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先是三弟和四弟死在了随意城里,后又是最小的弟弟小毛毛也失踪了。
大毛心中暗暗埋怨,自从上次城主巡城发生意外之后,城主把手中的大部分权利都交到了棱墨手里,那家伙仗着有城主在背后撑腰,什么事都不做,就懂得叫他去跑腿,让他忙得不可开交,甚至都没能抽出时间去随意城找萧淇算账。小毛毛也不听他的劝告,单枪匹马就一个人出城了,到现在也没见他传个消息回来。身为大哥,他却无法抽身去寻找弟弟。
都怪这个该死的棱墨,一天到晚就知道装好人,弄脏手的事情就懂得叫他来做!
思及此处,大毛心中更是烦躁,一股邪火直往上窜,看什么都不顺眼。他对站在灵玉边上的壮丁喝道:“一群没眼色的东西,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搬到灵船上去!”
那十个壮丁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一人一块的搬起地上的灵玉砖,往灵船上走去。
大毛瞥了眼站在灵玉旁的王监工,看到他身旁还腻着个貌美女修,冷着脸道:“怎么比上一期的灵玉少那么多?!张监工呢,还不叫他滚过来见我!你这没用的家伙,是来工作还是来玩女人的?”
那貌美女修似乎被大毛给吓到了,摇了摇王监工的衣袖,就悻悻走开了。
王监工抓住时机上眼药:“张监工又喝醉了,到现在都还没起来,怕是不能出来见毛哥了。”
“一群没用的废物!”大毛骂道,手上便觉得痒痒的,抄起鞭子就想去壮丁们身上发泄发泄。
王监工看出大毛要去巡视,甩甩衣袖,也提步跟了上去。
却没想到,一张小巧的阵法旗从王监工的袖袋中掉了出来。
正在王监工错愕之际,大毛双眼血红,提起他的衣领怒不可遏地问道:“说!毛毛的迎风招展旗怎么会在你这里?!”
王监工回过神来:“毛哥,这旗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貌美女修还没走远,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吓得瑟瑟发抖。
大毛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她竟然脚一软,就跌到了地上:“王大人,这旗子明明一直都在你身上,都有几百年了,你莫要欺骗毛哥,拖累了我啊。”
几百年?小毛毛也是失踪有几百年了!
听到那女修这么说,早已被怒火烧掉理智的大毛敞开衣襟,对着王监工发射起胸毛针来。
不过一个小小监工,死就死了,还能怎样?
王监工心中暗骂“贱人害我”,还想辩驳几句,但看到大毛不管不顾的就下杀招,也恼怒起来,拿出各种看家本领。
明明是同样的修为,叫声毛哥不过是给个面子,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不成?!
从灵船上出来的壮丁们看到两人打斗,为免殃及池鱼,慌乱地四处散开了。
大毛和王监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刚下船的壮丁们身上溢满了灵气,明显经脉已经打通了,而灵船上的几个守卫修士,已然死去。
两人打了好一会后,乔颜收到了林森的传音,才急急忙忙地奔到周总管的洞府外,大声求助:“周总管,大事不好了,毛哥不知怎么了,突然发起狂来,杀死了好几个监工,现在正和王监工大打出手呢。”
周总管作为修为最高的出窍期修士,只不过是因为贪恋此处灵气浓郁,才愿意来镇守矿区的,平时他是不爱管闲事的。周总管甚是不喜欢修为比他低但又爱耻高气扬的大毛,每次大毛来时也装作没看见,但此时见乔颜跑到这儿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也怕真出了大事,急忙放出神识往外探去。
周总管大吃一惊,他神识所探之处,监工们竟都死了!虽然其中疑点甚多,但他看到大毛还在和王监工打斗,气不打一处来,立马飞出洞府外,想先让这两人停手再说。
林森察觉到周总管的神识不再扫过来,向躲在不远处的其他帮手打了个手势,众人蜂拥而上,用最快的速度把大毛和王监工都解决了。
林森把那面迎风招展旗丢到一个会使阵法的修士手上,那修士竭尽全力施展全身解数,在周总管察觉之前布了个阵法。
周总管远远看见大毛和王监工躺在地上,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暗暗运起灵气,警惕地看向四周。
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双腿似乎被什么给束缚住了,让他再也无法移动。
“雕虫小技!”周总管看到这阵法并不牢固,看样子只是个淬体期的修士布下的,他把灵气打向脚下的阵法,不到一瞬间就挣脱开了。
这时旁边冲出个出窍期的修士,手中的流星锤二话不说便对着他甩来。
周总管看到他褴褛的衣衫,冷笑一声,迎了上去。
一个经脉被封许久的出窍初期修士,怎是他个出窍中期的对手。周总管扫视了身旁的壮丁们一眼,这些杂碎等会儿再收拾!
