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就是好,即便昨天骑了那么久的自行车,回来时腿都在发颤,但一觉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毕竟还是累着了,一晚上吕鱼都睡得很死,再次睁眼的时候,床头边的闹钟指针已经指向九点了。
穿好衣服出了房间,走到正在院子里编箩筐的老人身前,吕鱼皱着眉头,忧心的说道:“爷爷,昨天我都去确认过了,本子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去的。这只带二十人过去,怕是要得罪一些人啊!”
老人低着头,手里的活也没有停,仍然仔细的编着箩筐,用轻松的语气,说道:“那就都带过去!”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你只需要把自己的事做好,至于家里……”老人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吕鱼,斩钉截铁的说道:“家里有我在,你爷爷我没有老得动不了,这个家现在还轮不到你担心。”
“可是……”
老人摆手阻止吕鱼继续说下去,说道:“别再可是了,快去吃饭,吃了饭就赶紧去城里看看火车票,听说火车票要上午才好买。”
等吕鱼吃过饭,正在洗碗的时候,老人拿着一叠钱,走进厨房,说道:“听你说,买火车票一个人要128元,听说还要余外给卖票的那地方给钱,我先给你4000你看够不够?”
“够了的!”吕鱼把碗洗好,放进碗柜里,把手胡乱的在身上擦了几下,伸手接过钱。
四十张簇新的第五套一百元的钱,不沉,但压在吕鱼心里却沉甸甸的。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吕鱼毕竟太年轻了,带这么多钱在身上,老人还是有点不放心。
“爷爷你呐放宽心吧,保证丢不了!”吕鱼安慰老人,说道。
“我是怕弄丢吗?我是怕你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不安全。”老人没好气的瞪了吕鱼一眼。
他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人,人生走到现在,经历过很多社会的混乱,见过太多黑暗,心里难免就会对这社会的治安抱有一些怀疑。
其实这时期吕鱼家乡的治安还算可以,虽然比不过后来装上天网之后,如今的街上也就小偷多点,大白天当街抢劫还是不常发生的。
不过,为了安老人的心,再加上在夏装口袋里装这么多钱,实在容易招贼,吕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桌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单肩斜挎包。
这是吕鱼的书包,曾经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装不了几本书,但是看起来好看。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吕鱼把包拿到老人身前,当着老人的面,把钱放到包里贴背那面的小口袋里。
骑着自行车,吕鱼来到城里的火车票代售点。
正是外出的淡季,售票点只有两个人,一人代售火车票,一人代售飞机票,当吕鱼背着背包走进代售点的时候,就成代售点里唯一的一位顾客。
两人看到吕鱼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直到吕鱼要买几十张需要转乘到北方省的火车票的时候,才诧异的问吕鱼是不是哪个旅行社组织去草原旅游的?想想又不对,谁会那么傻,坐几十个小时硬座出去旅游的。那不是旅游而是受罪了。
吕鱼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回答说是去打工的。
听到吕鱼这么说,两人虽然诧异这个时间点,还不是去藏区、维区、东部沿海打工而是很少人去的北方省,但也没有了解的兴趣。
都是始发站的票,又是淡季,正好大后天的票够数,吕鱼就买上大后天六月四号的票。
交钱,找零,然后代售点才给打票,最后几十张火车票,连带着一叠手续费的发票一起递给吕鱼。
座位没有都挨着,但还好都在一个车厢。
吕鱼把火车票一张一张的点好,放进背包里放钱的那个口袋,至于手续费的发票,一把抓住就随意的扔进了背包里。
“这下就要挨着通知到他们,让他们提前准备了。”吕鱼买好票,想到又要像昨天那样骑那么久的自行车,只觉得腿都隐隐约约的在发颤,看着眼前这辆自行车觉得是那么的可怖。
“都怪那死丫头,让我现在一点苦都吃不下了。”吕鱼为如今吃不了苦的自己,找了个理由。
“今天好像是星期天,我要不要去她家看看?”吕鱼思忖着。
“还是算了吧,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吕鱼嘀咕一句,骑上自行车就要往家里赶,刚骑没多远,吕鱼停了下来,“对了,罗妈说罗永峰一定会去,这票都买好了,眼看着就要出发了,好多事都还没有交代,就他那呆呆愣愣的样子,电话里怕是说不清,还是当面跟他说才放心。”
吕鱼想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把自行车推到停自行车的地方,交了两毛钱,拿了半边竹制的小牌子,又想到回去晚了怕家里老人担心,于是又在路边的小店给吕飞打了个电话,请吕飞转告他爷爷,他要去金广镇一趟,中午不一定能赶回来。
在县城的主干道旁的公交站台上,吕鱼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一趟去金广镇的十二路公交。
老旧的公交车晃晃悠悠,车窗上的玻璃哐当哐当,吕鱼也恍恍惚惚。
售票员端着盒子,走了过来,问道:“去哪?”
