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疑惑,夜凛没有任何头绪。
但如果宋弗说的是假话,他又找不到宋弗如此做的理由。
因爱生恨吗?并不像。
而且,宋弗没有这个能力。
李元齐看向宋弗,企图从她的表情中试探出她话里的真假。
宋弗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没有半分心虚。
李元齐看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来时,他想要从宋弗这里得到答案,此刻却感觉,脑子里愈发凌乱。
他又看了宋弗一眼,面对宋弗的明丽照人,他猜测会有这样的心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的宋弗格外动人一些。
“本王问完了,多谢太子妃配合。”
宋弗:“王爷客气了。”
李元齐:“本王先行一步,今日太子妃的花销,都记在本王账上。”
“多谢王爷。”
宋弗没有挽留,也没有客气。
李元齐深深的看了宋弗一眼。
直接离开,回了齐王府。
宋弗依旧坐在明炔楼的雅间,流苏遣了人出去买吃食,为了给宋弗留出更多的时间,特意把人都遣得远了些。
宋弗坐在窗前,看到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然后这道身影稳稳的落在她面前。
宋弗见着陆凉川的身影,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
“这是李元齐的地盘。”
陆凉川在她面前的小桌旁坐下,看着她开口道:“嗯,不怕。”
看着这样胆大妄为的陆凉川,宋弗心中不由得跳快了两分。
这是李元齐的地盘,陆凉川并非鲁莽之人。
他能如此现身,必然是做了周全的准备。
才这般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也是,陆凉川的实力,确实有让他狂妄的资本。
她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让自己保持平静。
从桌上拿了一个茶杯,给陆凉川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
“公子来可是有事?”
听到这个问题,陆凉川没有看她,眼神有些心虚的挪开了。
“妙华阁的事情,已经爆出来了,京兆尹府衙在我来时,已经审出了结果。”
宋弗往门口看了一眼。
这些消息,流苏会报给她,陆凉川却巴巴的跑了一趟。
她微微垂眸:“是,从妙华阁曝光,便有这一日。”
陆凉川:“饰品查出来,确实有毒。
“妙华阁的掌柜侍卫,都已经下了狱。
从妙华阁找出来的账本,京兆尹都已经查阅过,且递上了大理寺,齐王脱不了干系。”
宋弗:“是。
“这一回那么大的亏空,就看他怎么填吧。”
陆凉川看向宋弗:“这一回多谢你,若不是你,现在面临困局的就是我们。”
宋弗:“这是我的投名状。
“公子替我护住了琴家,我们是各取所需,宋弗当不得公子这个谢字。”
陆凉川微微皱眉,看着宋弗。
他不是很愿意听宋弗和他这般撇清关系的说法。
“你给我的关于边境的消息,我都看了。”
宋弗:“嗯,若对公子有用,再好不过。”
陆凉川顿了顿,又开口:
“你的身子可还好,落了水,虽然毒解了,还是要多休息。”
宋弗错愕,脸上的表情又很快消失。
“是,好多了,多谢公子关怀。”
陆凉川:“李元齐可是怀疑你了。”
宋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总要找地方摸索一番,要不然如何死心自己踩的一个这么大的坑。”
陆凉川:“嗯。
“关于这件事,生意那边都安排好了,不会出纰漏。后面他若是再找你,你可以不出来,让流苏来回话就是。”
宋弗抬头,对上陆凉川的视线,然后挪开,应了一声:“好。”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凉川才又开口,语气轻缓: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冒险,一切解决不了的,等我回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护住自己是最重要的。”
宋弗:“是。”
陆凉川见宋弗低眉顺眼,半点没有面对李元齐时的张扬,轻叹一气。
今日初十,后日他便走了。
京城有楚先生,有裴佑年,有他经营了那么久的基业,哪怕他不在,他也很放心。
却唯独每每想起宋弗,心中担忧。
她是太子妃,是皇家儿媳,是丞相嫡女。
他知道宋弗厉害,也知道宋弗聪慧,但再如何,在这种吃人的皇权斗争里,她也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无论如何,冲着她救自己的这份情谊,自己都该好好守护着她的。
“除了流苏,我在你身边放了一队影卫,主要是保护你。”
宋弗:“多谢公子。”
空气又安静下来。
二人相对而坐,临窗喝茶,气氛却又说不出的和谐。
微风轻轻吹来,春风拂面。
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花草清香,沁入心脾。
春日的气息,清新温柔,让人流连忘返。
陆凉川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从椅子上起身,看向对面的人:
“宋弗,我走了。”
宋弗起身,对着陆凉川颔首:
“公子慢走。”
陆凉川走到对面的窗前,又回过头来,看向宋弗。
宋弗微微侧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察觉到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她定了定神,对着陆凉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颔首示意。
陆凉川也对她颔首,而后一跃,从窗口离开。
宋弗只看到一道声音掠过,之后便了无踪迹。
外头响起敲门声。
宋弗收回看着窗口发呆的目光,下意识的理了理衣襟。
“进来吧。”
流苏进来,汇报着外头的最新消息。
“娘娘,齐王从明炔楼离开,直接回了齐王府中。
“京兆府衙那边,结果已经出来了,经过大夫太医检测,那饰品确实有毒。眼下妙华阁的人全部被收押,京兆尹把事情上报了大理寺,事情很快就会查到齐王头上……”
宋弗点点头。
“东西买好了吗?买好便回去吧。”
流苏看了宋弗一眼,觉得宋弗的神情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回答道:
“是,已经买回来了。”
宋弗:“把明炔楼的点心全部打包二十份,回府了发给各院子。”
流苏:“是。”
宋弗起身出门,径直回了太子府。
晋王府。
李元晋也得知了京兆尹那边的消息。
