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冷星辰罗盘可追她行踪,凌亦凝陷入沉默。
许久,凌亦凝坐在桌旁,抬眸,望向立于边上的冷星辰。
“转告皇兄,若想金甲披身凤飞九洲,就请松手放飞,再莫担忧。你……”盯着表情淡然的冷星辰,凌亦凝轻轻一叹:“若真心忠他,就看好他,等我回去。”
有生以来,唯一一次感觉自己真实的活着,她――凌亦凝、冰蝶,第一次以血肉之躯存在。不再是杀人机器,不再是冰冷的残刀,不再是无情的杀手。她,有了活着的目的,有了存在下去的希望,有了在乎的人。
因为心中暖流,凌亦凝看着冷星辰,温柔一笑。
“谢谢。”
心被什么狠狠拨动,整个人莫名激动,冷星辰表情一颤,顿时无语。
撑桌站起,凌亦凝冲冷星辰抬手一伸:“昨天给我吃的丸子再来几粒。”
一愣,冷星辰猛的回神,赶紧在腰间摸出两瓶,轻伸向前……
“就两粒?”一边抓过,一边嫌弃,凌亦凝抽抽嘴角,嫌少。
“只有镇痛舒筋作用,暂缓抽搐,麻定筋络而已,治本还需多休息。”
抬手制止冷星辰继续婆妈,凌亦凝收起小瓶就手驱赶:“你可以走了。”
在看凌亦凝,冷星辰眼中浮荡异样神情,最终皆化一汪柔水,无奈摇头。
“星石迢迢,银光成道,纵观天尘茫茫,聊胜人间无数。公主……飞凤亦肉身,念及皇上憔悴,定要保重。”
看见冷星辰眼底紧忧,眉尾低垂,尽显不舍,凌亦凝品味一番,黯然失笑,却最终点点头。
“知道了。”
低身行礼,冷星辰幽然轻退,最终离去。
看门空空,听冷星辰步下楼去,凌亦凝目光一冷,心中沉重――她是凌亦凝,摩余就是她的出处,那清绿幽谷,浸沐暖洋之中的仙地,就是她的根了。
自此,她,冰蝶,再不是地狱卒子,再不是冰冷机器,她有了全新的生命,有了全新的身体,有了全新的未来……
有了亲人,有了在乎的人,有了根,有了……家。
是她的,一样,也不会放过。
噌一声站起,凌亦凝决定,再入摩余。
*
两骑奔驰,山石小路蹄踏扬尘,尽显仓急,两马冲过,一青黄布条悠风飘荡,缠进路边草丛中……
直至高处,停下,首马呼喘,气噜粗急,马上人双眉紧拧,眺望远方。
“将司,怎么了?”后至之人扯马停于一旁,疑惑。
高处幽寒,一目望去,林海无边,仿如身浸天地之间,无限空旷。
可惜,他心中有事,被唤将司之人一脸凝重,不愿应答。
大军还在前往湘??,独他首帅半路改道,直奔岱河……平阳公主一归轩辕地界,随行贴身侍卫便被计甩。他们暗奉将令,一边赶紧往京都蓝鸽传书,一边往奉天司同发一书。炙炎彬安排了专人在奉天司待命,有任何公主动向都会以密信立即转发……往湘??一路而去,途经所有城镇所布蓝鸽都提前收集,安养在奉天司。
他――轩辕帝国奉天司太将司炙炎彬,每走一地都莫名心乱,既祈望不要有消息已至,又希望有蛛丝马迹在等。大军连行数日,他自己都曾自嘲过,多么可笑!!!直到某镇暂歇,那日夜,他无法入眠,不明究里……次日清晨,飞鸽传信,得知平阳公主遇袭,退回轩辕岱河,他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了,大军扔给副将,只带左仓,两人两骑直奔岱河城。
行至半路,炙炎彬一直在思考,平阳会去哪里……她将四侍卫甩脱,即不可能回去京都,未回京都,她欲何往?
岱河方圆,上萧国下京都,右……摩余。猛想到摩余国与平阳之间特殊关联,炙炎彬临时转向,又奔摩余。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疯驰,偶尔停下,炙炎彬会问自己,这是怎么了?那答案便直接冲进心里,冲进脑子里,在耳朵深处吼叫,提醒他,提醒他,提醒他!!!
是的,他会这样做,只为轩辕。
为轩辕江山;为轩辕将来;为轩辕永恒!!!
至于平阳是不是真的会去摩余,他心中无底。打仗,任何一战他都心中布局,指掌乾坤……剑锋一转,若指平阳,呵呵……炙炎彬就要苦笑了。那丫头,已在他心中涅??成凤,再不是小时追他身后的小尾巴了。
居然后悔,悔那时躲闪不及,见之便逃……若知当今,十几年前,他定不会那般对她。
吁息,炙炎彬眺望视线内,数里尽头,山间奔出一骑,他一愣,他身旁左仓一愣。两人同时无声,静审那骑由远而来……
直至那黑点渐近,于远道转向,奔远,又成黑点,左仓吸口气,疑惑,望向炙炎彬。
“好像是宗仪府尹……”
当然是他――炙炎彬心里想着,一乐,居然笑了。
“就是他了。走――!”猛一扯马,炙炎彬驾喝一声,沿着山道向之前冷星辰来时方向冲去。
左仓一惊,一边跑上一边大叫:“将司,方向反了。”
“没反。”炙炎彬力吼一声,加速奔驰。
劲风一舞,又有一根细黄布条飞远……
*
细黄布条,色偏青,落草中,若不凑近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有狗吠声隐隐狂啸,只一会,两只猎犬冲来,一路狂奔一路猛吠不止……两犬一前一后冲向布条,争抢。有马奔来,目及一数,竟数十骑,足足一队。
首骑而至,停下,马上人一脸冷冽凶狠,他瞟眼两犬在抢的布条,只一眼,便向前方望去……
路只一条,直通山下斜道,那路宽敞,是前方来祥镇出山的唯大道。来祥镇……心中有数,首骑一喝,策马而驰,后方,群骑追随。
*
炙炎彬兴奋极了。兴奋这二字,无法形容他此刻感受。
皇帝密令他边界诸城布鸽;平阳公主自请回灵阁,却一入便不再出;四日夜,元郎离京,一行六人;十四日飞鸽来信,凤落岱河;一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在藕断时丝连,胜过大战方酣。
每一步,都能叫他提心吊胆。
那么可恶的臭丫头,若不是皇帝,他才不要如此在乎――炙炎彬心里想着,一边策马一边呵笑。太好了,原以为彻底藕断……原以为自己感知失灵……原以为终归还是将她丢了……
在看见宗仪府冷星辰那瞬间,炙炎彬心口大石轰一声砸落,他知道……平阳,定在不远。
说真的,转向摩余,炙炎彬心里根本没底……只那瞬间感觉而已,平素冷静睿智的太将司,冲动起来不及一孩童。他了解自己,可冲劲上来时,他更知自己定会执意而行。他的感觉,永远凌驾理智之上。
皇帝曾戏言,炎彬驯鹰,却不及鹰,更似劲风凛冽,温柔时如春,颠狂时是冬,热烈时立夏了。当时满殿同笑,他还不以为然,现在回想,炙炎彬再度呵笑出声。
他是真的开心……第一次凭感觉做对一件他自认是对的事情,第一次,如此开心。
想到就要看见平阳,又有可能与之斗嘴互损,来没由的欣喜,炙炎彬力吼一声,再度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