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隐忍
修炼多年的薛笙心中一凛,再度凝神细察,确认此处正是他离家已有一载光阴的故土。他犹豫了一下,才踏上那熟悉的家门石阶。此时屋内传来一声金属落地的撞击声,宛如晴空霹雳。
“何方修士!”
那声音中蕴含的警惕与惊惶,犹如深山古洞中的灵兽发出的警告。
或许,这就是他与这片乡土之间那斩不断的修真缘分。薛笙踏足家中,体内元婴微微震动,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归属的气息。
闻声,薛笙忙回首望去,目光正好与面前的老妪相对。
刹那间,薛笙的脸色几乎拧成了川字,“你是……薛氏宗祠的看护者,赵芳长老么?”
赵芳长老身形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她那枯瘦的手指无处安放,试探性地问:“你是薛笙,我孙儿?”
薛笙瞬间心潮澎湃,如同江河决堤般奔涌而出,毫不犹豫地朝赵芳长老疾冲而去,却因顾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欲拥抱又止。
“奶奶!”
薛笙喊出这两个字时,赵芳长老仿佛得到了最终确认,毫不犹豫地拥紧薛笙,口中连声道:“我的乖孙儿,我的乖孙儿!”
这位赵芳长老正是薛笙的亲祖母,自幼便宠爱薛笙至极,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修为庇护他。每当薛笙不慎触犯修行界的规矩,愤怒的家族长辈也无法触及他的分毫。
四年前,薛笙在一次修炼事故中误伤同门,走投无路之下,想起了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护身秘宝。他想躲到奶奶背后寻求庇护,但在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接纳一名身负嫌疑的修士呢?直至官府修士将其带走,送上审判台,乃至关入仙牢,薛笙始终未能再见祖母一面。
此刻,薛笙与赵芳长老泣不成声地拥抱在一起,待情绪稍微平复后,薛笙望向四周一片狼藉的家园,开口询问:“奶奶,这里仍然是我们薛家的修炼之地么?”
赵芳长老脸上掠过一丝哀伤与沧桑,点头应道:“你离开的这一年里,家里确实经历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音刚落,一阵嚣张的谩骂声从薛笙身后传来。
“薛国锋!你这孽障!给我滚出来!”
薛笙怒火中烧,险些祭出道法给那人一记耳光。“奶奶,他竟敢辱骂您!”
薛国锋,薛笙的父亲,在薛笙面前竟然直呼其父之名,还胆敢侮辱他的祖母!若是赵芳还在盛年,她定会给薛笙一个不屑的眼神,责怪他小题大做。然而如今的赵芳已是风烛残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保全家人一世安宁。
赵芳匆忙将薛笙拽到身后,仿佛他仍是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孩子。然而,赵芳忘记了薛笙早已是成年人,身高远超于她。她本能地试图用自己的身躯保护薛笙,然而又能如何阻挡得了?
“尔等何人!速速离去,莫扰我等修行之人!”那些人靠近之后,看到薛笙畏缩在一位老者身后,不由得讥讽嘲笑。
听见此言,赵芳立刻意识到这些人并未将薛笙放在眼里,赶忙示意薛笙先行撤离……
薛笙心中明悟,如今形势危急,人单力薄,唯有以退为进,方为上策。念头刚转,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喝声。
“暂且留步!阁下尊姓大名?”
那些围聚而来之人,气息凶煞,显露出对薛家长辈薛国峰的无礼之举,显然与薛家有着深仇大恨。
薛笙并非愚钝之徒,自知此刻须避开锋芒。
“吾乃李长勇。”
然而李长勇这个名字,在此时已被薛笙用来当作抵挡灾祸的盾牌,无论是何事端,皆将其推给这位无辜的假名之人。
那人冷哼一声,“罢了,只要你非薛家之人,本座便可饶你离去!滚罢!”
薛笙故作疑惑,“薛家?莫非薛家不慎触怒了各位前辈?”
他深知言语间需巧妙周旋,那一声“前辈”的称呼,令那群地痞心生得意。
“哼!薛家虽微不足道,怎奈何其家中有人数年前冒犯了我家兄长!”
“数年之前?如此说来,各位前辈竟直至今日仍坚持不懈地寻薛家麻烦?”
一阵肆意笑声从混混们口中传出,“谁让薛家人总是这般自取灭亡呢?原本我家兄长只需薛国峰之子,岂料那薛国峰顽固不化,还将自家孩儿藏匿起来!”