小县城的无人售票公交实行得很晚,直到12年才全面实施,吕鱼想着他和他媳妇谈恋爱还有结婚的前两年,每次陪媳妇回娘家都是乘这一班公交,恍恍惚惚间,吕鱼一边掏钱,一边顺口说道:“镇政府。”
“一块二!”售票员唰唰两下,从身前的盒子里扯了一张一元的和一张两角的小票,递向吕鱼。
吕鱼递过钱,拿着小票的时候着才猛然反应过来,说道:“不是,我是去罗家沟!”
罗家沟在镇政府的前一站,售票员以为吕鱼是想要回多给的一毛钱,说了句“票都扯好了”,把找的八毛钱一把塞进吕鱼的手里,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吕鱼看着手里的八毛钱和两张小票,愣了愣神,像是自我安慰的嘀咕了一句:“我只是说错了,可没想去找你。”
吕鱼站在公交车里,透过摇晃的车窗,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不知不觉就到了金广镇。
克制住再坐一站到冲动,吕鱼在罗家沟站下车。
问着路,吕鱼找到了罗永峰家,谢过指路的人,吕鱼看到罗永峰的家愣了一愣。
与想象中破败的家不同,罗永峰家是一栋漂亮的小平房,正对着路的大门这一面墙还贴了瓷砖,贴着平房旁边,建了一间瓦房。
这时期吕鱼家乡的房子基本上都是这么建的,厨房、厕所、外加猪圈啥的,都在这间瓦房里。
吕鱼热得难受,拿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瞄了眼天上的太阳,这才发现日头已经正中了。
这个时间点,要是离得近一些,吕鱼也就回家吃过饭再过来,但是这么远,来都来了,再回去也不合适了。
“永峰哥!”吕鱼走到房檐下,透过厨房的门,正好看到罗永峰背对着他,正在灶台上忙碌着。
“谁啊?”
罗永峰问着话转过身来,待看到门外的吕鱼,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皱眉苦脸的嘀咕着:“姨妈让我叫他什么呢?”
吕鱼听见了罗永峰的嘀咕,笑着说道:“叫我小鱼就行了!”
“对!叫小鱼!”罗永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咧着嘴,笑着说道:“姨妈也是这么说的。”
“小鱼,屋里来坐!”罗永峰招呼着吕鱼。
“好的。”吕鱼没有客套,径直走进罗永峰家的厨房里,没有坐,站着好奇的打量起来。
罗永峰的家,不管是吕鱼现在身处的厨房,还是透过房门看到的其它的房间,所有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点没有单身男人的那种邋遢。
“小鱼,还没吃饭吧?”罗永峰依然背对着吕鱼,侧身和吕鱼说话,手里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动着。
“没呢,打算在永峰哥你这吃呢,刚看你都在做饭了,做的什么好吃的?”吕鱼以玩笑的口吻问道。
“没…没什么好吃的。”罗永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筷子从锅里夹出几根面条,说道:“就是做哨子面!”
此时面条已经煮熟了,罗永峰顾不上和吕鱼说话,麻利的拿过挂在墙上的筛子,把面条都夹进筛子里,这才有空和吕鱼说话,“小鱼,你先坐一会,我去镇上买点肉去。”
“不用了,你再帮我下一点面条就好了!”吕鱼说道。
“骑自行车很快的!”罗永峰说。
“听我的,真的不用了,哨子面就很好。”吕鱼拦下想要出门的罗永峰,一是不想麻烦罗永峰,还有就是罗永峰要是去买肉,家里就他一个人,实在不合适。
“行听你的。”罗永峰笑呵呵的答应下来,接着又说道:“姨妈也叫我听你的!”
说着话,罗永峰回到灶台前,给灶台里添了一把柴,又窑水洗了下手,这才从碗柜里拿出一把面。
本来就烧开的水,此刻又沸腾起来,罗永峰抓了一大把面就要往锅里放。
“等等!”吕鱼看到罗永峰手里的面条,连忙喊道。
罗永峰停了下来,疑惑的转头看向吕鱼。
“太多了。”吕鱼说道。
罗永峰放回一小半。
“还是太多了。”吕鱼站起来,拿过面条,自己又从罗永峰手里抓了一小把放进锅里。
“就这么些就够了!”吕鱼说道。
“怪不得这么瘦!”罗永峰略带嫌弃的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