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是彭玲第二次问为什么,第一次问山贼,第二次问景阳。
这枚戒指是城督大人亲自送给景阳的,虽然口头上说没有太大作用,但是一般人都明白,这个东西既然是城督大人亲自送出的符器,又怎么可能简单平凡。在这个危机时刻,这样的东西更是可能救到自己一命。
“因为你是女孩。”景阳十分平淡地回了这一句,然后将戒指塞进了她手里。
“你……”
“没必要说太多无意义的话,就当作是你给我看书的回报。”景阳拿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而后靠在了马车后壁上。
彭玲心里有些温暖,想说什么,最后抿紧了嘴唇选择了沉默,只是对着景阳感激地轻点了一下头。很多恩情记在心里就是最好的道谢。
马车碾过烂石的声音不断地打来,且车身不断地左右摇晃着,通过马车窗已经隐隐可以见到喧嚣而起的尘土。夕阳还未垂落,而这场突来的追逐却注定会像夕阳追究要落下一般,会给出一个结果。
山贼那些狰狞的相貌以及夸张的服饰像是象征着这个世界外面的残酷一般,让未经人事的彭玲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他们其中最强的也只是生元境,否则必然以元气外放来施展武学,远距离阻拦我们行动,所以我们并非没有战胜的可能。”景阳看了一眼后方的山贼,而后探回身子说道。
彭玲双瞳微缩,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手?”
景阳点点头,道:“不见得,并非一定要动手,可是若是被追上,并且这件事不能够靠钱财解决的时候,便自然只有还手。”
“可是……”
“剑比到了喉咙上,便必须要还手,否则只有被屠杀。”景阳冷冷地说道,“林前辈虽然是远元境,但是对方人多,所以单靠他不可能能够打败对手,所以你我必须帮忙。”
“我知道你没有杀过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但是你要明白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修行的目的就是战斗,就是杀死其余妄图伤害自己及亲人的人。”
景阳冷酷的声音传来,让彭玲咬紧了嘴唇,她看了一眼这位蹙着眉头,却依然流露出淡淡冷静意味的少年,心中几分难言的钦佩,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着后方的滚滚尘土,彭玲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想到景阳话语中的一些东西,缓缓地转过头,几分震惊地看着他,道:“你杀过人?”
哪怕彭玲这句话里有太多的震惊意味,景阳清秀的脸庞上除了凝重仍然没有丝毫其余神情出现。
“这是你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次的事情之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杀人。”
彭玲觉得愈发看不透这个少年,无法想象年龄和自己相仿的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在击败王空成之后他依然十分平静,只因为在他的人生里,两招打败王空成,或许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彭玲忍不住问道。
景阳苦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只是个孤儿。”
……
“呜噜噜噜――”
两块圆石被一根绳索各捆在一端,在一个外表十分粗犷,身上有几张骇人刀疤的大汉手中旋舞起来,好似一个旋转的车轮,所有的山贼都打起了哈哈,并且放声大笑,迎着这些疯狂的声音,大汉将手中的石索狠狠地抛出。
石索穿过空气,发出呜咽般的破空声,最后精准无误地砸在了马车的左车轮上,车轮中支架的空隙立刻被石索缠绕,轰隆一声响,马车的左车轮顿时被搅坏,马车一倾,疾驰的黄鬃马也摔倒在地。
“小心。”在马车将要倾倒的一瞬间,景阳本能的将彭玲抱在了怀里。
“轰――”
翻到的马车摩擦着粗糙的山路向前滑动,拉出一道宽宽的痕迹,最终停止,黄鬃马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啼,难以站起身来。
“呜噜噜噜――”山贼们打着哈哈,将马车缓缓围了起来。
尘埃渐落,身上染上了黄土的林洪手中握着一把刀,半蹲在跌倒在地的马旁,眉眼间满是杀意。
一个个山贼将马车环绕起来,每一位脸上都刻意用黄色的颜料涂抹过,画出奇怪的图纹,再加上手中的大刀以及所穿着的兽皮,显得格外的野性。
领头的那位将大刀扛在肩上,坐在马上俯看着林洪,嘴角裂出一丝笑意,露出一口黄牙,而后转头对着投掷石索的大汉,道:“大牛好样的,回去喝好酒!”
