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什么,炙炎彬双目一瞪,突然惊悟某事――在宣和殿前,凌亦凝阻止他出手时所说的话,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根本不是阻止他去对付金炫澈,而是阻止他去站定立场。
当时的他,如果就那样冲过去了,与北司命一起对抗封奚森――天哪!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封奚森,不正是曾经元郎在时隶属司郎府的副将吗?元郎死了,他升上来,亦不无可能啊?毕竟,他能指挥宫廷卫啊,不管他是不是廷卫将军,纵使皇帝不在,也极有可能就是皇帝指使,啊……他差点就冲出去了。若非凌亦凝阻止,他便犯下一个极其可怕的错误。
与北司命站成一线,即成皇帝的对立。
懊恼的啧一声,炙炎彬抬手揉头,眉心打结――说真的,那个金炫澈每一日存在,他都倍感无限压力。他总有一种错觉,继续任他存在下去,总有一天,那人会给他带来无法控制的噩运。
怎么办?继续做棋子?只是表明心境,彻头彻尾归于皇帝这方,只是暗从太后?
――不,炙炎彬心里好难受,没来由的抗拒,他真的受够了凌亦凝对他的冷言冷眼,她的鄙视与不屑已令他体会无边无际的痛苦,纵使是为她好,他也已经做不到那么伟大的肩抗一切。
他真的做不到了……做不到明明是为了她好,而去奉迎太后,反惹她更甚的讨厌。
做不到。
可是,正式与太后为敌,太后真想对付他,易如反掌,而现如今的皇帝根本做不到保全他。正是因为如此,一直以来,他宁可站去太后那边,远比站在皇帝这边要安全太多太多。
若不是凌亦凝的出现,现在的他。依旧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儿,整个皇宫里,最威风的那人。
毕竟,若不是凌亦凝这个矛盾点的存在。落这若大皇宫里,太后并不会真的针对皇帝而做什么……多数时候,对于皇帝的能力太后都是很赞赏的,几乎处于静观其执政的状态,眼瞅着过不了几年,大权就会彻底回归皇帝手中。
就是因为凌亦凝的出现,太后与皇帝之间出现裂缝,出现争议,出现不可避免的矛盾。
迫使他在原本很是平和的安逸生活嘎然而止之后,必须做出选择。
本来。他是很冷静,很理智的,无论皇帝怎么拉拢他,暗示他,他都很聪明的尽可能闪避而过。老老实实,一心一意的为太后做事,落个太平安宁,毕竟……站在太后那边,皇帝不会把他怎么样;可反过来站在皇帝这边,太后要想处置一个人,她从来不会管是需要明里去做。还是暗里去做,终会达成目的。
这一点上,皇帝便太显柔弱与仁慈。
相较之后,炙炎彬的决定便是首先自保,再协和两边,尽可能以已之力暗助皇帝。
现在。现在……现在,现在……
呵笑,炙炎彬的手滑到脸上,捂了自己整张脸,长长一叹。
现在。变成了这样。
皇帝依旧做不到保全除了凌亦凝以外的任何人,是的,炙炎彬看的出来,这是皇帝第一次下定决心要保全一个人,他自己的亲妹妹,平阳公主凌亦凝。可除了凌亦凝,皇帝再不可能有多余力量去保全其它人……
比如,他炙炎彬。毕竟,相比之下,皇太后与他太将司炙炎彬,哪个对皇帝更有压迫性?显然易见不是吗?他与她,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旦他正式反了太后,他就站到了明处,任暗箭乱射。别说帮着皇帝保护凌亦凝了,自保都将成大问题。
天哪,这要怎么办?
反也不是,不反也不是。
有人轻手轻脚的走到身后,歪了头的在看炙炎彬,炙炎彬也突然嗅到那清香之气,猛的扯下手来,双手叉向两腰,恨恨一哼。
“北司命,我跟你没完。”
炙炎彬身后那人轻步上前,伸手高举,欲将他肩后风披取下――炙炎彬的风披不是那种系在胸前的,而是另一种卡槽在两侧肩甲上的……
略一侧目,炙炎彬瞪向那矮他一个半头的身后女子,突然想到什么,啧的一声。
“哎,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合意的,我出嫁妆,赶紧嫁了吧!”