林森和其他修士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战局。看到那修士渐渐力不从心,不是周总管的对手,林森当机立断地吃了枚隐果,又贴上了隐息符。
吃了可以隐身一刻钟的隐果是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珍宝,但是隐身这样的奇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它燃烧的是修士的生命力。短短的隐身一刻钟,就会耗去修士一千年的寿命。林森也是仗着还有几株延年益寿草,才敢把这隐果吃下。
乔若看见林森突然没了踪影,心知她上去帮忙了,成败在此一举,他也顾不得修为差距过大,也跳到了周总管面前。
其他通了经脉的修士见状,犹豫片刻,知道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也纷纷加入战局,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时不时施几道法诀阴阴周总管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周总管看到眼前这个修士疲态渐露,被他打得节节败退,正要趁胜使出大招时,突然感到一股阳气无声无息地打入腹部,最重要的丹田被一只金手紧紧捏着,虽暂时还无损伤,但也足以让他心神大乱。
那出窍初期的修士看到周总管突然停下动作,眉头紧皱,似乎身体不适,他心中一喜,趁此机会使了杀招,周总管当场毙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乔颜抓住乔若的手,开心地哭了起来。
这一次壮丁起义是监工们始料未及的,他们都以为壮丁们被封了经脉,再无任何杀伤力。就是这样的想法让他们毫无准备,让林森众人得以偷袭成功,因监工们分散站在四处,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所以林森他们没受多大的重伤就让这些监工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最后全军覆没。
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壮丁们看到身边的监工突然被同伴杀死,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找麻烦,他们才大着胆子放下手中的活,从矿洞中、从隧道里爬了出来,才发现所有的监工都死了。
幸福来得太快,恢复自由身的众修士都还呆若木鸡。
乔若跳到灵船上,大声宣布:“我们自由了!这些扒皮鬼全都死了!”
修士们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欢呼,一小部分女修甚至喜极而泣。
乔若突然抓住林森的手,把它举了起来:“感谢林大仙,今天这一切都是她组织的!”
修士们发出响亮的喊声:“谢谢大仙姐——”
林森微微有些脸红,但好在她脸上还蒙着破布,也没人看见,她有些局促地抬起手,示意修士们安静下来,大声问道:“有谁会操控大型灵船的?举起手来。”
有几个修士举起了手,林森点了点他们:“你、你、你、还有你,全都给我上来,看能不能开这灵船。”
在得到这几名修士的肯定后,林森又对众修士道:“这灵船没能及时开回去,肯定会有人前来察看,我们走得越快越好。但是让大家空手而归总归不美,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搬砖,一个时辰后不论收获多少,灵船都要准时起飞,过时不候!”
修士们又是一阵欢呼,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搬起灵玉砖来,在死去的监工们身上找到储物空间后,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往里面塞灵玉,没找到储物空间的也想方设法的大包小包多带一些灵玉。
林森站在船头,对四只粉红吩咐道:“你们几个去维护一下秩序,别让人因争抢灵玉而打起来。”
看到四只粉红嘟着嘴就是不愿意,林森冷哼一声,一拳打到了灵船的栏杆上,那可怜的小栏杆马上断了一截。
“在没离开此处之前,一切都听我的,刚刚立下的心魔誓这么快就忘了?”
四只粉红抖了抖,马上作鸟兽群散。
乔若探究地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林森:“你倒是想得周全,我还以为你这家伙贪财得很,此时会不管不顾地搜刮灵玉呢。”
林森呵呵一笑,没有答话。她力气那么大,没几下就用上品灵玉把耳钉都填满了,现在想装灵玉也没办法装了。带走灵玉不是重点,给遇春心中添堵才是她的目的。
至于刚才那番话,只是安抚人心的策略,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手段了,只能用这里的灵玉安慰安慰大家。这次很多修士都出了力,不给他们一些甜头怕他们心生怨恨。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乔若的声音在矿区上空回响:“时间到了,灵船很快就要起飞了,过时不候——”
大部分修士都很识相,再有不舍也上了船,其他的在粉红男团的眼刀下也上了船。
粉红男团数来数去,最后发现还少一人,他们马上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林森。
林森没有理会,对操控灵船的修士道:“开启防护罩,起飞吧。”
那几个修士莫敢不从,马上着手准备。
这时一股威压笼罩住了整条灵船。
是那个出窍期的修士。
他的声音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先别开船,我的储物空间还没装满!”
“就因为你的贪财,全部修士都要给你陪葬吗!”乔若怒道:“说不定云端城派来察看的人已经上路了,你还不赶快上来!”
林森走到那几个操控灵船的修士身旁,放出阳气,替他们挡了不少威压,她面无表情地说:“别理他,我们开船。”
那出窍期修士看到灵船缓缓升起,竟是真的不等他,只能气急败坏地丢下手中的灵玉,纵身跳到了灵船上。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控制室里,对林森大吼:“我出力最多,你一个淬体期的凭什么命令我,多等我一会儿都不行么,赶去投胎啊!”
