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恪传了消息给魏太子,约十日之后在五鹿相见。
宋王和公子恪在消息传出去两天之后就拔营去了五鹿,一路上宋军的补给也全部由焉国供给。
等公子恪到了五鹿,立刻派自己的近卫去汶南将焉湦的家抄了,并捉拿留守汶南的焉湦的心腹之臣。可惜,高覃将焉湦的罪行昭告天下,焉湦的心腹得到消息,护着焉湦的家眷卷了金银细软出奔了他国。留守汶南的大臣倒是闻讯赶来,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先王之子只剩下公子恪一人,请公子恪早日登基。
可公子恪却说,国贼焉湦还没有定罪,公子允和高覃的冤屈还没有洗刷,王兄的英灵还没有告慰,自己怎么能登基为王呢。而且自己材质平庸,实在不是为焉王的好人选。
虽然公子恪是如此推拒的,可是他身为哀王的唯一还活着的兄弟,身后又有宋王的支持。已经是下任焉王的不二人选了。不过众臣还是顺了公子恪的意思,先等魏太子等人将焉湦的首级送来,然后再论焉王之位的事情。
公子恪又遣人去清点国库的财物,准备挑选一些送给魏国和宋国。
这厢魏太子收到公子恪的答复后,也向轻装简行向五鹿而去。昭姬的陪嫁全部留在了金桐馆,等在焉国的事务结束后,再一起返回魏国。
快到五鹿的时候,昭姬建议兄长骑马而行。上次昭姬来五鹿的时候是初秋,一派丰收的盛景,此时已近初冬,黍田里只剩下成垛的黍杆,从凌波湖延伸出来的小河道也都干涸,一片衰败的景象,只有凌波湖还泛着泠泠的波光。
昭姬指着远处的凌波湖说,“阿兄,那凌波湖就是焉王下令主持修建的。我来的时候正值黍米丰收,金色的黍田簇拥着银色的湖泊,我站在五鹿的城墙上往下看,真是夺人心魄的壮丽景色。可是如今人去了,景色也衰败了。”
太子看着昭姬,“你不是说那公子恪也很仁厚么?必然能继承哀王的遗志,这里的景色一定会变得更美。”
昭姬嫣然一笑,“阿兄,和我比谁先到五鹿么?”说完不等太子应答,就拍了超光飞驰而去。
当他们到达五鹿的时候,公子恪和宋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宋王看着远处队伍前方有两个男子骑着马齐头并进,一个青年骑着浑身无杂色,除了马的额中和四蹄有一抹白色的黑色骏马,英气逼人。另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上却是一个刚过总角的少年。
待两人走近,宋王看出那是个扮着男装的豆蔻少女。只因身量未开,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少年,那便是那魏国公主了吧。竟然真的是个小丫头的样子。
而昭姬和魏太子也看到公子恪一行人,公子恪昭姬是认识的,几个月不见,公子恪仿佛瘦了一大圈。可让昭姬注意的是他身边一位身着青色常服的青年公子。此时在焉国已经没有人比公子恪地位更高,如果是他国的客人,公子恪是主人,也应该站在最前方,现在却是公子恪比青年公子还微微落后半步。
难道是宋王?昭姬看着那位公子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身青色的常服竟然被他穿出闲适飘逸之感,不像是一位君王,反而像游历天下的名士,但又没有名士的孤傲,只是站在那里便有温和之态,让人见之可亲。这些感觉杂糅在这位君王身上没有丝毫违和感,和传说中的胸怀宽广、仁义为先的君主倒是诡异的切合了起来。
“阿兄,那个少年便是公子恪,他身边那位应该是宋王宋玹。这宋王,” 昭姬驭马靠近太子,悄声说,“有点老狐狸的感觉?”昭姬有时戏称翟喜为老狐狸。
太子笑道,“有点像,但也不是全部。”
说话间昭姬和太子已经骑马到了宋王和公子恪近前。
太子和昭姬刚下马,公子恪便走了过来说,“上国为焉国除去奸贼,匡扶王室大恩,焉国国人都永世难报。”说着就要跪下来,而公子恪身后站的那些焉国臣子已经跪倒在地,隐隐有哭涕之声。
魏太子连忙将公子恪扶起,安抚道,“焉湦弑君叛国,人人得而诛之。魏国与焉国世代交好,焉国出此叛逆,孤只不过是义不容辞的一件小事。”说着挥了挥手,斗勃将拿着一个冰鉴过来。
太子指着这个冰鉴说,“里面便是奸贼湦的头,请公子恪处理吧。”
公子恪亲手接过冰鉴,又交给身后的侍从,道,“上国对我王兄的大恩,恪没齿难忘。”又看向昭姬说,“恪还曾经怀疑过魏国公主,真是罪该万死。”
昭姬说,“公子不过是忧心如焚,况且当时我也没有告诉公子我的用意,被误解也是难免的,所赖一切都顺利,国贼伏诛。公子不用再自责了。”昭姬眼光飘向一边看热闹的宋王,“公子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客人么?”
