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临近那座村落,便愈发有白袍男子出现在视线之内,皆是朝自己弯腰敬礼,此时的秦萧楚就感觉自己是一方山大王,有种入了山贼营的错觉,深知自己暂时是没有能力打理门中事物,便朝向一侧的王韶权,说道:“王门主,令牌萧楚是收下了,但这天门主内外事宜还是要交由您打理才好。”
秦萧楚言语很是直白,恍然间给人一种市井初生牛犊的感觉,王韶权却并不这般设想,天脊城公子远离中原,在北域生存多年,不像一些心机颇重的老江湖般滑头,终究是秦家新一代的天辰繁星,为了让秦萧楚不因自己这乌鸿门而耽搁,当下便正气凛然的答道:“公子放心,乌鸿门依旧按部就班与往常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当公子您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传信于王某人,我王某人敢说一个‘不’字,公子断然可以用秦家家法伺候。”
王韶权这般算得上是立誓之言令秦萧楚也放下心来,自己本就是临时介入,在这初期必然是不会动用乌鸿门的任何实力,按部就班好,家主既然在长安安插了这么大一颗棋子,自然有其用意,等回了金陵再请教一番便是,当下便欣慰一笑,这一笑,包含了压力与动力。
直到这么一大群人进入所谓的乌鸿门据点后,神情自豪的王韶权才开口介绍道:“公子,这关中人士都不曾知道乌鸿山下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这乌鸿门内外虽然算不上宏伟大气,却是极佳的隐地,即使是那些心怀经纬之术的风水师用探地龙术怕是也难以找到。”
对于这经纬之术,秦萧楚是略有耳闻,是将天与地说成是一条巨龙的学术,此时听王韶权这般说来,这才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座村落。
即使王韶权已经自嘲在先,但秦萧楚心中依旧冒出一个想法,乌鸿门乌鸿门,倘若不是因为此中人物都穿素锦白袍,该是叫乌鸿村显然更为合适,这门内尽是农家小舍,与关内玉门郡的武苑断然是无法相比的,或许九重山第九重那座‘知道堂’倒是可以于此地媲美,秦萧楚深知这未说出口的玩笑归玩笑,也确实惊叹于家主手笔之大,以一门之力,控关中千里。
一行人在乌鸿门内走马观花般穿行而过,于丛林中跟随而来的数百位白袍男子在这座‘村落’中逐渐四散而去,作为情报组织,信息时刻互通才算是完善,不能长时间离人。此时秦萧楚的身旁仅有一对冤家,舒梓璃与王韶权。
王韶权虽说极为诟病舒梓璃的作为,此时也是懒的继续纠缠,忽然停马望向那座乌鸿山,洋溢着热情问道:“公子,山上虽然没有寻常高山那般浓郁的灵气腾升,却可观长安城风水之势,家主当年曾亲口点评这座西北大城为龙喉之地。”
秦萧楚满脑子都想着动身回金陵,然而在听到龙喉之地时兴致勃发,关于经纬之术自己是略懂皮毛,这还多亏了青婵常年读书不挑类别的习惯,同时却也是盛情难却,当即点头答应。
三人下马而行,顺着没有被特意修筑的野路登山而去,行至半途 ,秦萧楚忽然开口问道:“家主还懂经纬之术?”
“公子常居北域,自然不知秦家事,秦家之所以能成为金陵三大世家之一,有很大的原因是由于秦家前几代人都有天纵之才,且不说作有《百姓兴亡》一书胸怀天下人的秦武大人,家主更是重于庙堂术与经纬术,庙堂术或许与那些老狐狸还差上一些,但经纬术却是排名江湖前列,更是善于高处低头寻地龙之道、低处俯身黄土听地穴之风。”
相较于家主的经纬庙堂,秦萧楚更为关心爷爷秦武,当即问道:“《百姓兴亡》?这本书倒是从未听闻。”
“这本书别说是公子你未曾听说过,当代年轻一辈怕是都未曾听说过,老一辈中或许还能找出那么一小群人,可惜这本书已经基本绝迹,普天之下难以找到。”
面对王韶权的回答,秦萧楚心生遗憾,却也毫无办法。
不多时,众人已经穿过乌鸿山山脚,正登顶乌鸿山。行至半山腰,回头一望,来时路是大片黄绿交辉的丛林,看不到尽头的远处,是一条似乎生于天地间笔直的平行线,秦萧楚知道,那是从长安城中延伸而出的官道,直通豫州地界,阎王阁的老巢所在。
在不多时,三人登上乌鸿山顶,一阵秋风肆虐而过,吹拂起众人衣袖飘飘,吹拂起众人长发摇曳,令人倍感枯黄秋季的温柔,也更令人瞬时清醒。
乌鸿山算不上高山,不论是远近或是四周更有许多山头比之高出一截,然而眼前的远处,这块一马平川的关中千里之地上,那条不曾间断的官道连接处,是一座巨城巍巍伫立。
视线往左偏移,隐隐约约能够看见灵气萦绕不止的秦岭。三山之一的秦岭,却与长安城呈现遥相呼应之势,即使二者相差数百里,只是秦岭太远看不清,长安城却是尽收眼前。
乌鸿山顶之上看长安城的方向是景致美如画,定当是许多画师最为推崇之地,但此地显然是不给外人进入其中的机会。然而在秦萧楚看来,眼前的画面只有夹杂着孤风的严肃气息,就如同那座长安城内不苟言笑尽穿黑甲的军士,给人沉稳之感又令人不敢大喘粗气。
“风水术学中将洪流大陆比作是龙,这秦岭乃龙脉,长安为龙喉,王门主,这其中可有关联?”
