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被老人拍醒的时候,整个人都困得不行,上下眼皮像是在打架。
“赶紧起来了,你严华哥都收拾好了,说等着跟你一起走!”老人说道。
“哦!”吕鱼睡意朦胧的答应一声,这才慢腾腾的坐起来穿衣服。
天色刚开始亮,看了眼床头闹钟,才早上六点。
起床,穿衣洗漱,吃过饭,背上单肩包,里面装着吕鱼带回来的换洗的衣服、火车票还有钱。
“爷爷,我走了!”吕鱼跟老人打了声招呼。
“行,出门在外多注意一点。”老人再次交代道。
“您老放心吧!”吕鱼笑嘻嘻的拍着胸脯说道,然后对着还没起床的吕父,喊了一声:“爸我走了!”
“吕鱼呐,你还是喊你妈回来嘛!”吕父的声音从他房间里传了出来。
“这是你自己的事!”吕鱼说着,盯着父亲的卧室,像是想要透过紧闭的房门,去看清他父亲到底是怎么说出这话来的。
有时候他真的很恨他父亲的懦弱,如果不是如此懦弱,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他认为他爷爷一生最失败的事,就是太溺爱他父亲了,当然也溺爱他,其实他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坚强的人。
“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话!”吕鱼再次对房间里的吕父说道。
“晓得了!”吕父不耐烦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再次跟老人告别,吕鱼这才提上东西离开家。
老人静静的看着吕鱼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自从幺孙辍学回来之后,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变得不一样了,更自信、更稳重了许多,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但这是好事,老人这么觉得的。他感觉黄土已经盖到自己的脖子了,他真害怕自己突然某一天就走了,不是害怕死亡,他活了八十多了,早就看透了,只是放不下这个家,实在不敢想象没了他,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还好,我幺孙眼看着就能撑起这个家了!”老人欣慰的想道。
……
吕鱼来到吕严华的家,发现他们家此时很热闹,他媳妇还有两个孩子都在,还有四个人,却是这次要一起出去的人。
“严华哥、骆嫂嫂、严军哥、严远哥、高二哥、高三哥!”吕鱼挨着打了招呼。
他喊的严军哥、严远哥是他们本队的,这次他们吕家院子,一共三个人跟着他出去,至于高二哥、高三哥是两兄弟,在沟里面五队的,出沟要路过他们六队吕家院子,显然也是等着一起走。
至于没在吕鱼家等,原因有很多,比如和吕鱼不是同龄人,比如有老人在他们当晚辈的不自在,比如他们家………等等!
“小鱼收拾好了?”吕严华笑着问道。
“嗯,好了,严华哥你呢?”吕鱼问。
“我早就好了,就等你了!”吕严华指着墙角处放着的一堆行李,很大的一堆,显然五个人的行李都在那里。
“那我们就走吧!”吕鱼招呼着几个哥哥,搭手帮他们把行李背上,离开时,对着送行的吕严华媳妇,开着玩笑说道:“骆嫂嫂,你回去吧,放心把严华哥交给我,我绝对帮你看得牢牢的,不让他犯错误!”
“去!去!去!”吕严华媳妇笑骂一句,没再继续送,停了下来,看他们走远。
一路上,就像是曾经上学般,吆五喝六的,路过七队,喊上七队的人,路过八队,喊上八队的人,出了吕家沟,沟里准备出门的十一人都在队伍里了。
来到职中门口的二路公交车起始站,其他人已经等着了。
“各位早上好啊!”吕鱼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已经接触过好几次了,也就不存在叫不出名字的情况了,吕鱼挨着敬烟,一边这个哥哥那个哥哥的叫着。
他本不是一个活跃、爱笑爱闹的性格,此时如此作态,只是为了不让别人认为他孤僻不好相处,再加上他年龄太小,这里好多人的孩子都比他大,他要和这些人打交道,就不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能仗着年幼,卖一下萌,让人不忍心欺负他。
“我点一下名……”
“还要点名啊,真有点包工头的样式啊!”有人插话打趣道。
“十六岁的小包工头!”有人接着打趣,“对了小鱼,你十六满了吗?”
