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视线在和萱身上一落,又是暗叹一声,心中暗下主意,若和萱配了婚事,过了自己的小日子,便也能放下,也省的坏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
颈上微觉一丝暖意,却是皇帝伸出手来,轻轻抚在颈子上裹着纱布的伤口上。
她转眸瞧去,见皇帝的眸中满是疼惜与宠爱,心中一软,紧紧靠在皇帝怀中。
“怎么这么傻?”皇帝穿了一件明黄缂丝福寿无疆斜襟袍,极是挺括的质地,恰如他这个人,如山般的担当,只是护卫着她这个小小女子。
容悦在他怀中微微摇头,能为他死,心里也是甘甜的。
不知是否触动情肠,竟又落下湿热的泪来,打湿了羽翼般的睫毛,一滴一滴落在他胸口的刺绣花纹上。
皇帝抬手抚去那一粒粒珍珠般的泪水,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那目光如此专注,即便白日是如何纵横天下的帝王,这会子亦只是她的夫,只凝视专注地看着她,如同稀世珍宝。
容悦心中突然漾起无边的柔情,忍不住微微垂下眼眸来。
夜色温柔,那灯光也温柔地不成话,笼着一对相依偎的人,像诗句描绘,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静默半晌,容悦才极轻极软说道:“皇上陪我说说话儿罢?”
皇帝怜惜地吻在她发上,温柔问:“说什么?”
容悦贴在他怀抱里,额头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些微的胡须微刺,却一整颗心都是甜的,刚入宫时,皇帝尚未续须,英俊潇洒,真算得上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这会子虽已步至中年,却也丝毫不损他的俊朗,仿佛平添威仪似的。
“说什么呢……”容悦心中思忖,有心问他待她是否一如她待他,却到底问不出口,只说出几个字:“皇上当初见我时……还是说,皇上是几时喜欢我的?”
皇帝一手抚在她肩头上,面上不由浮起笑意来,说道:“第一回吧,瞧见你……”
第一回,应当是在翊坤宫里,她打翻了点心盘子……容悦极难为情,只说:“怎么会呢,我那样狼狈?”
皇帝面上浮起一丝红晕,因她不依不饶,才又说道:“朕和别人似乎有些不同,朕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容悦又追问:“那皇上喜欢我什么?”
皇帝悠悠回望前尘,笑道:“说不上来,只觉得你生的十分好看,又有些淘气,叫朕直想……”皇帝说到此处,微微低下头去,唇角却始终噙着笑意。
“想什么?”容悦不依不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
皇帝被她缠不过,只低声说出:“想抱在怀里亲亲。”
容悦心中一甜,又见他的面庞被烛光映的通红,分不清是否害羞起来,只觉又爱又喜,把脸埋进他胸怀里,娇声道:“皇上定是哄我。”
皇帝却十分正经,说道:“朕没哄你……”他瞧着容悦,那对眼睛极为有神,一瞬不瞬地瞧着她说道:“后来朕再去皇后宫里,偶尔会冒出一个想头,想你在不在,后来又想着,想着你迟早要选秀,也不急在那一时。”
“可是我后来没选秀……”容悦微微垂头,小声说。
皇帝沉沉思索着,说道:“后来你没能来参选,朕着人打听了下,听说你姐姐有意将你许配给容若,她是个好皇后,朕不得不为她留足颜面,没道理为个女人跟她争执。”
再后来纳兰当场拒婚,他立时抓住机会为纳兰把婚事做定,又安排人暗地里挡了她那些姻缘。
容悦见他这样说,只正色说道:“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纳兰容若,只喜欢皇上。”
皇帝才又笑起来,想到当初为将悦儿摘出来为纳兰配婚,如今纳兰夫妻不谐,他倒也有些愧疚,只看日后略略弥补罢,皇帝抬眸望回来,又问容悦道:“那你呢?”
容悦略一回首便是羞涩,脸上滚滚发烫,只说不出话儿来,禁不住他再三追问,才说道:“开始我也只拿你当姐夫崇敬,甚至有些埋怨你待我姐姐不好,”说到姐姐,难免勾起心结来,问道:“皇上更喜欢我,还是姐姐?”
孝昭在二人之间,亦是尴尬的存在,皇帝说道:“孝昭皇后入宫本就是为利益牵制,那会儿朕的地位岌岌可危,鳌拜又有心谋逆,满朝文武人心动荡,除了皇祖母,朕谁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你瞧皇太后这会子慈霭可亲,殊不知那会儿她也背着朕在外头拉拢外臣,借朕的名头谋取钱财,陷朕于不义。”
说起以往的荆棘坎坷,皇帝的语气却颇为淡然:“朕与孝昭皇后,实则不是那么回事,朕知道,她自己想必也清楚,她不稀罕朕,朕对她也喜欢不起来,公平而言,她是个称职的皇后,朕也给足了她皇后的一切应有的荣光和礼敬。”
说完这些皇帝已不愿再提,又继续问道:“那后来呢,你几时托付真心的?”
容悦知道姐姐和纳兰容若那一段青梅竹马,纳兰容若对自己不也是爱不起来么,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她自然相信皇帝这话,一时间多了两分心疼,只说道:“后来,我入宫侍奉,见皇上那样勤政爱民,心中敬服,只想着好好儿的照料皇上,可皇上却那样对我……开始只觉得好生难为情,可……后来就时时刻刻想见到皇上,想要皇上开心,想皇上再不心烦……”
皇帝瞧见她这幅娇羞情态,哈哈一笑只宠溺道:“朕的小傻瓜……”
锦帐缓缓垂落,那红烛闪耀着的丝丝情动,是柔,是蜜,是两颗心紧紧的相拥,是茧儿密密的缠裹,经纬纵横,成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不可说,不可说……
始终挥之不去的是那纯真质朴的笑容,像烙印一样深深铭刻。
如是圣驾自江宁回銮,皇帝还有诸项日程,除暗中排查泄露皇帝行踪的内奸之外,又有巡视河工与拜诣孔庙等正经事事,容悦不便随同,只隐隐听说皇帝吩咐恭亲王常宁去拜祭周公庙,想必有高看之意。
容悦倒是又去探望那重伤的女反贼数次,因太医施救,那女子脱离生命危险。
只是她依旧一身反骨,若非身受重伤,只怕早就逃走,容悦性子随和可亲,时候久了,虽也未能策反她,等圣驾返回京城之时,却也能沟通两句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