女子,娇小,恐不足一米六,显的很是可爱,因炙炎彬说的,她一惊,瞪了双眼的满面迷茫。
炙炎彬见她僵了动作,傻了眼,便很是无辜的轻喃。
“居然有人拿你说事知道不?说什么太将司的贴身侍女与太将司之间暧昧不清,哎,这样的话传出去了,近些吧,还好;远了些,可就是要命的谣传哪――!本将司伤不起的。”
任炙炎彬发泄,她――炙炎彬嘴中所称之人,太将司贴身侍女,洛果儿,盯着他,眨了眨眼。
“听不懂是吧?”炙炎彬白了洛果儿一眼,啧一声,尽显烦燥:“果儿,你都满20了,早该嫁人育子了,啊,算起来,你跟我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吧?难怪人家说三道四的……”
“您不是一直没在过意吗……”洛果儿依旧一脸迷茫,小声的嘀咕,她已解下炙炎彬肩上的风披,轻搭于自己手臂上,一脸淡淡的委屈。
“嘿――!”怪叫一声,炙炎彬气的冲洛果儿一瞪眼:“我不说就表示我不在意啊?”
洛果儿一惊,双眉一皱,立时委屈的噘嘴,眼里泛红,怯怯的惊退一步,模样楚楚可怜,很是叫人疼惜。
一愣,炙炎彬惊诧,啧的一声,赶紧哄劝。
“别介别介,我又不是冲你在发脾气,你怕个什么?哎,别哭啊,这叫什么事儿?落人看见,又要说闲话了。”
噘着嘴的,洛果儿一哼,低下头,嘀咕。
“都说了不下千次,果儿打小侍候您长大的,除了您,再没碰过其它男子,嫁嫁嫁……您就这么恨不得把果儿给扔出去吗……”
洛果儿说着说着,眼泪开始打转转,一脸的委屈不已,说到最后,泪珠儿大颗大颗的往外滚落,跟珍珠粒儿一样,看的炙炎彬啧一声,一巴掌拍向自己额头,哀嚎起来。
“又来了,怎么这样嘛!”一甩手,瞪向洛果儿,炙炎彬无奈一叹:“你们女人是不是水做的啊,三句话不到眼泪就先出来了?啊?”
猛的想到某人,纵使皮肉被划开,身受重伤也不会流眼泪的女人……啊,因为想到凌亦凝,炙炎彬心里一暖,突然的笑起来。
“行了行了,我说说而已,本不关你的事,但也是正经话,你老大不小了,别真等到25了才离开,那会儿就难嫁了,从今日起,你留点神,但凡司里有你相中的,我给你们作主,记下了没?”
怯怯的望向炙炎彬,瞅着他一脸淡淡温柔的笑容,洛果儿破涕为笑,依旧噘了嘴的轻轻摇头。
“将司人好,果儿恨不得一辈子侍候,别说25,果儿定是要拖到最晚时候才会离去的……”
失笑,炙炎彬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以往听果儿说这些贴心话时,他总感觉温馨,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味道怪怪的,似乎隐约之间明白过来,为何旁人喜欢说三道四了,可能真是他过于纵容了。
这么想着,炙炎彬一叹,望向洛果儿。
“以往不觉着,现在听了别扭,果儿,以后与我说话,注意些,别这样随性。这样吧,我给你作主了,既然你自己不当回事,本将司给你定门好亲事。”
“啊?”洛果儿一惊,双眼一瞪:“不要――!”
扑嗵,洛果儿抱着炙炎彬的风披双膝一落,砸跪地上,惊的炙炎彬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
“将司大人,不要啊――!果儿求您了,不要给果儿定亲,不要扔了果儿,千万不要啊――!”果儿惊恐的叫着,泪流满面。
“得得得得,算我多事了,不管不管了,这下行了吗?赶紧起来,赶紧的。别哭了。”炙炎彬见不得女人眼泪,他叫嚷着,硬是扯不起洛果儿,仿佛她故意的般,就是不起来,拉了两下,炙炎彬烦了,一松手,甩身走人:“来人哪――!”
惊见炙炎彬甩身就走,还嚷嚷着唤人来,洛果儿一惊,赶紧自主的爬起来,抬手猛抹眼泪。
“将司大人――!”有两禁卫兵冲过来,同时冲炙炎彬双拳一拱,力喝。
“备水,我要洗澡。”
“啊?”两禁卫一傻,同时扭头望向不远处低着头还在擦眼泪的洛果儿。
“看什么看,去啊――!”炙炎彬一个头两个大,怒啸。
“喏――!”两禁卫惊醒,得令退下。
洛果儿抽泣一声,委屈的一含下唇,抬步走向炙炎彬……
“果儿侍候您……”
“不用了。”炙炎彬一挥手,力喝,燥烦的甩身,朝后厅冲去。
――他算是知道何为‘人言可畏’了,典型的无事生事,没事也扯出些事来了。
目送炙炎彬气极败坏的走掉,洛果儿站在原地不动,一脸疑惑――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的炙炎彬,不会这样,这么想着,洛果儿想到一个可能性,双眸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