直接从床上爬起来,问了细节,心情十分畅快。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原本以为花满堂事件,李元齐把矛头对准了太子,他怎么也要费些功夫,才能达到原来的目的。
万万没想到,敌人自己先爆了雷。
实在是可喜可贺。
“李元齐那种暗搓搓的小人,定是坏事做多了,上天都看不过眼,要收拾他。
“爆出了这种事,不死也得脱层皮。”
此时,幕僚们都守在屋子里,脸上露出畅快的表情。
这件事,对于整个晋王府来说,都是好消息。
“是啊,王爷,还好我们出手及时。
“原来妙华阁的掌柜是真的要跑,听闻我们的人去的时候,掌柜的正在烧账本。
“还好前面去了一些比较的蛮横顾客,直接把掌柜的绑了起来,又把证据给搜了出来,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被他毁了多少。”
说到这里,另外有幕僚发出质疑:
“王爷,那些先去的人,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是不是也知道妙华阁有猫腻,想要对付。
“这事情实在是太巧了,一般的人也不太会有胆量敢做这种事。”
李元晋想了想,然后开口:
“你是说这件事里,怕还有其他人。”
幕僚:“是,王爷英明。”
李元晋:“无碍。
“李元齐的敌人可不少。
“不说从前被他拉下马的冯家,就说眼下,爆出本王贪污被牵连的那些家族,哪个不是恨李元齐恨得牙痒痒。
“若背后真的有其他人,那也是我们的同盟。
“只要在对付李元齐的事情上,我们统一战线,那大家就是朋友。
“别说我们只是猜疑,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真有其他的人,若对方露了马脚,我们还得帮对方遮掩一二。”
对于李元晋来说,若李元齐墙倒众人推,他最是喜闻乐见。
幕僚连忙拱手:“王爷说得是,是属下狭隘了。”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李元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自然是要帮老百姓向齐王府给个说法了。
“妙华阁是李元齐的,如今妙华阁出了问题,李元齐必须要负责。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把这些责任落到实处。
“首先第一点,让他赔钱。给所有买了饰品的人,都把钱退了。”
说到这里,有幕僚立马回应:
“王爷,妙华阁的这批首饰,中途涨了两次价,从一两五涨到二两,又从二两涨到了三两。
“我们算他平均二两银子一件,但是他赔付,因为没有收据,却得赔三两银子一件。
“再加上成本,还有听说齐王去其他地方也开了铺子,准备卖这个东西。
“成本加赔付,再加上支出,这一回齐王得大出血。”
听到这里,李元晋哈哈大笑。
这是今儿听到的最让人高兴的消息。
“行,就这么办。你们去找一批人,大肆宣扬这毒性的恐怖,最好闹得人心惶惶,这一次,本王要李元齐倾家荡产。”
“是。”有幕僚领了命退了出去,李元晋想了想又道:
“这还不算完,找几个御史,上奏弹劾把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强迫父皇,要对这件事情表态,否则百姓惶惶,民心不安。
“还有,这次事件,李元齐用了本王的名义,也一并爆出来。
“本王要他,名利双失。”
“是。”
幕僚们各自离开。
李元晋想到今日的事,心中高兴。
让人端了药过来一口喝下,准备睡上一觉养养神,接下来有大事要发生,得养好精力才是。
太子府,乐施院。
李元漼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却不是幕僚传来的,而是夏鸢送过来的。
李元漼现在身上有事,见幕僚都得躲着藏着。
昨儿因为柳眉楼的事,他没办法才召集了幕僚见了一回,现在回过神来觉得还是要低调些为好。
正好别的小厮侍卫都安排了别的事不在,他便让身边的夏鸢去打探些消息。
夏鸢果然不负他所望,送来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的好消息。
李元漼听完夏鸢所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当真?齐王府真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批首饰真的有毒?”
夏鸢回答:“是,现在京城已经传开了,到处都在讨论着这批首饰。说齐王谋财害命,要齐王府给个说法。
“这批首饰,京城许多人都买了,走在大街上,几乎整个京城都在控诉齐王府。
“现在,京兆尹那里出了结果,大家都挤在齐王府的门口,要齐王府退钱退货给个说法。”
李元漼听得津津有味,急急问道,
“那齐王府是如何回应的?”
夏鸢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若殿下想知道,奴这就去打听。”
李元漼催促:“去,赶紧去。替本宫好好办差,本宫重重有赏。”
夏鸢赶忙应声:“多谢太子殿下。”
此时的齐王府。
已经被老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王府大门紧闭。
书房里,李元齐正和几位幕僚商量着对策。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发酵起来,怎么也得有几天。
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来势汹汹。
京兆尹带走了妙华阁的掌柜伙计,刚刚才查出来首饰确实有问题,后头这些人就来堵了门。
必定是有人煽风点火,怂恿着大家如此。
但是现在,哪怕知道有人这么做,齐王府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幕僚们都是一脸愁云。
“王爷,快些拿主意吧,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善了是不可能了。”
“是啊王爷,不能拖,越拖麻烦越大。”
李元齐眉头紧皱,暗自咬牙。
李元晋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
也是,他跟李元晋,明争暗斗那么多年,李元晋一直都在想尽办法,要抓到他的把柄,但是他一直没有给他机会。
现在,被李元晋抓到了机会,当然是往死里踩。
李元齐感觉到胸口像被放了一块大石,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那么多年,这是他出过的最大一次披露,摔过的最重一跤。
他要铭记这一刻血和泪的教训,绝对不再重蹈覆辙。
他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对着幕僚吩咐:
“开门,把人带去妙华阁,回收琉璃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