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数道目光一起射向宁邪真。
宁邪真自己也愣了,转头看向江鼎。
江鼎笑了笑,摇了摇头,宁邪真也摇头,道:“不应该啊。”
接着第二名,第三名陆陆续续出来了,有在场的,也有不在场的。姬若瑶,杜墨林他们几个高手也排名前列,但并非前十中人。除了宁邪真,这些少年高手,没有一个能占到前十的位置。
这也不奇怪,毕竟这个人榜排名,是汇总了所有高手的,从老到少。少年天才固然天资高,进步快,可是经验就未必胜过了老人。有的老筑基修士在筑基境界打磨多年,火候老辣,可能这辈子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却能纵横无敌,逞一时之雄。
宁邪真能以少年之身,位列榜首,才是真正的奇迹。
之前他就是第二名,这回更进一步,独占鳌头,虽然意外,但也不令人吃惊。然而有两件事却当真奇怪了。
“水公子哪里去了?制霸榜单十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水公子,怎么落榜了?”
这是其中一个疑问,但也好解,当即便有人道:“自然不是实力下降了,你看后面都没有他的名字。我看不是陨落,就是晋级了。”
“陨落?不会吧?多半是晋级了。”众人纷纷议论,“一会儿看地榜,若是地榜有他的名字,肯定就是晋级了。”
“不对,水公子再强大,也不过是个金丹初期,实力怎么和后期的修士比?就算晋级,也挂不到榜上。应该几年之内,再也看不见他的名字啦。”
“未必,金丹修士哪有那么多?他的实力那么强,第一第二占不了,榜尾说不定有一号呢。”
这些议论不过是闲人磕牙,没什么意义,但更多的目光都在偷瞄江鼎。
江鼎在点仙会上的表现,不可谓不惊艳,风头还盖过了宁邪真,好几人对他都有了心理阴影,把他看得天神恶鬼一样,对他实力自然也评价的高不可攀。白衣神剑虽然成名已久,在很多人心里已经比不上这个后起之秀了。
然而天一榜给出的名单,宁邪真独占榜首,江鼎榜上无名,岂不怪哉?
莫非他徒有虚名?
有人看着他,便活动了心思。有的吃了他的亏了,便反省自己是不是被他唬住了,其实这小子是纸老虎。全靠吓唬人?若这样,回头可要找回场子。
当然这是一小部分不够数的人才会这么想,大部分知道底细的,只是单纯觉得奇怪。江鼎为什么没在榜上?
最奇怪的,反而是宁邪真本人,看着江鼎道:“怎么回事?”
江鼎得意洋洋,道:“事到如今我不瞒你,其实我是真正的世外高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天一榜都盛不下我。”
宁邪真冰冷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抽搐了一下,道:“滚蛋。”
这一句是对江鼎说的,紧接着他回过头,对周围各色目光低喝道:“滚。”
声音冷冽如刀,凡是筑基以下无不惊悚,纷纷回头。江鼎和宁邪真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到了清净处,宁邪真道:“你不在榜上,想必有自己的缘故,我也不问。我知道你现在在我之上。倘若榜单把你纳入,你必在我前面。”
这是两人心中有数的事情,没必要否认,江鼎只是笑道:“一时的胜负可不代表什么。”
宁邪真理所当然道:“这个自然。难道说你今日胜过了我,就能永远的胜过了我?”
江鼎挑眉道:“听宁兄的意思,难道要和我订个约定么?”
宁邪真直视他道:“你不敢么?”
江鼎笑道:“那怎么可能?你说,怎么定?”
宁邪真道:“筑基期,我已经到了顶峰,想必在实力上难以飞跃。你我的约会,不如定在金丹期以后。”
江鼎道:“好,就到金丹期。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其实天底下筑基修士多了,修炼到筑基顶峰的修士也不少,但一百个筑基修士不一定有一个能真正结丹。譬如甄家老祖甄奉常,有一族的供奉,隐世闭关,专心冲击金丹,尚且失败,罗家也是千辛万苦,才偶然捧出一个金丹修士.偏偏江鼎和宁邪真两人毫不犹豫,便把约会定在金丹期,似乎完全没考虑过其中一人会卡死在筑基期。
这就是天才人物的自信了。
当下宁邪真和江鼎互相击掌,定下了这个约会,便各回各位。
这时,天一榜也渐渐翻过去了。各种议论声,赞叹声渐渐低下,人也都回了坐席。天一榜虽然是一件干系气运的大事,但在大部分人这里,不过又是一项丰富的谈资而已。
当然,榜上牵扯到自己,自家宗门,会更牵动情绪,譬如各大派的排序变化。就很是影响众人的心情。若有人上榜,那更是有喜有忧。
那左河便是喜,他在地榜上排名九十二,虽然不高,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上榜,且在朱天之内,金丹修士中有一个名字,已经十分不易,心中极为得意。目光斜过,看向重明子,暗道:这老儿枉自神神秘秘,还不是榜上无名?倒是我太小心了,看来老家伙修为实力不值一提,回头截杀,想必十拿九稳。让这老东西坏我的事,倘若方便,就将他一起杀了。
江鼎入座,重明子笑道:“回来了?看到什么了?”