“藏匿起来?”薛笙满脸困惑,此事真相明明是自己当年愤而出走,但这群人却诬陷薛国峰将他藏起。
然而不论原委如何,薛国峰对外声称薛笙由他庇护,此举无疑是要将所有指向薛笙的敌意转移至自身之上。薛笙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眼中泛起感动之泪,血浓于水,即便当年自己叛逆无比,薛国峰仍旧甘愿为他挡住风雨。
然而究竟薛国峰拥有何种修为,以至于在这村落中颇有威望的人物,不惜采用此等手段?
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现心头。看来此次归乡之旅,恐怕比预料中更为凶险万分!
薛笙恭维道:“几位前辈果然非凡,连薛家之主薛国峰都被逼得将自己的亲子隐藏起来!晚辈钦佩不已!”
“那当然!你可知我家兄长何许人也?方圆数十里之内,他便是公认的霸主!”
果不其然,其中一名混混听到赞美之声,兴奋得忘乎所以。
“厉害、厉害!敢问贵兄究竟为何人,竟能有这般能耐!”
薛笙心中冷笑,只要能探出对方底细,便能为自己增添几分取胜的筹码。
“哈哈!那你可听清楚了!我家兄长乃是……”
正当此人欲要泄露关键信息之际,旁边一个瘦削而身材高大的混混立刻打断了他。
“得了得了!这些你不该知道的事,问也是白问!我家兄长之事,岂容尔等宵小之辈评头论足!”
“可您家大哥这般英武,晚辈确有好奇之意。”
未待薛笙再言,那位瘦高个子混混飞速出腿,重重地踢在薛笙的腰际。
“滚开!”随着一声厉喝,薛笙被迫退出这片是非之地。
薛笙深知,若此刻他无法忍受这番屈辱,恐怕事态将会愈演愈烈!
忍辱负重!
“哎哟!”薛笙假意向外施展轻身之术,一手捂胸疾驰而出。
即将跨过薛氏家族的护宗大阵,薛笙不由得回眸凝视仍留在薛府内的祖母赵芳。
赵芳淡然颌首,以神识传音告知薛笙尽可安心离去。
毕竟这些修为低微的地痞流氓纵然再如何蛮横,也不敢轻易招惹一位修炼有成的老者!
“喂,老仙姑,您的孙子在哪里?”几名粗犷的大汉将赵芳围在中间质问道。
“啊?”
“我们问薛国峰在哪?快如实回答!”
距赵芳身侧两三丈远的那位削瘦高个已显焦躁,呵斥道。
“国峰?他前往县城修行了。”
“去县城?你以为我们这么好糊弄吗!”
瘦高个怒火中烧,猛地一掌推向赵芳,令她身形摇晃几步,幸而身后有人及时出手稳住了这位年迈的修士,否则依照赵芳如今的修为状态,一旦跌倒定会修养多日才能恢复元气。
好在这群修为浅薄的地痞顾虑到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纷纷上前阻止瘦高个进一步动手。
薛笙心中五味杂陈,但他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难以力挽狂澜。此时此刻,唯有忍耐与蛰伏!
待到那帮混迹世俗的小辈确认赵芳始终坚称薛国峰确实在县城之后,便悻悻散去。
他们对着赵芳一阵威胁谩骂,最后不得不愤愤离开。
薛笙藏匿于附近的草木之中,眼睁睁看着那帮不堪入目的身影渐行渐远,牙齿紧咬,指节泛白。
待四周彻底安静下来,薛笙这才从小树丛中现出身形。
“奶奶,您没事儿吧?”
赵芳见到自己的孙子,脸上瞬间流露出慈祥的笑容。
“没事,没事,奶奶我还硬朗得很呢。”
然而对于薛笙而言,他又怎能不知其中滋味?身为长辈却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羞辱围攻,此般耻辱感何其沉痛!
薛笙紧紧抱住这位背脊已然弯曲的老人。
“奶奶,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是我孙子,我们保护你本就是分内之事。”
赵芳在薛笙面前挤出一丝笑容,竭力掩饰内心的苦涩。
薛笙凝望着这位受辱的亲人,心中明白,自家惹下的麻烦自当由自己来解决;至于那些胆敢触犯赵芳的人,薛笙必将让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