“好!”众位山贼纷纷大笑起来。
景阳和彭玲也从翻到的车厢中爬了出来。
“没事吧?”林洪警惕地注意着四周,而后微微转头问道。
彭玲和景阳对着林洪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恙。
“原来还有位姑娘?”
领头的那位山贼眼睛一亮,看向了彭玲,那等猥亵的目光不由让彭玲一寒,随即又是一怒,拔出了手中的剑。
“脾气倒是不小。”领头的山贼大声调笑,所有的山贼也都纷纷大笑起来。
“在下韩枫城城督府上供奉林洪。”
林洪站起了身子,顶着头目凶恶的目光,魁梧的身躯挡在了景阳和彭玲的身前。
挡在身前需要迈步,于是他跨了一步,脚落地的同时,一股劲气便骤然自他身周扩散开来,抚动地面尘土。
“运元境?”
看着尘土飞扬,山贼中忽然传出这样一道声音。
山贼们纷纷吸了口凉气,山贼头目也面色微变,而后又逐渐阴冷下来,大笑道:“运元境又如何?修行境界虽然每一境的突破都不易,很多境界之间的也有如天堑,可是那只是针对元师以上,我们也有六七位生元境,单你一位远元境,也根本不可能是我们如此多人的对手。”
林洪本就拧着的眉头顿时再加了一个深度,双眼也深深地眯了起来,本来试图用运元境的境界以及身份来吓退这群人,却没有想到他们根本没那么蠢笨。
山贼口中所说的内容,也让彭玲的面色一白,只因为若真是山贼口中的那种情况,哪怕她和景阳都出手,那么依然没有一丝战胜山贼的可能。她看了景阳一眼,却发现他的神情也只是凝重,没有因为头目所说的话而牵动丝毫。
“你们需要什么?钱?可以全部给你。”景阳从林洪身后站出,站到了一侧,对着山贼头目道。
林洪有些意外地看了景阳一眼,没想到他还有站出来公开表态的胆量,而后又十分谨慎地注视了头目,绷紧身体随时准备出手。
头目打量了一眼景阳,笑了笑道:“原来这位公子才是聪明人,原本我们的目标的确是钱,不过现在不是了。”
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林洪身后的彭玲,满是猥亵的神情,还露出他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我还差一个压寨夫人。”
“你!”
彭玲的面色顿时怒红,极度愤怒的她胸脯也剧烈的起伏起来。
“其实若是寻常情况,遇见一个运元境我指不定就收手了,可是奈何你们衣着华贵,并且这丫头生得水灵,我同意放弃,弟兄们也不会同意的。”山贼头目大笑道,众山贼闻言也纷纷附和。
彭玲的小脸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们二人是城督大人钦点的送试人,是去参加五大宗门中的九剑门招徒大试的,将来注定成为强者,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最好打消,只因为你们会付出根本难以想象的代价。”林洪怒然道。
山贼头目看了一眼身周的弟兄,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所有的山贼又纷纷大笑,山贼头目从马上翻身而下,看着林洪认真地说道:“我连武朝的大军都不怕,又如何会怕你一个城督的报复?”
“不单是来自城督,也来自九剑门,也来自大武。”景阳十分平静地说道。
山贼头目双眼眯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根本不曾将这个少年放在眼里,能与他交谈的仅仅只是林洪这个运元境,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识时务地插话。
他将手中有九个刀环的大刀从肩头放下,刀剑着地,杵在了地面。
“小子,有你说话的份吗?”
“五大宗门的招生大试,每一个送试人都是五大宗门的财富,也是武朝的财富,他们若是因为一些别样的原因而耽误了大试,那么对五大宗门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对武朝来说同样也是,而若是有人胆敢刻意破坏,那么无疑就是彻底的挑衅,你之前做山贼,或许军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一下,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某位大人物想要刻意保你,也依然不可能得保住。”
景阳的话语极其平静,淡淡地诉说,就是在陈述事实。
山贼头目开始冷笑起来。
“你想吓唬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景阳对着他微微一笑,而后略显谦卑地躬了一身,“事实就是人只有一条命便只有一条命,太阳从东边升起便是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便是从西边落下,路是直的便是直的,弯的便是弯的。你乘着夕阳沿着所来的这条弯路离开,之后你会发现命还在,而且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和平。”
景阳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看着一路上山贼野马纵横掀起的到此时还未平息的尘龙,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