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遗醒来的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
她闻到消毒药水和鲜花的味道,她转动一下头,发现脸和脑袋都被白纱布缠住了。她用尽力气想要挪起来,可是全身像针扎一样疼。
有人注意到她的动静,过来看她:“云之遗?”
云之遗耳朵轰鸣,努力听清了他说的话,她睁大眼想要看清来人,可是眼睛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白色身影,她有许多问题要问,可刚开口喉咙就像撕扯一般的疼。
那人轻轻拍一拍她的脸:“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云之遗动了动手指偿。
“你们滑雪的时候遇上了雪崩,幸好东宫靖用他的身体帮你承担了一部分伤害,”那个白色的影子用棉签沾了一点清水小心的涂在云之遗的嘴唇上,“你好好休息,会慢慢好起来的。”
云之遗用力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肚子。
“孩子没事。”那人看穿了云之遗的意思,“幸好你护住了肚子,加上东宫靖护住了你,所以到医院里来的时候你只是有一点出血,进行了治疗,孩子已经没事了。”
云之遗醒过来十分钟,又睡过去了。
她再次醒过来是第二天早上。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一间宽大的独立病房里,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照在床头的鲜花上。她目光微微一转,看到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沈诺扬。
云之遗刚要叫他,他已经看到她醒了,沈诺扬快步走过来。
“之遗?
“我在哪?”云之遗喉咙很疼,声音嘶哑。
“这里是法国的公立医院。”
“东宫靖呢?”
“他被东宫家派来的直升机接回国了,你伤得太重,没办法移动,所以留在这里治疗。”沈诺扬非常耐心的回答她的问题,可是眼内有一种沉重的哀伤,他看着云之遗:“需要我打电话给他吗?”
“不用了。”又有眼泪要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了,云之遗想一想:“你怎么在这儿?我爸爸妈妈呢?”
沈诺扬有一瞬间的沉默,但是他很快说:“……他们暂时还不知道。”
“一直是你在这里?”
“我是医生。”
云之遗不再说话了,她的喉咙疼得厉害。
又这样过了半个月,云之遗的伤渐渐好了一些,脑袋和脸上的绷带拆掉了,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头发被递掉了,脑袋上有弯弯曲曲的疤痕,像是丑陋的虫子,脸上也有,尤其是左脸从眼角到鼻梁,一条长长的疤痕几乎深可见骨。
她怔怔的看着说不出话来。
一般女孩子都没办法接受自己不再漂亮的现实,何况骄傲如云家小千金,沈诺扬怕她一时想不开,一边替她抹一些消炎祛疤的药,一边安慰她:“慢慢长,会好的。”
云之遗摇摇头:“没关系。”
她害死了罗杰,曾经想要拿自己的命去还给他,可是老天不愿让她这么轻松死掉,于是给了她一些磨难,这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沈诺扬不知道云之遗是真的不在意,以为她故作坚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他听到云之遗开口了:“沈诺扬,我想回去了,我想我妈妈了,你帮我拨她的电话,让她接我回家。”
沈诺扬僵了一下,很快对云之遗说:“云夫人和觅青出差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个国家,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吧,等你好一点,我就送你回家。”
云之遗摇摇头:“你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给他们。”
沈诺扬沉默的看着她,眼睛里那种沉重的哀伤又浮再出来。
云之遗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拿手机。”他说完快步走出病房。
云之遗等了一会儿,沈诺扬还是没有回来,她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几步了,可是一动,胸口就是一阵疼痛,她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挪到门口,身上已是满身大汗,她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去问护士借个电话,她打开门,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
云之遗看到向来风度翩翩的沈诺扬狼狈的坐在房间门口的走廊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哭得像个孩子。
她又折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到床边。
沈诺扬再进来的时候脸色很平静,可是他的衬衣领口有水,看样子是重新洗过脸,他手上并没有拿手机,而是拿了一份报纸。
云之遗知道他有话要说了。
沈诺扬沉默的把报纸递给她。
云之遗拿起报纸,她要的迷面已经要打开了,被沈诺扬硬生生的按住了手:“之遗,你跟东宫靖在法国滑雪的时候,国内发生了一些事……我知道不应该瞒着你,事实上现在也不是让你知道的好时机,可是,云之遗,看到这些消息之前,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他的眼睛里涌现了泪意,“我要你答应我。”
“…我答应。”
她打开报纸,手却在发抖,这是一份国内的新闻报纸,时间在一个半月前,也就是云之遗和东宫靖发生意外的前一天。云之遗匆匆扫了一遍报纸,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内容,心里正松一口气,报纸翻过来,突然看到大标题:暴徒纵火行凶,云家惨遭灭门。
宛若睛天霹雳,云之遗眼前一黑,她竭力自持,又看了一遍这个标题,每个字都很清楚,可是她突然不明白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了。
云之遗怔怔看着沈诺扬,他移开眼,不敢和她对视。
“什么意思?”
