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的血影,或是说老人,走到了地洞的最中央,那是血影最分布的地方,他是走向血影们的中央,手中的刀抵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刀刃处火星飞溅。
这一瞬间洞内寂静的极致,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夕,越是安静的湖面下,蛰伏的漩涡也最是汹涌,德古拉忽然懂了,迅速的从脚下的岩石跳开,他没有立即跑出洞口,只是觉得总要有人见证接下来的一幕幕。
他抱起菲娜跑向远离血影的地方,双脚离开岩石的刹那,老人将刀刃竖在身前,清脆无比的一声铁响,像是点燃战争的烽火信号。
宛如落雷爆炸般,老人仰头张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
吼叫声贯穿在洞内所有的角落,原本静止的山洞似乎像是要再次崩塌,地面的石子都在颤动。所有的血影都被引起了共鸣,它们同老人一起发出嘶吼,像是猎人吹笛,狼群狂啸,伴随着而起的,是肆意蔓延的杀意,是最单纯的杀戮之意,原本就身为凶兽的血影们,在浪涛般的吼声里,身体内那股厮杀的冲动与残暴的本能,完全被引动。
它们再也不顾忌任何一切,如同发现猎物的狼群,全部扑向了老人所在的方向。
血影们不再关注身在远处的德古拉,因为老人点燃了它们的杀心,并引诱它们进攻自己,德古拉不懂老人的做法,况且他如今也化为了和血影一样人生物,可是德古拉觉得自己依稀能明白一些,在看到老人持剑矗立在尸山剑丘之上的身影后。
不同的人将会有不同的一生,而那个老人豪阔的人生,德古拉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拥有,他不为什么国家或信仰而战,只是想要保护好唯一的家人,过着最安宁的日子。
老人一脚踢在刀身上,血刀快速的旋转着,宛如切割的齿轮,利索的切开第一只血影,他沉腰,双手握拳像是握着千斤的铁锤,拳头迎着锐爪探出,直接捶断了前方血影的手指,顺势打在它的脸上,随后另一拳朝着身体左侧轰然爆发,将另一只血影的脖颈砸弯。
他收手,带来第二波拳攻。
速度最快的血影纷纷被击倒,之后则是数量上的侵袭,一对几十,但同是血影,单轮蛮力和恢复力,并不会差太多,一度被老人击退的血影也再度紧跟其上。
两只身形略庞大的血影从后方扑到了老人的背上,将它们的利爪最大力的送人其中,老人弓臂后震,两只血影被震开,其后十只左右的血影从四面八方压下来,老人被紧紧围困,身体顿时出现了数十道的伤口。
德古拉知道自己不该上前帮忙,帮一只恶鬼杀掉其他恶鬼吗?听起来就是滑稽之谈,但不仅如此,在德古拉的眼里,老人披着血影的外皮,内心还是那个渴望握刀战沙场的骑士男儿。自己不能不尊重对方。
老人无言忍耐着暴风骤雨般的进攻,抬手,化掌,在一个空隙里极速的舒展,之后轻轻按在一只血影的脸上。
血影愣住了,其后老人的手臂一动,无形的劲力在骨骼间完成传导,在掌心处释放,炸开!血影的头颅在这沉默又沉重的一击下,离开了身体。
也恰好此时,被踢飞到高空的血刀稳稳落在了老人的手里。
他挥动,最锋利的刀斩,斩出最完美的圆!
身前一排血影的头颅,一齐被斩飞。
老人单手舞动着血刀,刀刃搅动着血色的光芒,在身体四周轮舞,他开始向前迈步,面对着所有从面前扑杀而来的血影,手中的刀舞不停息,不断绝,每一次挥舞都不拖泥带水,不滞涩,血刀在老人的舞动下,斩出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弧度。
德古拉屏息凝神的注视着,注视着老人在兽群里舞刀的姿态,看他施展那匪夷所思的刀术,质朴和华丽并存的斩击,那柄血刀魔术般的在老人的双手里游走,不时的切换,但每次挥舞又必定是单手握刀,以此达到最大角度和面积的挥斩。接踵其来的血影们在这锋利的圆环之舞下,接二连三的被切断,变成两截尸体坠落。
德古拉觉得自己听到了歌声,沧桑的声音唱着古老雄浑的歌曲,像是吐出磅礴的呼吸。
黄山漫天烈烈风朔
一杯酒浊祭予家国
热血涌动的脉搏
已撕破永夜的沉默
谁愿意同我驱散这苦厄
谁愿意同我涤净这烽火
......
