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带着从陈东升话语中找寻到的两个疑问,秦毅离开太初剑宗就直接回了清凉山,不过他却没有让陈东升派人护送,除了两名禁军的侍卫,跟他去的就只有王掌柜和黑瞳。
清凉山也放了假,却是连半点过节的喜庆气氛都没有。
执教院中搭起棚子为桑奇停灵,因他是主动挑衅导致事败身死,无法进入祖师堂,外人也不来凭吊,还是白云山好心地将桑奇的断臂给缝上,又清理伤口修饰遗容,大费了一番工夫才用口上好的棺木给敛了送回到清凉山。
许山与曾兆先早知秦毅要来,但他们不知道有近江剑,数十名执教院下的剑客教师和行政院临时组建起的门主卫队被布置在了灵棚四周。
这不是夺权,太初剑宗不可能支持他一个质子,国君和长老团也不可能干涉清凉山的内政。给秦毅来个下马威就足够,好让这只孤魂野鬼明白,前门主桑奇做出的愚蠢决定已经随他而去了,既然不想待在太初剑宗,那就老实点回来做个弟子,别再惦记什么门主少门主。话说太初剑宗为何肯放他离开?
秦毅回山之后没有人迎接,礼宾弟子和路上遇见的其他人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恭敬地对他行礼,称呼一声“少门主”。这都是意料中的事,秦毅丝毫没觉意外,满目的白绸白幡已经诉说出了此地已物是人非,他径直就来到了执教院。
祭拜过桑奇,秦毅提出去清凉殿召开门派会议的要求被曾兆先断然拒绝。他说:“秦毅,就算是桑门主生前立你为少门主,可桑门主已经仙逝,你的实力又达不到继任门主之位的剑客标准,为清凉山的未来考虑,两院已经一致通过由许山首座暂领代门主之职。”
秦毅没理他,而是看向许山说道:“许首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指定少门主的公告还是由你起草的吧,为什么桑门主遇害这种大事也没人通知我?”
许山行了一礼,“少门主不要误会,因为事发突然,我这里也只是暂时代你处理门派事务,你还是少门主,等你将来晋升到了剑客,自然随时有权继位的。”
秦毅点点头,“也就是说,”他言道:“我现在还无法遵照桑门主的遗愿,继承掌门之位喽?可我怎么听说桑门主在出征白云山之前就已经退位,并打算将门主之位让给我呢?”
“哼,”曾兆先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这时,秦毅身后那个看起来毫无危险的瘦小中年男人突然行动,众人甚至连他的身影都还没有瞧清,曾兆先就已经单膝跪地被他给制住了。
“曾首座千万别乱动,”王掌柜脚踩在曾兆先膝盖窝里,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很久没干这事,手有点生,万一把握不住伤到你就不好了。”
曾兆先呆呆地点了点头,而许山也认出了这个身影,有点像是当初血刃找来的影门教师,他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候蒙着面。再看秦毅身后另一人,一身黑衣戴个斗笠,想必也是来自影门的高手,许山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半点异动这人就会立刻出手。
执教院的几名剑客已经拔出剑来,两名禁军侍卫也跟着出剑,许山赶紧拦住众人,“都别轻举妄动。”他对秦毅说:“要不就按少门主的意思,我们去清凉殿商议吧。”
“那样最好。”见许山这么快就能认清形势,秦毅方才转向曾兆先问道:“曾首座想起来了么?”
“想起来了,想起了。”曾兆先拼命点头,“桑门主确实是打算请少门主回来继位的。”
事情解决得出奇顺利,秦毅连近江剑都没用就坐在了清凉殿门主位上召开了由他主持的第一次门派会议。
执教与行政两院的职属人员全都到齐,许山联想起了秦毅带着兄弟班摆平金华剑派弟子找茬的那档子事,不觉又对这少年的魄力和手段有了新的认识。
曾兆先这会儿也老实了。王掌柜一直似笑非笑地紧盯着他,让他再生不起半点别的想法。
“本座是先门主桑奇亲自指定的继任者,名在祖师堂,而且先门主也签发了公告通传天下,”秦毅目光扫过众人,威严地说道:“既然桑门主仙去,本座理当接替他成为清凉山的新一任门主。你们在座有谁不服的,或者还有其他意见,现在尽管提出来,我不会计较,但是——”
秦毅口风一转接道:“如果今天出了这个门还有谁对本座阳奉阴违说三道四的,那本座绝不宽贷。”
座下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低着头莫肯出声。“很好。”过了许久秦毅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本座就先说三件事情。”
“第一,许首座,”
“属下在!”许山起身恭敬行礼。曾兆先暗暗叹息,知道有许山的支持秦毅这个门主之位就算是坐稳了。怎么会这样?一上来就突然对自己动手,这谁能想到。
“你去起草公告文书,本座就于明日——冬月节当天正式继位。”
“是!”
