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自己真的是被天上掉下来的乌鸿门突然砸中后,秦萧楚一阵恍然失神,又出于对乌鸿门的好奇,当下便痴痴的问道:“舒姑娘倒是简单说过乌鸿门,但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王门主可否详解一番?”
中年的白衣儒士王韶权对于秦萧楚是毕恭毕敬,当下便阐述道:“公子勿要见外,这自然是属下分内之事。世人都知道当年秦家平乱一路西进至长安,在长安城逗留三个月之久,实则不然,我秦家死士,兵锋所指一路披荆斩棘,少遇抵抗,平长安之乱只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余下时间在长安停留无非是因为家主在暗中组建乌鸿门。”
王韶权的回答与舒梓璃说的相差不大,至少也可以证明这位奇女子没有对自己说谎,秦萧楚便继续问道:“舒姑娘曾说过,因为长安地理位置特殊紧靠秦岭,又是沃野千里之地,家主才会想要暗中掌控长安?”
见秦萧楚提及舒梓璃,王韶权转头不屑一顾的望向这位奇女子,随后朝秦萧楚回道:“正是如此,如今这座长安城,外人来看是那位姓宋的关中王在掌控,但暗中,乃我秦家所控,或许谁也不曾想到乌鸿门在长安的鹰王乃是清风楼花魁柳红衣。更是无人知道,进出清风楼的三六九等人中,或许是送菜的农户、端茶送水的小厮,甚至是灶房的厨人,都可能是我秦家人。”
本该是一番豪言壮语,却被王韶权说的轻描淡写,令秦萧楚不禁高看了这位白衣儒士几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或许就是这般如此。当即心中有些豁然开朗,却又不敢肯定,便试探着问道:“这些人士进出清风楼,都是为了给柳红衣提供城内信息?”
王韶权点了点头。
秦萧楚并没有因为自己猜中而心怀喜悦,秦家在长安城这么大的手笔,目的绝对不简单,况且,乌鸿门往后归自己所属,无异于是身挑重担,更是感叹大道无常,老天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基本了解秦家乌鸿门创立之初时的情况,秦萧楚正想开口询问自己接管乌鸿门之后该做些什么,谁知王韶权率先说道:“公子,盘踞于豫州的阎王阁,前些时候涌出大批唤魂儿途经关中朝北而去,属下曾率乌鸿门与之交锋,杀伤许多,如今关中应当是没有残余,但其余地界不敢保证,还请多加小心。”
秦萧楚顿时疑惑丛生,念道:“唤魂儿?”
趁着王韶权说正事没时间数落自己,舒梓璃冷不丁的语气轻浮插嘴说道:“公子,那是阎王阁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喽罗,不用在意。”
王韶权一阵白眼望去,眼神中饱含不满的怨气。
舒梓璃视若不见,全然是不信这位门主还真敢为了自己心中那可怜的正气而向自己出手。
说起阎王阁,秦萧楚心中隐约有怒气升起,虽说阎王阁不是幕后黑手,但三番四次这般纠缠不止着实令人生厌,倘若可以,秦萧楚便是有心一剑斩了阎王阁警示背后那位黑手的打算,然而现实不得以如愿,只能将这份怨念深埋于心,便开口说道:“布衣镇上,陨州城内,太武山下,阎王阁已经三次来犯,好在有太武山黄道长及曹大哥一路保护,不然只怕是见不到王门主了。”
黄伯奚会护送秦萧楚一路东来,对于王韶权而言虽说出人意外,却是早已得知之事,所以并不惊讶,曹白虎更是不用说,毕竟同属秦家,况且二人在秦家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交情十分要好,“布衣镇上之事属下倒是未曾听闻,陨州城内的动静倒是挺大,据说紧靠西凉的秦岭当时还有几位占地偷灵气的主儿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只说是有人借天道入境,好多年没见过了。不过,公子在太武山下挥出那一剑据说有剑仙之姿,江湖都在传言,说金陵秦家时隔一代之后总算出个新凤雏。”
自己在太武山下挥出的那一剑果然如黄道长所言,已在江湖之上传的沸沸扬扬,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知所云,便问道: “为何是新凤雏?”
王韶权不解,秦武之名威震四海天下,可是与关内王司徒雍齐名之人,公子竟然不知?当即反问:“公子难道不知先辈秦武大人西出金陵北上进北域筑城时的名号就是秦家好凤雏?”