“……”
“沈诺扬我问你什么意思!”云之遗的声音大起来,几乎斯声力竭,她扑上去揪住沈诺扬的衣领,“沈诺扬,你拿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假东西来做什么?你……”
她的话没有说话,两眼一翻,人已经直直的倒下去了。
她最后的记忆是沈诺扬慌张的脸。
.
云之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沈诺扬不在这里了。
只有医生和两位女护工照顾她。医生每天来看她数次,女护工每天换一束新鲜的花,帮她擦洗,服侍她用餐,云之遗肚子又大了一些,有时候,会清楚的感觉到宝宝在肚子里动来动去。
沈诺扬留了信给她,就放在床头柜上。
可是云之遗一直没有拆开。
她每天翻来覆去的看那张报纸,有时候在床上一坐一整天。有时候被孩子踢得厉害了也会在花园里走上十分钟。
她知道沈诺扬还在这里是因为那天早上,她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用护工买来的早餐。
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小孩儿在不远的花坛眼边巴巴的看着云之遗碗里的红烧肉,云之遗嘴巴动一下,她也动一下。云之遗看了一会儿,看出了一点门道,于是对着她微笑。
小孩儿胆子大了一点,居然走过来跟云之遗说话:“你生病了?”
“嗯。”云之遗看一看小孩儿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你也生病了?”
小孩儿点点头,眼神又回到红烧肉上。
云之遗叉起来一块:“你要尝一尝吗?”
小孩儿摇了摇头:“我和爸爸去过中国,我知道这叫红烧肉,但是我不能吃,吃了又得吐。每天做治疗,太难受。”她羡慕的看着云之遗,“你的家人对你真好,特意给你做好吃的。”
“不是,这是在医院买的。”
“可是食堂不卖中国菜。”
云之遗还愣在那里,小孩儿的爸爸把她领回去了。
她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云之遗回到病房,对护工说:“麻烦你,帮我找沈来,我有话要说。”
几天不见,沈诺扬比之前还要瘦,他身上多了一种特殊香烟的味道,云之遗仔细看他,发现他鬓角多了几根白发,眼睛里居然看得见沧桑。他带来新的花束,将昨天的花换下来。
云之遗真诚的跟他说:“谢谢。”
沈诺扬把花摆弄好了,坐下来,看着云之遗的眼睛:“这是我答应云夫人的。”
“你见过她们吗?”
“是的,在医院。之遗,我见过她们最后一面,你的妈妈,爸爸,祖父……还有觅青。凶手把时间计算得很好。”沈诺扬嘴唇抿得很紧,眼角眉梢都是苦涩,“新闻做得不准确,他不是纵火行凶,而是用了炸药。”
---题外话---前面有几章写到沈诺扬和沈觅青订婚的时候应该是九月末,不是三月末,所以之遗和东宫靖滑雪的时候也到了十一月末。因为之前是收费章节,为了避免重复收费浪费大家的钱,所以不再修改,只在这里声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