“第二件,”秦毅看看曾兆先,“曾首座在稻草人这件事上有严重失职,已经不适合担任执教院的首座了,暂时就先由我这名属下代理你的职务,等问题查清楚再说。”
“啊,门主……”曾兆先本来就不看好秦毅,这才提议许山接替门主,现在可好,事儿没成不说,自己倒先被拿下。
秦毅一挥手,“就这么说。”他转向王掌柜:“王福,待会儿你随曾首座去执教院办理下交接。”
“属下遵命。”这是事先就商量好的,王掌柜欣然领命。交接事小,主要就是看好曾兆先,在执教院多少年了,肯定会有大把的亲信替他卖命。
“第三件,”秦毅也站了起来,眼望众人说道:“桑门主死得不明不白,报仇一事等节后再议。眼下首先要重开祖师堂,将桑门主的灵位请入堂中,为他风光大葬。”
“是!遵门主之命!”所有人都齐齐起身受命,他们心中对桑奇还是怀念的。
许山这时忍不住插言:“门主,门派一向都有成规,桑门主他生前犯下了大错,是不应该位列祖师堂的。还有,清凉山现在威望扫地四面树敌,实在经不起大的风浪了,报仇一事依属下看……”
“许首座,”秦毅打断他:“从前胡教师常说着一句话,起沉疴须下猛药。正因为清凉山现在举步维艰,我们才更应该重新树立起大门派的威望来。至于祖师堂一事,本座也知祭祀常例,桑门主出发点还是为了清凉山,完全有资格供奉神主——就这么定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曾兆先,控制住执教院后,秦毅又重为桑奇举哀,获得了门派上下的一致感佩。
冬月节祭祖过后,在国内众多目光的关注下,秦毅于祖师堂前接过许山递上的掌门之剑,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清凉山的新一任门主。
王室、将军府、其它门派,包括金华剑派与白云山等宿敌,在听说秦毅握有近江剑后,纷纷送上厚礼对他表示祝贺,承认了他的掌门地位。
但也许只有白云山自己明白,他们和清凉山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解开,一下子杀了七百多人,就算秦毅肯放弃报仇那些死人的弟兄也不会答应,下面就看最终鹿死谁手了。
接任门主之后,秦毅首先就是给张三传书,要他尽快带着兄弟班赶回门派,其它关节这里负责打通。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兄弟班在的话能够起到很大作用。
冬月节刚过,秦毅便把两院首座叫到他的居所,连同黑瞳在内,专门商讨复仇之事。曾兆先也来了,他现在暂时被降格成了一名教师,仍在执教院中任职,也不知王掌柜用了什么办法,曾兆先比起以前简直不能再老实了。
“曾首座,你先说说吧,那稻草人现在什么情况。”
曾兆先想不到秦毅会先问他,赶紧恭敬地施礼道:“属下有罪,万不敢再以‘首座’自居,执教院上下现在全都听从王首座的号令。”
许山看下低垂着眉眼站在那里的王掌柜,再想不出这人使何手段,竟能让曾兆先这样眼高于顶的一个人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怕成这样。
“哎,”秦毅半点没有讽刺的意味,真诚言道:“你是有错,却够不上有罪,你和先门主一样,都犯了贪功冒进的毛病,我也只是暂且保留首座的职位,等着你改过弥补之后即行恢复,你不要多想。”
“啊……”曾兆先就差眼泪没出来了,他只当是一向与秦毅关系不好,对方这才挟私报复,却没想过还能有出头之日。“门主,属下我……”
“你只管说。”秦毅投去鼓励的目光。
“是!”曾兆先定了定神,再施一礼说道:“稻草人在资源争夺赛上把我们卖了以后他就销声匿迹了,属下甚至还派人去他本国查访过,他并没有回去,可能是躲起来了吧。”
“变节保证。”王掌柜冷笑着插了一句。
秦毅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何为变节保证?”
“回门主,”王掌柜说:“这是某些势力惯用的手段,为了鼓励更多人出卖自己的门派,敌方会将变节者严密地保护起来,以此来向其他人做出保证——叛变者不会遭到报复。”
“查不到吗?”
“很难,”王掌柜摇摇头,“那家伙不会被留在门派里,所以除去经手之人,没人知道他的行藏,也许摇身一变正在哪里快活也说不定。不过——”
“什么?”
“有个人也许正能用上。”王掌柜眨眨眼,秦毅理解了,便说:“好吧,这事回头再说。”他又转向许山说道:“许首座,给桑门主报仇,对付白云山你有何想法?”
许山叹口气道:“门主,属下早已说过,我们现在不宜和白云山大动干戈,那样将会两败俱伤啊,很可能五大门派的地位也就此不保。”
“嗯?”秦毅奇怪道:“许首座不想为桑门主报仇?”
“属下是看着桑门主长大的。”许山苦笑,“又怎会不想为他报仇。不过依属下看,明着不行,我们倒是可以试试血刃的办法。”说着他拿眼瞟向王掌柜。
王掌柜一笑,说道:“许首座想让我去处决白云山门主吗?那你可是想要我的命。”
东楼国允许复仇,可最忌讳的就是为铲除异己而行的政治暗杀,行刺一门之主,做了这档事翻遍全国也定会追查到主谋,届时不止影门杀手,秦毅怕也是难逃罪责。
“这个确实行不通。”秦毅摇摇头,对许山说:“许首座你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我们和白云山之间必有一战。”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