“想不到公子还知晓些许的风水之术,其实二者之间并无关联,若是硬要扯在一块,也是有多种说法,属下估摸着是不能当真的。家主也曾随性说过,长安乃西北重镇,比金陵重。”
秦萧楚不知其中含义,也就当是听过罢了,继续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的西北大地,看着那座雄风四溢的长安城,只说天地太大,大到令人心驰神往。
看着公子神情专注,王韶权也不再出声打搅。
舒梓璃更是如此,这一路生怕自己随性冒出一句话就惹得这位王门主喋喋不休起来,恼人的很。也好在舒梓璃虽然姿态妩媚但生性温和,似乎没有脾气一般,但此时此刻看向前方景致时忍不住一阵幽怨的赞叹道:“唉,奴家当真是没见识,都不知乌鸿山上还有这等奇景,公子,往后奴家是否可以时常来观赏一番?”似乎故意探寻王韶权的底线一般。
果不其然,王韶权顿时怒目相向,舒梓璃毫不畏惧,露出一张单纯天真无害的表情。
王韶权一脸正气凛然,“公子,乌鸿门是机密要地,可容不得外人进入。”
“王门主,往后你也是门主,你说了算。”
王韶权朝着这位奇女子冷哼一声,尽是不屑,秦萧楚就当是看不见。
处于下风的舒梓璃倒是满怀幽怨,想要寻求秦萧楚的偏袒,“公子~~。”
秦萧楚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并不多加理会,只是径直说道:“下山,回金陵。”
王韶权显然有些吃惊,急忙问道:“公子,这般急?”
主意已定的秦萧楚直接答道:“不急不行,曹大哥黄道长还在与人牵扯,这边多耽搁一刻那边便多一份危险。”
公子这般一说,王韶权也知道强留不得,但是放心不下,便说道:“属下送公子上官道。”
王韶权的好意,秦萧楚自然不会推却,简洁的回答道:“嗯。”
三人在山上还未待半个时辰便急匆匆的下山,在乌鸿门内毫不停留翻身上马越过丛林朝官道赶去。
一路只是原路返回,秦萧楚舒梓璃继续带上斗笠,将容貌隐藏的极深,临近官道时,王韶权神情严肃低声说道:“公子,在关中地界上可以放心,绝无阎王阁的人前来打搅,但是只要进入豫州地界,遍地都是唤魂儿,可得当心。”
不等秦萧楚回话,舒梓璃抢先一步尽是娇柔的说道:“王门主放心,奴家一定会把公子毫发无伤的送回金陵,还指望着下回能带上小娇娘再上一回乌鸿山呢。”
王韶权气得说不出话,若不是公子在侧,这位乌鸿门门主怕是早已掏出腰间长剑与之打斗一番,只说这位自私的娘们怎么这般可恶。
夹在二人中间的秦萧楚颇为无奈,索性充耳不闻视若不见,却是将豫州遍地唤魂儿这席话牢记在心了。
秦萧楚舒梓璃上了官道,一路向东,王韶权在野道马背上,躬身作揖,也不知为何,相处并没有多长时间的王韶权,竟是十分钦佩这位公子,不知是由于公子太武山下那一剑传言的风姿还是这一条三千里路上知难勇进的决心,或者是,平易近人毫不做作的态度。
官道上的秦萧楚回头看了一眼王韶权,见这位门主的身影已经在身后渐渐淡去,这才面向舒梓璃,缓缓开口说道:“你习武的招数以阴气为源,我虽然心中不屑,但是可以做到不闻不问,天下武学之道条条可走,谁也无权令谁做出任何的改变,王门主自有罡气在身是好事,但你做的也很好。”
金陵秦家这位女门神显然没有预料到秦萧楚会说出这么一番与其自身形象毫不相符的话来,当即眼神迷离望着这位英气少年。
马术已然娴熟的秦萧楚忽然扬起马鞭,‘啪’的一声,骏马如脱弦之箭飞驰而出,舒梓璃急忙跟随在后。
二人在官道上飞驰了没一会儿便选择走偏僻小道,实为掩人耳目一路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