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的心情也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知晓这个女孩的善意,于是假装没事一般的笑了笑,道:“若是大试考到寅朝末年的历史,需要你做点评,你会按照这本书上的回答来作答吗?”
彭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大试作答一般而言都是按照书上的方式来回答,能够在市井进行贩卖的读物尤其是这样稍微敏感一些的读物都是经过了一定的审阅的,所以可以理解为标准答案,但是景阳却说它纯粹是胡写,这样再一问让她有些为难。
“你千万不要按照书上的答,尤其是寅末和武初的一些评价。”景阳忽然开口道。
原本还在犹豫的彭玲抬起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他身侧的少年,问道:“为什么?”
景阳嘴角泛出一丝冷冽的笑意,道:“不单单是因为按照书上作答少了自己见解,也因为这本书的确歪曲了不少事情真相。”
彭玲蹙眉沉吟了片刻,认真地说道:“当今五大宗门的大试武朝也会参与那么一部分,这本书又是传阅度最高的书籍之一,也就是说它上面所写的便是当今所认知的历史,即便又一些不对,我们也要认为它对,若是按照你那样回答,只怕会当做反逆。”
“参与是参与,神武帝有再多的野心再自视甚高,也不可能敢如此妄然地插手到大试中去,他们敢管的也就是身份核查,换句话说,也就是送试人在大试的作答他们根本无权看到。”
彭玲捋了捋而前垂下的青丝,微蹙着眉头,道:“那你为什么确定按照书上来答不对。”
车窗外红火的夕阳,以及羞红一片的云彩,不仅染红了山路山林,也给车内的两人脸上镀上一层醉人的光彩。
景阳看了一眼她被夕阳染得微红的脸,道:“你相信我便是。”
彭玲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自信,不禁觉得有些猜不透这个少年,于是移开目光,看着手中泛黄的书页,没有说话。
……
漫漫路途自是遥远,二十多天的行程不可能眨眼过,但所幸还算和平地度过了十多天,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中州的地方行政单位为陵、城、镇。从韩枫城所在的余南陵到九剑门所在的剑南原,中间还隔着两个陵的路程,如今他们已经走到了白鹿陵的郊野,一条安静的山路上。
之前的十多天里,他们只有需要补给的时候才会进城,不过哪怕是进城都会在补给完成后立刻出来,因为不想耽搁行程。
日近迟暮,速度不减的马车行驶在野路上,彭玲和景阳都在看书,大试日益逼近,哪怕是不爱看书的彭玲,也必须临阵磨枪的多阅读一些。
道路前方缓缓出现了一个樵夫。
樵夫站在路边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林洪掀开车帘,对着两人说道:“估计是要水的,你们取一些水给他。”
景阳率先回过神,拿出了一个水囊。马车在老人身前停了下来,果不其然,樵夫对着他们歉然地笑道:“不好意思,几位先生能不能给些水,今天上来砍柴太久,水喝光了。”
景阳笑了笑,将水囊递给了老人,没有再看书,而是通过车窗,看向了外面的风景。
“谢谢,谢谢。”老人感激地接过水,大喝了几口,将水递还了回去。
“看几位的打扮,不是本地人,如此年轻,是送试生吧。”老人眼中浮现出一抹敬意,问道。
景阳对着老人笑着点点头,道:“是的,老人家。”
“送试生好啊,出人头地,定天下,老头子我今天喝了你们的水,那也是沾光了。”老人笑道。
景阳笑着摇了摇头,简单告别之后,马车再度行驶起来。
再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马车便停在了路畔,黄鬃马不断地甩着头发出粗重的喘气声,三人则在路旁的草地上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林洪烧着火,煮着锅里正午时在河中抓到的两条鱼,已经熟络的景阳与彭玲在讨论一些关于修行上的事情。彭玲虽然并不高傲,但是在城中却是一等一的出色,所以始终还是有许多自信在修行之道上,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在修行上的认知,倒是的确不如景阳。
“能够感应到元气,而后将它吸纳入体内,便是生元境,运元境其实也就是反其道而行,再将感应到的元气外放,可是为什么却十分难以做到?”站在他身侧的彭玲看着景阳,谦虚地问道。
景阳站在一棵树下,手撑着树眺望远方,眉眼间有淡淡的难名意味,听了彭玲的话,淡淡道:“你把运元单纯的理解为生元的反行本来就不对,生元境是将天地间稀薄的元气吸纳入体,而运元境则是将吸纳入体的元气有形地外放,并且简单的操纵,这里面本就是有这一道巨大的天堑,哪里是反行那么简单。”
彭玲微微蹙眉,接着道:“我的意思是单纯的将元气放出来,不需要有形或者操作,那样便是反行,为什么依然如此难?”
