼,目光中不无担忧之意,江鼎点点头。甄元诚转身离开几步。他也知道这前辈看来不是嗜杀之人,且江鼎又为青柳出力不少,理应不是坏事,只是那人修为太高,毕竟令人胆寒。
江鼎正要说话,突然身子一轻,向上飞起,直入云霄。而那法天象地的巨大身形,也如冰雪一样消融了。
身入青冥,一路向上,就见云端上站着一个青衣人。
此时此刻,江鼎才真正看清那青衣人相貌,就见他有一张清瘦的面孔,本来眉目端正,却因为太瘦了,且嘴角微微下垂,带了一些愁苦的样子。和江鼎想象中意气风发,威严无比的高人有些出入。
只看了一眼,江鼎目光一斜,立刻看到一抹白色的熟悉影子。
“白狐?”
站在那青衣人肩头上的,正是白狐。
江鼎怔了一下,立刻明白,这青衣人恐怕就是白狐的故人了,怪不得如此神通广大,原来已经是万年之前的老怪物。
想必是两人相逢之后,在此叙旧,又或者说……
江鼎道:“莫非白前辈找到了回家的路?是来跟我告别的么?好极,祝你一路顺风。”
话音未落,白狐已经一跃,跃到江鼎头上,尾巴竖起,像只炸了毛的猫。
青衣人淡淡笑道:“白希圣怎么会跟我走?当年我们就道不同,现在更不是同路人。不过故人重逢,自然要叙一叙旧。不过当年旧事并非快事,叙多了自然烦恼。刚刚我们已经相看两厌了。”
就听有人冷冷道:“只因我是正常人,没办法和疯子交流。”
江鼎不用回头,就知道白希圣化形出来了。那青衣人早已化形,可以以人身的形式存在,但白希圣却必须用虚影凝出一个身体来,不然无法开口说话。
青衣人不去理他,转而对江鼎,缓缓道:“多谢。”
江鼎道:“不敢当。”青衣人自然是为了青柳的事道谢,江鼎也客气了一句。虽然青柳待江鼎不错,但江鼎以性命相救,当然是付出大些,一个谢字也当得起。哪怕对方是高人。
当然若一般小辈,遇到青衣人这样的高人,自然战战兢兢,难以自持,恐怕连话也说不出来,如何还敢当这个“多谢”,江鼎却是出身不凡,见惯了高人,不至于失态。只要恪守晚辈礼节便够了。
青衣人手指一点,青柳的本体出现,如今的她只有手指粗细,盘成一团,如草丛里随处可见的小蛇,哪能让人联想到那样一个妖媚深情的女子。
青衣人展袖,将青柳收起,道:“小青是我一个晚辈。天赋出众,只是贪玩天真,不大懂事,更别提人心险恶。”
江鼎道:“其实我很佩服青柳前辈。”
青衣人道:“我说她不懂人心险恶,是她不该与外人多耽。至于用情,那并没有错。不,真情所致,一往情深,就理当如此。只是她太执了。情爱应当在爱人去世后停止,之后的路是新路。因为看不开,看不透,才遭此悲剧。”
江鼎心中讶异,没想到青衣人竟如此看待,再看他神色流露出的丝丝怅然,似乎意有所指,暗道:他与白希圣完全不是一路人,怪不得不相与谋。他们这一路妖族对情爱特别痴心么?
青衣人道:“若不是你,她就完了。”
江鼎道:“若不是我,前辈也不会坐视不理啊。”
青衣人道:“若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说来你并不是救了我的族人一命,而是两命。”说着伸出手,手中托着另外一条青碧色的小羽蛇。
江鼎恍然,这就是他从笼子中救出来的那条小蛇,救过之后,便将它放了。却不想它回到了族中,搬来了这样强力的救兵。若是江鼎没发现这条小蛇,也洞悉不了针对青柳的阴谋,青柳固然必死无疑,小蛇也是死路一条。可以说这场风波中,江鼎的作用至关重要。
不过江鼎也没有太在意,道:“或许是我与前辈的族人有缘。”
青衣人闻言,第一次露出微笑,仿佛江鼎此言说中了他的心事,令他尤为喜悦,道:“有缘,自然是有缘的。毕竟你是天心派弟子么。”
江鼎愕然,看向白狐,心道他还真是把自己的底细一泻千里啊。
青衣人摇头道:“不用他说,我难道看不出来?独孤的剑法,无涯的遁术,这不是天心派的法门?你用的不错,是天心派的嫡传。”
江鼎更是惊异,道:“您对天心派……很熟悉么?”
青衣人道:“自然熟悉,刻骨铭心。天心派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