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下了一场雨,将横亘天地间的巨城洗得更加凝重肃穆。
漆黑的城墙就像是陈旧的铁块,冷眼看着北方的荒漠,南方的平原。
这是一座扼守在平原北方的千年古城,经历过陷落、焚烧、破坏和重建,也经历过几朝的风雨,一代代渭城人将它扩建、翻修、锤炼,最后它屹立在大陆的北方,死死抵住那里吹来的霜雪,将寒冷的气息尽数拦下,于是有人编了歌谣来讲述北城墙的冰冷与坚实,南城的繁华与温暖。
“在渭城你可以看到几个王朝的兴衰,那里现在还留存着他们的遗迹,有齐朝的高塔巨弩,可以连射三支,守城利器,据说曾经钉死过不止一位六境强者。”站在渭城南三十里的山上,王起指着那座远在几十里外依然庞大到充斥着他们视野的巨城,说道:“整个云麾平原,都在它的保护之下。城池左边是虬龙山,山险峰奇,那里有不少人力难以到达之地,也有很多哨所在那里驻守,替渭城盯着极北的动静。右边是蚕虎岭,山石怪异杂乱,除了一种树之外,寸草不生,是难得的优质铁矿产地。”
秦纵看着广阔的平原之上,麦田青青,风暖水缓,地势平阔。一直到北方,一座巨城仿若闸口,将北方的长涛巨浪拦下。
“天下雄关也不过如此。”秦时感叹道。
王起点头,“我也是第一次来渭城,都说渭城很大,今天才知道,真的很大。”
“比京都大吗?”小六子眨着眼问道。
“比京都还大三倍。”短发少年惊叹。
“据说镇守近年放弃了荒漠中的边镇,不知道是做什么打算。”秦时说道。
王起点点头,“确实是,那些边镇撤回来的军民都安置在南门外了,现在属于屯军。不过这样对他们也好,荒漠里天气变化无常,生活太艰苦了些,有时一场沙暴过来,就得有几个边镇永远也找不到了。”
秦纵暗暗咂舌,沙暴到了这个程度,渭城里不会遍地黄沙吧。
众人确定了方向,继续往北走了十多里,前方有个村镇,一行人在小铃铛不满的神色下解开头上的小揪揪,在镇上客栈住了下来,晚上王起与秦纵将要去不远处的柳亭见那位神秘的意剑高手。
……
……
小铃铛一直吵着要跟着秦纵出去玩,大块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小铃铛,会有危险的,我不能带你去。”秦纵拨了拨她手腕上的小银铃,笑道:“等我回来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小女孩噘着嘴,一脸不乐意地讨价还价:“讲三个!”
“讲十个都可以。”他微笑。
“那不行,”小铃铛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讲十个像是敷衍,等你回来讲五个好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秦纵拍了拍她的小脑瓜,“你可别先睡着了哦。”
小铃铛皱了皱鼻子,“我现在就瞪大眼睛,绝不睡觉!”
秦纵起身对穿戴整齐的王起说道:“走吧。”
王起指着他一身寻常军服,诧异道:“你就穿这个?”
他拍了拍王起的肩膀,在常服下是厚重的铁甲,笑道:“在那位面前,这种甲胄就像纸一样。”
“那走吧。”王起叹了口气,对方信中所说让他不得不赴约。
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小铃铛叫住了秦纵,迈开小脚丫跑了过来。
一串银铃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小铃铛语重心长的嘱咐着:“这铃铛如果遇到有人对你动了杀心就会响起,你一定要小心哦!”
秦纵摇了摇头,将铃铛解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直到将她的刘海揉乱,“我现在用不着这个,我可没那么容易死的。”
短发少年在屋里附和:“对,祸害遗千年。”
秦时:……
于是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听着短发少年的求饶声,秦纵微笑着将铃铛还给了小女孩。
……
……
两人骑马走在野外,月色皎洁,都不需要停下来辩明方向,便来到了柳亭。
柳亭里漆黑一片,仿佛月景良辰与里面的人无关。
月色下,王起勒住马,高声问道:“里面可是意剑宗的前辈?”
年轻剑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面色木然,说道:“大人在此等你们多时了。亭中无有灯火,进去后盘坐于地即可。”
王起与秦纵下马,年轻剑客打开门,示意两人进去。
等待两人走进,他便将门关上了。
他俩谁也没说话,盘膝坐下。
秦纵感到屁股下并不是坚硬的石板,好像是特意铺设的地毯,说不上太柔软,也谈不上多舒适,只是比较厚实,隔绝了夜里的凉意。
他坐下后双臂下放,暗暗摸了摸地毯。
亭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谭逸雪的声音响起:“我在信里说的,都算话,你们有什么条件或是疑问,可以在今夜问清楚。”
王起首先提出疑问:“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是的,”谭逸雪淡淡说道:“我来北疆就是为了找你。现在确定了你的身份,于是决定和你见面。”
“这算是见面吗?”秦纵哭笑不得,这大晚上的也不开灯谁都不见谁。
“你们看不见我,而我能感应到你们。”谭逸雪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闻言王起心中一凛,他进来时打量过柳亭的轮廓,这亭子至少方圆五十丈,前后至少有个五十米的长度。
这位能感应五十米内的人,做到心中视物,恐怕比以前估计五境巅峰还要再强上一些。
不愧是意剑宗的高人,不但能百丈之外发起袭杀,如今更是能做到心视诸物,这种能力也只有六境强者能做到了吧?
面前这位高手,不会是突破进入六境了吧?
“你没有猜错。”谭逸雪声音响起,“我已经晋升六境,心视诸物就是我的神通。”
“你怎么知道我在猜测你的境界?”王起好奇道。
心视诸物又不是读心,她怎么会知道呢。
“你的心跳加快,双手僵硬,”谭逸雪说道:“这是受惊后的体现。”
秦纵一言不发,他听到感应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集中精力去释放精神力,去感应谭逸雪的位置。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亭子里只有他和王起两个人。
“你旁边的这个觉醒者也开始受惊了,”谭逸雪轻声道:“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这样,咦……你竟然能够感应我?”
秦纵心神大震,连忙收回精神力,刚才他的精神力触碰到了一缕奇特的能量,于是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这就是这位六境强者神通能力的体现。
“无心冒犯。”秦纵出声道。
王起微微松开手掌,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刚才感应谭逸雪被发现的人,其实是他。
或者说,他是在探查这位意剑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