出窍期的威压也不是好受的,林森把口中的腥甜咽了下去,不动声色地说:“乔若说的没错,你自己贪财不怕死就算了,别让全部人跟着你陪葬,大家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就因为你的自私要重新被抓回去吗?”
“你——”那出窍修士火冒三丈,抬起手就要一掌劈下。
林森面不改色:“你打啊,你不怕违背心魔誓言你就打下来啊,你不怕受困心魔走火入魔你就打啊!我们可是说好互不伤害彼此的!”
那修士咬牙切齿地瞪着林森,最后不甘心地走了。
身后的修士俱都舒了口气,继续操控着灵船往前方飞行。
“你是个好人。”在林森从操控室出来后,乔若认真地对林森说道。
林森笑眼弯弯:“你之前不是说我不老实吗?”
她的睫毛纤长,眼睛笑起来像弯明亮的新月,乔若忍不住叹息,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就长在一张全是疙瘩的脸上呢。
他只不过晃神一瞬间,马上又想起了林森的问题:“我之前是觉得你动机不纯,但现在发现你人真的挺好的……”乔若说到后面不知为何耳朵尖有些泛红。
“这灵船会开到何处?”
“随意城。”
乔若点点头,不归属任何势力的随意城实在是个好去处,当下更对林森高看几分。
“你会如何处理这灵船?这艘船太过显眼,虽说珍贵,但终究是个麻烦,说不定上面还做了可以追踪的手脚。”
林森拖长了声调:“这个嘛……到了随意城你就明白了。”
开了一个多月,灵船才开到了随意城,停到了城门口不远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乔若对林森起了结交之意,每天除了陪姐姐之外,就是喜欢去找林森说话,此时他正想询问林森具体要去何处之时,船舱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原来是那个出窍期的修士看到船舱里还放着一批灵玉,仗着修为高想独吞,其他修士看不过眼,忍不住吵了起来。
乔若征询地看向林森,却看见她灵敏地跳下灵船,一溜烟遁进了城门里。
他听见林森的传音:“这么大的麻烦我可不想收拾,乔道友一身正气,这艘灵船就由你来处理吧。至于其他的事情,若是乔道友有那闲心,那不妨管上一管。”
“喂,你这家伙,管挖不管埋啊,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人——”
林森听到乔若带着愠怒的声音,耸了耸肩。她自觉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不违背原则的达到目的就好,她才没心情收拾剩下的烂摊子呢。
林森风尘仆仆地闯进欢欢酒馆,这可吓坏了小绿,还以为是从哪个旮旯角跑来故意捣乱的修士。
晏九娘闻讯也风风火火地从后院走了出来,在林森扯下脸上那块破布后,她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你这死丫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差不多上千年,还以为你和那臭小子私奔了!工钱别想要了,不事先请假,这是无故旷工,你至少要在这里免费打五百年的工!”
小绿心疼地围着她直转,“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城外了,都怪我多嘴,不应该告诉你化形草的事情……”
晏九娘骂了一通,心情舒畅,最后才看到林森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血迹泥印全都有,就连头发也脏兮兮地绑在一起,说是蓬头垢面都不为过。
她蹙眉问道:“你从哪儿回来的,怎么这副模样?欢欢酒馆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林森摆摆手,“没事,被人抓去挖矿了,现在刚刚逃了出来。”
“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抓姑娘去做苦力,男的咒他阳痿早泄天天蛋疼,女的……”晏九娘又骂了起来。
林森只觉得魔音绕耳,也不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让晏九娘脾气变得这么大,她可怜兮兮地打断了晏九娘滔滔不绝的话语:“九姐姐,你刚才说以为我和谁私奔了?”
“哦,你走后没多久出岫也撂摊子走人了,我还以为他出去找你了。”
这么多年来,林森的神识从来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莫不是在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此时回到欢欢酒馆,只觉得倦极累极。
她现在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她迷迷糊糊地说:“我和他没关系,白打工也没问题,先让我睡够再说……”
林森带走了那么多的上品灵玉,俨然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有钱人了,晏九娘的工钱已经无法撼动她土豪的心灵。
晏九娘夸张地捂住鼻子:“快去吧,休息好马上起来干活!”
林森回到原来的洞府,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这是多少个涤尘术也比不来的,随后她连头发都没弄干,就爬到了床上。
足足睡了三个月,林森才被小绿给弄醒。
小绿把她的房门拍得震天响:“小森,你快起来,又有帅哥来找你了!”
林森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
小绿崇拜地看着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可真有本事,才回来没多久,又有一个大帅哥找上门来。”
林森掀开帘子来到厅里,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
那人似有所悟,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有情似无情地看向林森。
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还是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
“好久不见,不请我坐一坐?”棱墨脸上噙着迷人的笑,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