“此生从未见过爷爷真容,父王也从未提及,只在岛上祠堂中见过灵牌,连坟墓都不曾有。”
“唉,秦武大人当年从金陵出发时正值壮年,却已是入了二境霸道,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更是秦家后辈中最为璀璨的明珠。据秦家家史记载,当年平长安之乱,秦武大人连续一天一夜冲锋陷阵,最终破甲四千六,看的军心大振平民大喊天神降临,当真是大快人心,属下只恨没能亲眼所见这番壮丽景致。公子也勿要伤怀,秦武大人魂断北域深处死不见尸,家主也时常愧疚。”
秦萧楚沉默不语,爷爷秦武的平生,只有零零散散的信息,远远无法拼出一个完整的形象,只是这句‘秦家好凤雏’已是牢记在心。
“只是可惜,当年秦武大人北上筑城时,那位名叫苏淑的女剑客南下吴王城,以香消玉殒为代价,成就女剑仙之名,却断了一段姻缘。”
女剑仙苏淑?姻缘?王韶权一番话令秦萧楚脑中嗡嗡作响,难道苏淑与爷爷秦武有所关联?那么,山鬼转野道的太婆蔡萦在其中又是什么样的角色?秦萧楚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呆滞片刻后,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个谜团,便试探的问道:“苏剑仙与爷爷的关系是.....?”
“秦武大人与苏淑便是相识于长安城中,秦武大人来平乱,苏淑剑仙也以自愿军的身份参合其中,更为深层次的关系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说是姻缘,也是外人的猜测,无从考证。”
秦萧楚骇然于柳阙柳爷爷曾说过秦武爷爷此生只亏欠一人,如今看来并非只有蔡萦婆婆一人有此可能,还有可能的便是苏淑剑仙。突然想起那位在山鬼转野道上拄着拐杖的老太婆,于山鬼深处苦苦守望了大半生,如果事实使然,自己当初在山鬼转野道上说的那番话便是一个谎言,而这个谎言,令蔡萦余生皆乐。
反应及时的秦萧楚以此安慰自己,却有些不甘心,便缓缓的从怀中取出那张在长安城郊桃花林处收下的画卷,仔细端详片刻之后又收回怀中,继续问向王韶权:“爷爷是否去过南疆?”
王韶权不敢询问公子那画作上有何着墨,只是略作思考后应声答道:“属下这个就记不太清了,不过家史中或许有所记载。也不知家主用了怎样通天的手段,据说其中还记录了天脊城两位公子、傲雪郡主以及秦符王爷的些许事迹介绍,可见家主对于远在北域的秦武一脉当真是血浓于水。”
或许从小未接触过金陵秦家的缘故,王韶权这番感慨丝毫没有引起秦萧楚的有感而发,公子更为关心自己的爷爷,那位北域筑城人的信息,当即问道:“家史在何处?”
“家史仅有一份,在家主手中,上次回金陵时也仅是看过一眼。”
金陵城、秦家,就像一个藏有无数谜团的未知黑洞,令秦萧楚无限神往想去窥得一二,此时此刻,又多添一座谜团。
见秦萧楚正在出神发愣,王韶权望向身后的丛林深处,继续说道:“公子,前方就是乌鸿门在关中的道场,可去歇息一番,顺道。”
秦萧楚随其望去,目光所及处尽是黄叶萧萧,方才只觉得此地寂静无常,忽然出现数百位乌鸿门弟子反倒更添烟火气,心中也平稳了许多,再看四周除了参天大树还是参天大树,其中没有野道没有山路,此地在秋季,当的上‘苍凉’二字,当即问道:“乌鸿门为什么选择在这种地界上建宗立派。”
王韶权的回答也是简单明了,说道:“丛林深处有一座乌鸿山,站在山顶可大致看清长安城城内的动静,方便门内上下伺机而动。”
秦萧楚默默点头,不开口言语,只是示意众人出发,去看看乌鸿门,去看一看乌鸿山。
乌鸿门弟子如众星拱月般守在秦萧楚四周,或许是由于常年在暗中行事的缘故,导致众人脚步声极轻,偌大的丛林再次回归到之前该有的宁静。
不知行进了多久,只感觉天色将暗,秦萧楚透过身旁众人,视线内已经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下是一片以石块、木桩建造而成的村落,各建筑色调与丛林一致,翠绿色与枯黄色交相呼应。
村落背山而筑,少有烈日直射,处于山体阴影之中,不出意外该是乌鸿门的据点所在,谁家门派不是地处繁华处显山露水?乌鸿门却偏偏处于这山郊野外自得一方安宁,但从乌鸿门本身被建立的本质而言,如此这般的作风也算合理,秦萧楚也不纠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