公子恪连忙将众人介绍一番。
宋王微微一笑,与魏太子和昭姬互相见礼道,“久闻太子英武不凡,公主端丽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魏太子道,“过奖了,宋王才是真正的至仁至义之君主。”
两人又互相夸奖了一番。
昭姬在一边默默无语,有些后悔穿了男装骑马过来,若是躲在马车里就好了。却没发现宋王淡淡的瞟了一眼开始出神的昭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待几人寒暄之后,公子恪先安排魏太子众人入城休息,又邀请众人共赴晚宴,即为了给魏太子及公主接风洗尘,又为了答谢魏国主持正义的大恩。
趁着魏太子等人休息,公子恪又去看了高覃。高覃因为护卫哀王的时候就受了伤,一直郁结于心,没有养好,加上后来被斗勃一矛穿透肩膀,失血过多,强撑了几天,结果接到公子恪的回信,精神一放松,反而高烧不断,卧床不起了。
本来太子想让高覃留在路过的城镇中养伤,可是他一定要将哀王的玉璧亲手交给公子恪,于是便一直跟了过来。于是公子恪使人将高覃抬进五鹿城中他的宅子中,命人去汶南召集御医一定要把高覃的身体养好。
高覃看到公子恪,精神了一些。将一直放在怀中的玉璧拿了出来,递给他说,“这是焉王要我交给公子的,就是将焉国托付给了公子,请公子一定要秉承焉王的遗愿,善待国人。”
公子恪想起王兄,涕不成声,“恪一定遵循王兄的遗愿。”公子恪接过玉璧,这玉璧不知浸过多少人的鲜血,内里竟然盘桓着一层层的血丝。
高覃将所有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靠近公子恪悄声说,“魏国公主有胆有识,有仁有义,实在是焉国王后的不二人选。不如公子趁着魏太子还没有将公主接回去之前,向太子求亲,若是能将公主留在焉国,那是再好不过了。”
公子恪摇了摇头,“之前我误会了魏公主,还因此出奔了宋国,若不是宋王仁义,现在还不知如何收场。如今魏国公主没有怪罪我已是万幸,怎么还能厚颜去求亲呢?”
高覃说,“公子,不为了你自己,为了焉国,你也要试一试啊。”
公子恪只好点点头。
傍晚的宴席,昭姬也身着魏国王姬礼服出席。因焉国正蒙大丧,所以一应丝竹管乐、歌舞酒色自然没有,晚宴办的很是庄重。公子恪在晚宴上极尽谦恭的感谢魏国和宋国的相助之恩。因除去焉湦的事情,两国都有参与,便邀请魏太子、公主和宋王去汶南,为焉王和公子允的正名,焉湦罪行的宣判做个见证。
此去汶南不过不到一日的路程,魏太子和宋王都一一应允。
第二日,众人一早便启程,下午就到了汶南。昭姬这次自然不是在后宫中休息,而是落脚在专门招待外国王族的会馆中。
等昭姬洗去浮尘,更衣以后去找太子时,却从窗户看到兄长和宋王正在对弈。连忙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去了。
太子旭看到昭姬转身离去,不由得好笑。而宋王把玩着白色的玉质棋子,仿佛没有察觉到窗外的动静。
太子低头看着棋局,自己的黑棋死死咬着宋王的白棋,现在正是胶着状态。突然宋王抬手落子,又提了自己两子,太子定睛一看,好一手拔花一朵三十目,自己一着不慎,竟然入了宋王的圈套。
太子也不免认真起来,可是宋王虽然只是提了太子两子,对整盘棋局却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一下颠倒了攻守之势。本来是太子对宋王围追堵截,变成了宋王对太子四面出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宋王落下一白子,太子笑道,“宋王技高一筹,我输了。”
看着合围局势,宋王也不提子,“娱乐而已,无所谓输赢。况且若不是之前太子分神,这棋局还要另说。”
太子摇头,“不,我的弈技确实不如宋王,旭是输的心服口服。久闻宋国善战,宋王谙识兵法,如今在棋局中也能运用自如,可谓名不虚传。”
“太子抬举我了,兵法在战争中虽然重要,却不是重中之重。”宋王坦然道,“宋以前只是好战,却并不是善战。”
太子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宋王竟然说的如此直白。他明白了为什么宋王有些事情做得夸张,但与之相处的人都会由衷的拜服他,“宋王过于自谦了,宋国骑兵天下无敌,楼烦这样的胡狄也不是被宋王轻而易举的铲除了么?”
“轻而易举谈不上,但楼烦擅自侵犯江国,是失道者,先失了人和。屡屡侵犯他国,又失了国力。我再在‘天时’和‘地利’上下点功夫,联合江国倾国之兵,岂能不克楼烦呢。”宋王微微一笑,一时如清风拂面,“‘凡战必本于政胜’,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能打败楼烦。”
太子听宋王说到这里,也不想继续兜圈子了,“道理自然都是懂的,可是面对利益,必然会有贪图的*,若不然,宋王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公子恪诛焉湦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码字开始倦怠了,明明脑子里有情节,但是码不粗QAQ
求人肉打字机大神临幸手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