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逸雪想了想,并没有对刚才的感应继续深究。
“不错,水系觉醒者竟然有这种能力,以前真是小看你了。”谭逸雪轻声说道:“那么你们两个有资格和我合作。”
“我想知道你以什么身份和我们合作?”王起问道:“或者说,你的立场是什么?”
亭外沉默了很久,谭逸雪轻轻说道:“我是意剑宗的少宗主。”
王起震惊莫名,猜到这个高手是意剑宗的传承,还以为只是一个意剑宗覆灭后的传承弟子,没想到却是意剑宗的正统传人。
“你…可姓谭?”王起的声音有些哆嗦。
“没错。”谭逸雪点头道。
“你是皇子起。”
王起点头,“是我。”
好了,两个虽然没被通缉但是如果发现行踪就会被追杀的人,终于见面了。
或者说是相认了。
“不得不说,你找了个傀儡替你待在马车里的办法,确实不错。”谭逸雪说道。
“我原本是想在路上截杀你们,后来我遇到了陈天涉,同时也见到了那个少年。”
王起闻言身躯微微一震。
“他长得有些像陈天涉,”谭逸雪轻笑道:“陈天涉和我谈了,我觉得与你合作挺不错的。”
“合作什么?”王起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以渭城为基,开辟出新的王朝。”谭逸雪凝声道:“我代表意剑宗与你合作,同生死,共荣辱。”
“成,则意剑宗大兴。”
王起苦笑一声,自己想都不敢想,“你说的,知道有多难吗?我十二年来之所以隐姓埋名,就是因为以我的全部力量都无法撼动。你觉得凭你一个连宗门都没有的少宗主,加上我这个骑兵队长,就能完成开疆拓土成就新国的梦?”
他摇摇头:“我们力量太小了,就凭云雀军的人马,连北疆都走不出去就会被灭了。”
“况且,你知道坐在京城的那位,将人心把控到了极致吗?北国以前的魂,现在被他重铸,赋上了他的意志。如果你走出北疆去看看,就会明白,现在的民心有多凝聚,这是我们比不了的。”
“整个北国,也就北疆的民众还念存几分先皇的恩情,他走了十二年,也不剩什么了。”
谭逸雪冷笑一声:“世俗不利,但如果有超脱世俗的力量帮助呢?”
王起笑了,“你在说什么痴话,这世上就那么几个尊者,都被各国供奉:南国双手剑圣于承、西赵武绝尊者赵铁衣、夜刀谢疯子、北国护道者剑七、天符真人妙可可、还有那位三年前新晋尊者的南国皇帝,你说,他们谁愿意现在我们这边?南国皇帝虽是个实打实的浪子,但也不是傻子。那位雪山上的仙人更是一位趋利者。”
“这世上能超脱俗世的人物都在此了,难道你说的是觉醒者巨擎?”王起说道:“觉醒者中现在就剩两位超凡者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人见到他们渡过天渊往东北,越过弥和岛去了更东方。”
谭逸雪摇摇头,平静说道:“觉醒者到了超凡境界,没有尊者境强,我要告诉你的,是一个你无比耳熟的名字。”
王起听到这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我在咸鱼口不远遇到了陈天涉,他带我去了一趟北胡,然后我看着他们打了一架。”谭逸雪感叹道:“神通境的强者倾尽全力的战斗,陈前辈流云化雨,击穿十里石山,那位纵马横枪,杀气赤红如血,整座北胡新建成的王庭,一战后夷为平地。”
“最后,两人杀入大漠深处,一位晋升尊者,狂风偃息,天穹湛湛,一位云开雾散,真气尽矢。”
王起静静地听着,手上却青筋凸起,似是很紧张的样子。
“陈叔败了?”
谭逸雪叹了口气。
“那位是?”秦纵问道。
“北疆镇守,霍。”谭逸雪说道:“陈前辈助他一战晋升尊者,真气尽失,经脉断裂。”
“陈先生现在何处?”秦纵问道。
“现在渭北大漠中疗伤,我让陈岭为他护法。”谭逸雪补充道:“他们大战时陈前辈便拜托我照看那少年,不必对我保持戒心。陈前辈虽重伤,如果他想要击败陈岭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所以,我现在是你们这边的人。”
“那建立王朝的话是他们谁说的?”秦纵问道。
“是我说的。”谭逸雪傲然道:“这世上比霍还强的尊者或许有,但比他有权力的尊者,也只有那位南主了。”
“手握几十万帝国精锐,说是北疆皇帝也不为过。”
王起轻声道:“所以,他是想自己做皇帝,还是找个人做皇帝?”
这话一出,秦纵和谭逸雪都愣了。
“你是说,霍会有不臣之心?”谭逸雪问道。
“他不会。”王起摇摇头,“但不代表他霍家不会。”
“他知道自己见不到你,所以也拜托我与你说,他是先皇捡的孤儿,霍家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还说什么?”王起粗声道。
“他说,今朝得脱枷锁,这世间也算是有了立足之地。只不过,这一切来得太晚了些,如果……”
“如果什么?”他呼吸散乱,沉声道。
“如果十二年前御驾前,他若是尊者,挥枪敢为先皇斩仙!”
王起闭上了眼睛,良久,他平复了气息,淡淡说道:“有这句话就够了,请你转达他,我没有资格做他的王。与他无关,是我没有资格做王。”
谭逸雪皱眉道:“为什么?”
“我是个瘸子。”他说完,起身便走。
秦纵紧随其后。
然后两人就撞在了门上,咚的一声,疼得他们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让你们走了吗?”谭逸雪冷声道。
秦纵揉了揉鼻子,“谁说跛脚不能做皇帝了?我就知道有两个皇帝都是跛脚。”
“谁?”
“明万历与清咸丰。”秦纵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这是哪个朝代的皇帝,我怎么没听说过?”王起瞪着眼睛问道:“我从小读史,听策论,从没有听说过这两个皇帝。”
“你没听过的还多了,世上”秦纵瞥了他一眼,虽然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这是上古的两位皇帝。”
说完,他拍了拍王起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腿坏了,不代表心坏了。跛脚,也能做个好皇帝,有的人长得好看,也是个烂皇帝,而有的皇帝,办再多的仁义事,也无法遮盖他弑父鸩兄的事实。”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谭逸雪没有阻拦。
王起站在黑暗的门里,静静看着少年站在亭外,沐浴月色。
谭逸雪沉思着,没有说话。
“我养了他十二年,还要替他再淋几年的雨。”王起心中叹息一声,“跛脚是我的痛,更像是我的借口,我不喜欢在高高的庙堂玉阶上,看各色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