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平复了会心情继续说道:“那李醯和白山先是一人喝了一罐酒,喝得酣畅了,就叫了一些舞女进来跳舞助兴。李醯看着那些舞女眼睛转都不转一下,白山也是陪着笑闹,两个人对那些舞女指指点点,然后…然后…”小五然后了半天没有下句,重耳又想训斥,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
林未之急道:“然后怎么样了?”
小五道:“我也不是全部能听懂,反正是关于,关于,关于那个的事情。”小五不善言辞,又没有男女方面的经验,说的是混乱,也不知如何说下去。夷吾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大,心中明白,微笑一声说道:“这个你倒是不用讲了。”
林未之仍是一脸懵懂,呆呆的问道:“关于什么事情?我怎么不明白。”她心里想即使是男人称赞女人漂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她环视众人,发现几人都是脸色尴尬。重耳则也是红着脸摆了摆手说道:“这一段跳过,跳过,没用,没用。”
小五也是知道这个事情不好,只好继续说道:“再后来,李醯越是喝得多,越是说很多话,最后两个人都是酩酊大醉,又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三人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知道这才说到正题。
见大家听的认真,小五继续道:“李醯当时说:‘要说漂,漂亮,那谁也比,比不上我们尊上。尊,尊上,当年那,那才叫一个美若天仙呐。’”小五装作醉态,学那李醯的醉后语态,演得生硬。夷吾和林未之都是微微一笑。只有重耳嗤之以鼻的说道:“你说话正常点,你这,这,这,这样的说,何时才能把事情讲,讲,讲完?”重耳也是学着醉态拉长声音结巴的讲话。
小五心想也是个理,于是道:“当时白山一听李醯提起尊上,说些不敬的言语,顿时警惕起来。当时我们都以为白山要当场喝斥于他。但奇怪的是白山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叫我们退下,派我在门口把守。我被遣到帐外门口,但离得最近,也能隐约听得清楚。我只听到那李醯继续说道:‘别人不知道尊上的秘密,我倒是知道。别看尊上平时冷傲,其实也是一个多情的女子,谁都想不到,原来尊上和那巫医秦缓有那么一腿。’”
林未之三人均是惊呼一声:“啊。”
小五继续说道:“白山当时好像也是惊异万分,李醯说得断断续续,白山在一旁问着什么,两人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我大概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五本就不善言辞,林未之三人不断问他,才将那场旧事听了个大概。
原来在早年间,李醯乃是秦国太医令,亦算医术高明,很得秦公赏识。当时秦公新娶了一名夫人姜氏,更名秦姜。那秦夫人不但本领高强,而且容色清丽,娥眉秀脸,只是那眉目之间总是透着一股冷傲之气,而那冷傲神色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秦公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颇为爱怜。
可是那秦夫人进宫不久就得了一种怪病,不仅从不言笑,整日愁容满面,不思茶饭,而且终日失眠,日渐消瘦。秦公很是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身为太医令的李醯首当其冲,秦公严令他即日拿出治疗方案。与秦夫人诊病,当然不能观面与接触,李醯悬丝搭脉许久,得出结论为秦夫人因为忧思过度,伤及脾本,导致饮食积滞,患了气虚血滞之症。
秦公问之,李醯谨慎答道:“此乃心脾两虚之证,或许夫人远离家乡,嫁与秦国,忧思过度,伤及脾本。脾志为思,思则伤脾。脾伤则不可为胃行其***胃纳失调导致。”
秦公问道:“那应该如何治之?”李醯答道:“君上宽心,微臣拟个益气补血,健脾养心方子,加之疏导心情,自会好转。”李醯考虑再三,开出党参、黄芪、白术、甘草等甘温药物补脾益气以生血,使气旺而生血。又配以茯神、酸枣仁、远志等宁心安神。自忖这等方子寻常安全,觉得毫无纰漏后,嘱药房熬药。
岂知这药方给那秦夫人服了一月有余,不但丝毫不见起色,竟是病情加重,每日烦躁易怒,一见汤药就将之打翻到地,不再服药。秦公大怒,将李醯大骂一通,怒道:“三日之内,如果再找不到治病良策,你不用再来见我。”李醯惊惶之下,只好命人大发求医令,寻访名医。
当时李醯听手下人说,在栎阳城中的神农巷有个回春堂,那堂中掌柜请了一名坐堂的郎中,那郎中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忽然之间就在整个栎阳城内名声鹊起。于是李醯派了数人去打探,打探之人回报说,原来那回春堂中坐堂的郎中叫秦缓,师承蓬莱道玄真人。他道成后下山四处云游,不知为何到了秦国国都栎阳。也不知那秦缓有何本事,被回春堂掌柜的相中,聘了他在堂中坐堂。
自他坐堂以后,那回春堂生意大好,日日病患爆满,回春堂的掌柜是喜上眉梢。每个病患来到秦缓的面前,他都只是凝眉将病患看得片刻,便立即断出病证,开出对症之药,而且百治百效。没过多久,在栎阳城中,他就名声大噪。城中都传,神农巷中出了一个神医名叫秦缓,都尊称他为扁鹊先生。
李醯那几日被秦公一逼,心生一计,就想将城中稍有名气的郎中集中起来给夫人诊病。他倒不是希望寻的郎中真能治病,而是向秦公证明,这秦夫人的病治无可治。一队队的衙役不由分说,在城内看到郎中就往宫中押送。秦缓当然也在其列。
等到了宫中,抓来的郎中排着队一个一个的进入到内室中为那秦夫人诊治。不一会进去一个,不一会又出来一个,进去的都是摇摇欲试,出来的都是摇头纳闷,显然都碰了壁。
好不容易轮到秦缓,只见他大步沉稳的迈入内堂之中。秦缓进了内室,给秦公见了礼。即使已看数十人,秦公脸上仍露出殷切的笑容道:“足下如何称呼。”秦缓答道:“在下姓秦名缓。”
身旁李醯眉毛一挑,心想原来这人就是最近城中号称扁鹊之人。他最是嫉贤妒能,这次招来许多郎中,他就怕找到真本事之人,威胁自己的地位,此时看这人声名在外,顿时心生警惕。
秦公对城内出现扁鹊一事已有耳闻,甚是欣喜,赶紧说道:“原来是扁鹊先生,有劳先生了,请!”
