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浓烟冲天,山村方向一遍火海。
已听不见任何惨叫求救的人声,凌亦凝疾马狂奔,她后方紧追其后的是冷星辰。
山村已不复存在,只一汪红海,或是火,或是血,或是地狱般蒸腾的熔温。
凌亦凝满腔胀怒无处发泄,整个人冷漠如黑蛇,嗖一声插进围着村外正因发现她存在便冲来的轻骑团。
轻骑团显然战力直降数级,远不比之前斧手等人,凌亦凝如狼入羊群……骑着马追至的冷星辰远远看见黑线飞舞,如通灵蛛丝,在轻骑团中布阵织网,三下五除二而已,便将他们杀了个精光。
“吁――!”冲至尸堆外围,冷星辰止马,满面担忧,伸手在腰间摸出一瓶,朗声一唤:“公主。”
刚杀红了眼,手还在颤抖,听见那声唤,凌亦凝刚一甩眼瞪过去,便见一瓶抛来,手一晃接住,嘣一声推塞,一阵浅香入鼻,闻着都瞬间舒适,凌亦凝想也不想,倒瓶仰脖,将瓶中一丸咽下。
甩瓶扭头瞪向熊熊火海……凌亦凝一身血与汗,湿的透彻……只是看,只是看……只是……看……
山间清秀小村本如画间仙境,此刻,竟如地狱狰狞,凌亦凝眼中,只有火……熊熊红焰,浓灰黑烟,无边无际的气流绵动,绝望感逐渐代替希望……
脸部表情抽搐好久,最终平复,直至冰冷,凌亦凝狠狠抽气,满面阴戾。那太后……必不得好死!!!
猛一扯马绳,凌亦凝掉头向下山方向冲去。
*
来祥镇。
凌亦凝一路快马加鞭,只一个多时辰就冲到了来祥镇。未惊动官府,凌亦凝与冷星辰寻了间客栈住下。
窗前屹立,凌亦凝双臂对绞,眺望远方。
有人进了屋,径直朝凌亦凝过来,她听见了,不动,不语。
“公主,怎不落塌歇息?”
来者冷星辰,明明无光闭眼的人,却比睁大双眼的人还要清明,他停于凌亦凝身后,轻喃。
摇头,凌亦凝浅浅吁息。她这副身子,远不如曾经冰蝶的身子。既然不如,就要追赶。既要追赶,就不得回头,或是休息。她要凌亦凝这身子自此往后,再不要病怏怏的……她要这身子从此刻开始,强势习惯坚韧。
所以……
沉眸,凌亦凝声音略为沙哑的开口。
“鬼马骑马是金炫澈培训出来的铁骑营,战力强悍,不容小觑。而那个人,实力雄厚,深不见底,远远超过我想像……”不知想到什么,凌亦凝的表情凝重起来:“元郎不弱,那夜被杀,却是人为。”
转身,凌亦凝望向双目紧合的冷星辰。
“杀元郎的是金炫澈。”
冷星辰点了一下头。
凌亦凝却摇了摇头:“我与他交手,居然打的辛苦……”回忆在现代时,自己与金炫澈才刚出手,甚至都没正式交手就被气流吸噬,凌亦凝犹豫了三秒,这才继续:“本身已深不可测,又有乌藏宝马、巨体白虎左右,这样一个金炫澈,定是后患。”
“他为何杀元郎。”冷星辰满面平静,只淡淡一喃。
凌亦凝想了想,开口。
“我们追踪鬼马骑兵转进萧国,在腹地发现密营。金炫澈为什么在那里布营,是萧国军事行动还是金炫澈个人行为不得而知。我令元郎夜探,要他画个远景分布图……等我感觉不妙,追去营接时,他已被杀。金炫澈杀了他,还剖腹取物,可能就是元郎画的军营分布图。”
低眸,凌亦凝陷入疑惑:“我不懂,他为什么在意那张图,不惜挑衅轩辕,竟敢杀了元郎。”
冷星辰不语,只半晌,开口。
“公主,事已查实,不如饱眠一夜,次日回京吧!”