江鼎道:“什么也没看到,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
重明子道:“没看到不要紧,最迟明天,你就能在坊市的摊子上用一个灵石买到了。”
江鼎惊讶又好笑,道:“这么快?”
重明子道:“当然,还有不同版本的,详细的批注,解释,各种插图。保你满意。”
江鼎突然想起来,道:“是不是跟狼烟镇那个卖的十大高手榜单差不多?”
重明子道:“我虽然没见过榜单,但想来是大差不差。”
江鼎忍不住笑了起来,仔细想想,刚刚那些修士的表现,又何尝不是和市井闲人围观榜单差不多?虽然说道家要修心修性,但修道界和世俗界一样,终究是俗人多啊。
这时,笼罩在瀑布上雾气散去,阳光斜照,空中现场一道彩虹,横跨瀑布上,与水珠交映,连瀑布也映上了七彩颜色。
众人一路行来,也见到了许多美景,但这雾过天晴,虹彩绽放的美景,也不由再次赞叹。江鼎也觉得心中一轻,许多被俗气俗人影响的不快,随着隆隆水声散去,赞叹道:“好美景。”
就听有人道:“美景虽好,不及美人。”
那声音仿佛就在耳畔,江鼎猛然回头,就见青衫一闪,一个俊美青年从余光处闪过,来到了厅前。
众人为之一静,接着,至左河和颜仙子以下,纷纷起身,行礼道:“见过谢天官。”
来人正是谢彦。他团团拱手,笑道:“诸位远道而来,谢彦失礼了。”
众人纷纷道:“不敢。天官降临,不胜荣幸。”
谢彦道:“诸位在望仙台,若有怠慢之处,是谢某的罪过。以茶代酒,聊表歉意。”说罢端起茶杯,向众人敬茶。
江鼎随众人饮了一杯,暗道:“这人不发痴的时候,还算像个样子。”
除了江鼎以外,众人都觉得天官潇洒倜傥,又平易近人,令人敬慕。颜仙子道:“不敢,难得来望仙台,见到了许多美景,已经是不虚此行。”
谢彦道:“美景么?谢某有幸,今日便见到了千载难逢的美景。斯景斯人,皆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独一无二,能亲眼看见,便是此刻立刻死了,也毫无遗憾。”
众人皆是愕然,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尤其是见他双目恍惚,仿佛看向天际,又看向近处,状态飘渺,更觉莫名其妙。但天官地位崇高,向有威望,众人也不敢多问,只是附和几声。
唯独江鼎心里清楚,暗道:“果然是他!”
当初看见云霞时,他便觉得有人偷窥,用望气术查看,方知是这位仁兄。倘若别人,做出这等偷窥之事,不是歹意,就是疯了,唯独谢彦,在江鼎心里就不是个正常人,虽然不能理解,倒不在意。
便如现在,别人都以为谢彦的眼神飘渺难定,江鼎却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在看自己。
眼见谢彦魂飞天外,叶姑娘上前,猛地拽了他一下,道:“请天官点仙。”
谢彦清醒过来,轻轻摇头,道:“世事皆枷锁,平生不自由。”卷袖回到堂前,道,“众位,请递登仙卷上来。”
仪式的流程其实很简单,就是每个年轻弟子都登台,将早就填好的登仙卷书呈上,说明自己的姓名,年龄,门派种种。谢彦签名,再评价几句。倘若有不合格的,便不签字,这就是终筛不过了。但谢彦随和,轻易不淘汰人,倒是评语有时十分尖锐,诛心刺骨,令人惊惕。
当下众人按顺序上台,第一个就是丹霞派的宁邪真。
谢彦坐在台前,伸手接过宁邪真递过来的点仙卷,道:“人榜第一?”
宁邪真道:“名不副实。”
谢彦道:“好人物,好剑,好气象。”
一连三个好字,众人无不惊羡,这可是谢彦给出数一数二的评价了。连宁邪真自己也觉得荣幸。
谢彦用笔,在点仙卷上一阵挥洒,道:“人如剑,剑亦如人。剑者,淬炼易,融合难。出剑易,收剑难。成功易,全功难。”
他目光灼灼,盯住宁邪真,缓缓道:“善始易,善终难。”
宁邪真一凛,谢彦已经低下头,道:“你若听我一言,我送你两个字。但我看你心如坚铁,料想不听人言。所以只好叫你好自为之。”说罢笔一停,将墨迹淋漓的点仙卷递还,道,“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