扁鹊转头看向屋里,只见屋内轻纱遮隔,帷幔低垂,纱幔之后有一个倩影侧坐。
李醯当时见扁鹊神态甚是奇怪,先是愣了半响,眼神看着秦夫人的方向很是空茫。扁鹊盯看着纱幔之后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没有说话,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斟酌病情不敢打扰,岂料扁鹊竟然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堂内众人莫名其妙。
李醯见秦缓无理,喝道:“竖子大胆!还不诊脉待要如何?”
秦公见秦缓如此,也甚是奇怪,但却没有阻拦。
扁鹊这才淡淡说道:“在下无须诊脉,只需感受气息即可。”
李醯略感诧异,心中一跳,心想自己行医多年,只知望闻问切,从没听说过什么感受气息,喝道:“大胆竖子,居然敢在宫中行此巫术,来呀,给我抓起来!”
秦公虽然惊异,但心中急切,又有一丝期望,摆手止住了李醯说道:“让扁鹊先生试一试无妨。”李醯只好作罢。
扁鹊闭目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此乃忧心伤脾,心脾两虚之证。”
李醯见他辩证结果与自己相同,嗤之以鼻。秦公也略微失望,问道:“先生可有良方。”
扁鹊言道:“无需用药。”李醯忙道:“胡扯,心脾两虚对症应使用补心益脾之药。”于是将自己的方子重述一遍。扁鹊则说道:“心脾两虚只是表征,真实的病因不在于此。”李醯疑惑:“那你说如何。”
扁鹊不理他,望向秦公。秦公也是疑惑,只能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应如何诊治呢。”扁鹊答道:“夫人只需每日申时,到太庙牌位之间,拜祭祖先,连续三日,病情自有好转。”
李醯哈哈大笑,怒道:“巫医!你这是巫术,毫无道理可言。君上,千万不要相信这巫医所言,贻误夫人病情。”
为何让夫人拜祭祖宗牌位就能治病,秦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是左右为难,眉头蹙紧,不知如何是好。
李醯说道:“君上,千万别相信此巫术之言。如开了此头,人人行巫,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醯见秦公踌躇,笃定此法毫无道理,似是下定决心说道:“如这巫医能用此法治好夫人之病,我。”顿了一顿,说道:“我将这太医令让与他,可如他要是治不好,则应以欺君之罪,五马分尸,暴尸荒野!”
扁鹊见他歹毒,也是气怒,说道:“君上,如草民治好夫人,也无需李大人将那太医令之职让与我。只需让李大人将那方子自食二斤,得一教训即可。”
秦公思索片刻,看日已偏西,不久就是申牌时分,心想试试也是无妨,下定决心道:“扶夫人到太庙。”
李醯见秦公下定决心,也不好再说。他心中虽隐隐不安,但心想绝没有这种治病的道理,当下也自放心,安排屋内人等护着秦公及夫人到太庙中祭祖。
众人来到太庙,等到申时,秦夫人独自进入太庙之中,往那牌位走去。众人在屋外等候,谁知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正当众人焦急之时,却听到太庙中传出低低的抽泣的声音,那声音悲凄,竟是秦夫人的声音。
众人听秦夫人先是小声断续的抽泣,后来变得嚎啕大哭。秦公在外听着,很是焦急。李醯死死盯着扁鹊,脸色是由阴转晴,心想这个江湖巫医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扁鹊则是神情闲淡,毫无所动。
秦夫人哭泣之声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秦公正自焦急,这才听到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来。里面侍女跑了出来说道:“夫人说饿了,想吃点东西。”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想那秦夫人自从入了宫,从未主动说过饥饿,这哭了半晌,居然要吃东西。秦公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这是病情好转之象,欣喜之下,赶紧吩咐御厨准备膳食。
虽然都不知道扁鹊此法如何奏效,秦公却很是高兴,说要大赏于他。扁鹊则是淡然道:“羸病何其久,仁心到栈频。能治好夫人之患,则是最大的赏赐了。”说完竟然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秦宫。秦公在身后叹道:“真是扁鹊现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