老人前进一路,斩了一路,身后也留下一路的尸体血滩,他真的以一己之力,将所有的血影皆数斩杀于自己的刀下。再次将刀提于手里,他的步伐开始蹒跚,像是在加速老去,从刚才那魔挡斩魔的站神姿态,渐渐重新变为那个老人,他还在前进,可能对他而言,这还不算完,他一生所选择的路,还没有走到最后。
前方一侧的岩石后有身影闪动,还有血影存活,足足三个血色的身影快速的扑进,他们没有就此逃跑,而是遵从野兽杀戮的本能,再次进攻老人,像是等待着老人的刀停下的时刻。
老人再一次生命之火旺盛重燃!手里的刀立即抬起,右切上,左切下,将为首的两只斩开,第三只拨开挡在身前的躯体,竟用脚压着老人的刀前进!
德古拉看清楚了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随着时间推移,血影似乎开始有了战术这种思维,扑过去的并非三只血影,存活的只有最后那一只,前面的是它从地上拾起的同类的身躯,作为自己的盾牌和引诱,而它则趁机遏制了老人挥刀,想要靠此机会取走老人的性命。
老人忽然松开手,刀刃脱落,血影失去立足点,身体在半空有了一瞬的停滞,紧接着老人侧身撞了上去,双手在另一侧再次握住了刀。
这一次老人双手握刀,在血影身前连续挥斩数十次,将其四分五裂。
最后一只,也倒下了。
老人像是取得胜利的孤独将军,提刀继续前行,这次他的生命之火,是真的要燃尽了,上身如泄气的皮球,鼓起的肌肉不断的收缩,他踉踉跄跄的走着,依着地上的落石,一步一步,走向了洞口。
刀枪剑戟虎啸云苍1
桀骜的肩膀不肯弃守心中
天地流离孤单又何妨
斗转星移前尘如往
夕阳下倔强的身影被拉长
......
老人驻足于洞口,不走了,前面就是出口,只要再多走出一步,就是外界,就是自由,但是老人不动了,他一言不发的静止矗立,晃动的手臂将配刀高高举起,那柄刀已经断了,本就是普通的武器,却陪这个倔强的老骑士奋勇了一路,承受着血气的侵袭,斩断血影那结实的身体,终于在最后一斩挥出的那刻,完全碎裂,结束了身为武器的一生。
德古拉抱着菲娜,走向老人,老人已经自己闭上了双眼,他身上的血气开始散去,光芒消退,像是熊熊的火焰逐渐熄灭,慢慢的露出内部焦黑的身躯,最后一丝血气灭去,老人也化为了一座黑色的雕塑,手里的断刀孤零零的掉落。
“恭喜你啊爷爷,走完了自己想要走的一生,”德古拉看着已为雕塑的老人,即使死了,也像是胜利者般挺直腰板,他突然觉得自己懂了,可能只是一点点,但是懂了这个老人,如今他心满意足,又握起了刀,把所有的敌人都斩下,胜利捷报的证明寄于手中的断刃,在国家的城门前,高高的举起,“我其实一直挺讨厌骑士这类人,我们每个人经历的看过的都不同嘛,即使是现在,我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恨不得给他们每人扇一巴掌。”
“但我挺敬佩您的,骑士里,也该是有不同样的人存在吧,”他抿了抿嘴,说,“谢谢您为我展示了这一切,一个人到底要怎么走在前路上,我接下来,也要继续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了,不管前面是什么。”
德古拉让菲娜搂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拖着她的身体抱起来,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捡起了老人的断刀,走向洞外。
-------
(注1:原曲为“九州贰・天地流离”,歌手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