“快了!快了!”吕鱼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然后对着本子一个个的点名,其他人也笑嘻嘻的配合着应了声“到”。
正是学生上学的时候,职中门口聚集了很多学生,他们看到和他们同龄的吕鱼在一群大人面前,像一个领导似的点名,都透露着一副好奇和羡慕的眼神。
吕鱼注意到了,却不觉得骄傲,如若可以选择,他更愿意如这些同龄人般无忧无虑的待在学校里,最好读了高中读大学,读了大学考研,然后一辈子待在象牙塔里。
点完名,二十五个人一个不少,吕鱼松了口气,把本子收起来。
公交车还没有来,吕鱼陪着一群人聊着天等公交,想着兜里的烟已经没了,又去杨青山的店里买了两条天下秀,两条烟三十六元,吕鱼付钱出来的时候,公交车也来了,顾不上和杨青山说话,快速的跑到站台处,招呼一群人上车。
“喂!喂!你们这么多东西要多买票的啊!”售票员看着占满了车里空闲地方的行李,没好气的吼道。
东西确实有些多,基本上每个人都两三个包,装被褥的一个包,装衣服的一个包,在路上用的东西装一个包,而且不止这些东西,甚至还有两个不大的泡菜坛子,两套麻将。
“我们这又不是一个人带的!”
“就是想钱想疯了吧!”
“要是这都要多收钱,是不是以后背个背篓上车都要收钱!”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声讨着。
看了看这一群人,售票员想着要是只有十人八人自己可能还有一战之力,默默的估算了下人数,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26个总站!”吕鱼递给售票员35元,“票就不用扯了。”
“刚好啊!”售票员接过钱,数了三十五张一元的小票给吕鱼,塞给吕鱼的同时嘀咕着:“说得我没见过钱似的。”
公交车哐当哐当摇摇晃晃的开到总站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
下了公交,吕鱼就看到站台处罗永峰背着行李站在那等着了。
“永峰哥等久了吧?”吕鱼打着招呼。
“没……没等多久,我才来!”罗永峰憨笑着说道。
“这是金广镇的罗永峰!”吕鱼把罗永峰介绍给其他人,接着带着一群人进了候车厅,然后他去买票。
这一班车票数不够了,吕鱼买的是下一班的车,还要半个小时才出发,一群人吹着牛闲聊着各家的长短,然后发现了罗永峰的不同,于是开起了罗永峰的玩笑,他们可能没什么坏心思,也就觉得罗永峰好玩,逗个乐子。
很多时候罗永峰都在笑呵呵的听着,有时听到他觉得不好的话,可是又不怎么会争辩,也只会面红耳赤的来回说着“才不是这样”。
这种情况吕鱼早有预料,这也是当初他不愿带罗永峰出来原因,见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了,不得不打断道:“好了,别再欺负永峰哥了,他可是在边区当过特种兵的,当心惹急了反过来收拾你们!”
罗妈只说罗永峰在边区当过兵,没说是当特种兵,吕鱼这么说纯粹是在吓唬人。
罗永峰没有反驳说他不是特种兵,只是委屈的说道:“我妈不让我打架!”
一群人见吕鱼这么说,尴尬的笑了笑,也就放过罗永峰,聊起了其它。
闲聊着到了他们的班车开始检票,吕鱼帮着忙把一大堆行李费劲的塞进大巴车里,然后一群人上车,三十五座的大巴车,瞬间就客满了,没两分钟就发车开往蓉城。
一路上,一群人兴致都很高,嘴里一直没有停下来。
这种情况在去古都的火车上这样,在去河府的火车上也是一样,除了睡觉,醒着的时候一群人都在聊着天,大声喧哗着。
吕鱼看着、听着、偶尔也参与几句,不时有人问他北方省的人怎么样,有什么忌讳,怎么相处。这些问题吕鱼已经回答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还是耐心的解答。他看出了很多人的忐忑,像一直没有出过远门的钱志,尤为明显。
到了河府,一群人下了火车,此时火车上的精神头都没了,一群人扛着行李,萎靡的出了火车站,跟着吕鱼来到汽车站,又跟着吕鱼坐上了去到呼电工业园的大巴车。
“小鱼你不会真的把我们带到黑煤窑去卖了吧?”钱志笑着问道,也不知道他是单纯的开玩笑还是真有这样的担心。
“买的是去呼电工业园的票啊,钱志哥你不是看到了嘛!”吕鱼把票拿出来,笑着亮了亮,又说道:“不过那里确实是有煤窑,不过那是国营大型煤矿,你想去人家还不一定要你呢!”
“呵呵!”钱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