景阳有些好奇,这样的问题为何她的师长没有为她解答过,于是又道:“这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通窍境,练气境,这两境最直接的作用就是将人体开辟成一个能够吸纳元气的盒子,或者说将自己的丹田开辟成一个盒子,这个时候人体便可以吸纳元气,然后就如同吃东西会消化一般,一个东西吃入体内,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变成粪便,这个时候你自然没办法将东西直接还原,返还给天地。元气一旦入体,即便生元境的人无法主动去融合它,但是它自己却做了微量的改变,和天地间的元气有了些不同,所以外放便难。”
彭玲眼睛微亮,看着景阳由衷地多了几分敬佩,虽然自她得到的消息表示景阳也是生元境,但是却对元气修行懂得比自己深刻许多,已经洞察了运元境,更是让她佩服,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也他觉得这个少年十分亲和,强大并且毫不骄傲,也难怪城督会在一天的短暂时间里,便如此器重他。
再仔细回味了一下景阳说的话,彭玲一下笑了起来,道:“你做的比方好恶心。”
景阳先是一怔,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来吃东西。”林洪对着二人轻声喊道。
景阳动动鼻子,道:“好香,走吧。”
彭玲点了点头,也朝着林洪走去。
锅中的鱼已经煮的十分的熟,水不断地翻涌着气泡,林洪用大汤勺乘了两碗汤,然后递给了景阳和彭玲。
两人席地而坐坐在火前稍远处,有些闷热的天气再喝一口这样的鱼汤虽然显得更热,但是也别样地觉得舒服。
“大概还有十一二天的路程,到了之后没什么时间休息便基本要开始大试,所以平日在马车中,你们需要好好休息,临阵磨枪造成太多疲劳只会得不偿失。”林洪给自己也乘了一碗汤,说道。
“嗯。”彭玲点了点头。
景阳端着碗,又在环顾四周风景,目光很温柔,甚至能够感受到怜惜。
林洪看了一眼这位城督大人十分看好的少年,也觉得他与寻常人有些不同,喜欢看山水,不过并不是寻常游玩人的玩乐心态,而是一种别含深意的喜爱。
他所说的话也单单是针对彭玲,并不包括这个少年。一般而言要送去大试的人,都是十分紧张,路途上都会不断的修炼或者看书籍,而这个少年却始终十分放松,一路上他从未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在修行的痕迹。
“爱天地,所以才能洞察天地,有强者潜质,临大试而不乱,有强者心性,果然不凡。”林洪在心中不由称赞道。
鲜汤入口分外舒滑,一口大饮喝下了吹凉的汤,将外延有淡淡黑线的瓷碗放下在青翠草地上,林洪握碗的粗厚手掌却是微微一颤。
他豁然抬首望向东方,粗黑眉毛下的一双大眼骤然垂下,而后厉声道:“上车!”
彭玲捧着碗,有些茫然。
林洪的肃然和神情变化让景阳猜到了什么,他也跟着望向了东方,隐隐可以见到一些树影不自然地晃动,以及某些刀剑反射出的夕阳光芒。
他附耳向地面,隐隐听到了震动声。
“走!”发现不妙,他将碗丢下,拉着还有些迷惘的彭玲朝着马车跑去。
“驾!”
两人进入马车之后,林洪一翻身上了马车,便立即御马,将手中的鞭子大力一抽,马车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驰起来。
车轮发出滚滚声,碾压过颠簸的山路,马车原本施加了符印印制了摇晃,此时这狂躁的运动下,却依然开始疯狂地颠簸起来。
彭玲坐在马车内,看着马车外,又看着景阳,有些焦急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景阳神情凝重,吸了口气,缓缓道:“有山贼。”
“山贼?”彭玲面色微变。
一路的平静已经让她忘记了他们本就是行进在一条危机四伏的道路上。
“两位坐好!”车厢外传来林洪的呼声。
林洪的呼声刚落,马车的速度陡然再增加一份,而两畔的林中也开始传出一声声不羁的纵马声,一个个身穿野兽皮拿着大刀阔斧像极了野蛮人的数十位山贼便映入了眼帘。
“呜噜噜噜!”他们口中喊着奇怪的号子,踏上了山路,朝着景阳三人所在的马车追去。尘土纷纷扬扬,像是席卷来的风暴。
“为什么?”通过车窗看着后方的滚滚嚣尘,彭玲的柳眉深深地蹙在了一起。
中州现今地方官吏虽然大多都是依靠金钱买来的官职,多数贪污无能,但是由于神武帝大力扩武的原因,武朝军力却是万般强盛,可谓是数百年来最强的时期,强的不单单是镇边军,也包括治内的军队。没有任何一支自发组织的武装力量有挑衅的胆量,所以偌大的中州并没有太多的山贼存在。
知晓彭玲的疑惑,景阳忽然难见地冷笑了一声,道:“当自己已经活不下去的时候,便不会在畏惧任何强大的力量。武朝军力强盛又如何?与军力作对,总比无法活下去好。”
彭玲的双唇抿得紧紧的,看着后面冲来不断逼近的山贼,握紧了手中的剑。
一枚戒指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有些震惊,且困惑地看向了景阳。
“把这个拿去。”景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