瞟眼冷星辰,凌亦凝摇头。
“于私,是要回去,有些人,有些事,我必须解决。”停顿小会,凌亦凝一笑,笑的清冷:“于皇兄,我不能回去。”
冷星辰一愣,不语。
“分明出自摩余,若不是暗鬼捣乱,凌亦凝不会落得有家不能回的境地。”
听着感觉哪里微妙,冷星辰眉尖一动。
猜着冷星辰定会疑惑,凌亦凝望向他,一叹。
“这样吧,你回去京都,转告皇兄,凝儿无恙,定能自保,不要过分担心。萧国这件事,一定要处理,查清。我留下,是不是源及摩余,事实胜过雄辩,我自有办法。”
幽幽摇头,冷星辰无法受命。
“皇上密旨,必同公主回京。公主,皇上紧张虚乱,夜不能寐,辰求公主回京,万望体谅。”
不是不懂个中道理,凌亦凝轻靠身后窗台,依旧双臂对绞,神情清冷,盯着冷星辰,她只唇角一撩。
“呵,宗仪府尹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呢,瞅着眼瞎,功夫却俊逸,明明窥看天相的罗盘竟甩手一变,成了兵器。”
冷星辰表情不动,只是呼吸依旧。
盯着他,凌亦凝笑了,笑的邪气四溢。
“你说,咱们过过手,谁胜谁强?”
“不敢。”冷星辰会意,略一低身,恭敬之极。
“是不敢,还是打不过?”凌亦凝咄咄逼人,目光如剑。
感受到杀气撞面,冷星辰无奈,又低一寸,心已明了。
“既然是个明白人,就安分些做明白事。别像你哥哥……”凌亦凝心念已决,语气生硬。
冷星辰浅笑,却摇了摇头,于凌亦凝眉心一皱同时,轻喃。
“公主可动手了……”
凌亦凝眉心一绽,显然震惊。
抬身,冷星辰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下颚略起,尽显仙逸。
“辰不能复命,只得一死。公主成全……”
定定在打量冷星辰,凌亦凝再次被他震惊――这个冷星辰,绝非凡子。
居然喜欢,凌亦凝点点头,失声一笑。
“要么回去把我的话转告皇兄;要么自裁,随你了。”扔下一句,凌亦凝扬手一掀:“要死出去,别脏了我的房间。”
陷入沉思,冷星辰犹豫再三,最终一叹。
“喏。”
*
太后的杀手、京都巷中刺客、林中突袭截杀……
躺在床上,任身体借机贪婪的休息,凌亦凝睁着双眼,审视黑夜。
出宫,除了皇帝再没别人知道,太后如何知道的?不可能是皇帝告诉的。皇帝身边侍卫有奸细?
还是说……想起凌皇胤处处维护炙炎彬,凌亦凝合上双眼,眉心微紧。若一切从头来过一遍,炙炎彬的确如她皇兄所信任,是益子,左右操盘,那么,如他所警,真有另一神秘势力出现。
可是……又有谁如此了得?在所有人都不知她凌亦凝行踪时,准确出现,进行刺杀?
冷星辰后至,他出现,应是岱河消息传回京都,皇帝紧张特派他赶来……他来,是紧随杀手之后的。
莫非消息走漏?
不对……睁开眼,凌亦凝沉稳呼吸。
从岱河转向直指摩余是四天前的事,甩掉的四名侍卫根本不可能知她去向。到摩余次日便遇袭……不,可能不是遇袭……想到出摩余正殿时擦肩而过的传令兵……凌亦凝脑海一闪,莫非,那些杀手早就发现了她,故意在她进入摩余后进攻,令摩余首领误会……
想及此,凌亦凝更陷疑惑,这样一算,那些杀手根本就是早埋伏在此,只等她出现罢了。
是太后?还是真有另一势力窥视?还是……那个炙炎彬,凌亦凝始终难以信任,毕竟,皇帝令他边界各城派送蓝鸽,但凡他聪明些,不难猜出什么,有无可能,就是他猜她行踪后,派人暗杀?
想起那人眸子,深邃,幽远……每逢他看她,脸上一副表情,瞳孔深处又一番怒急,仿佛永远在恨着她般。那种恨,她看不懂,没有杀意,没有仇恨,只有单纯的恼怒。
对那炙炎彬,凌亦凝是纠结的。
陷入泥泽,凌亦凝缓缓合上双眼,决定睡觉。
再不睡,她真要累了。
只一会,凌亦凝沉入均匀呼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