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降雪量又加大了,负责清扫积雪的工作量最近好不容易减少至一天两次,如今满天遍地白色素裹,身负清扫工作的骑士们苦不堪言。
雪越大,天是越冷,安定区内的住户这两天都领到了来自军区的加急援护品,至少两件的麻外套,虽然算不上厚,但披上两层多多少少能防寒。而这已经是军区能拿得出手的援助物资,部分高级的军官甚至献出了自己获得物资的资格。
四百平方米的训练场,训练官解开了衣襟的敲打着手里的木棍,冲着不远处体能训练的骑士们又是激励又是叫骂的,仿佛能够扯起嗓子的高喊就足够给他提供了热量似的,让他能够忍耐着无视掉这么严寒的天气,虽然他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早已冻得发紫。
“卖点力新兵蛋子么,跑快点出出汗就不觉得冷了!到了战场上,要是遇见埋伏袭击还是追兵什么的,这点速度,你们早就死在人刀子下了,哪怕是想着自己能在这个时代里活下去,也都要给我努力点训练!”
隔了一百米外的场上,列队奔跑中的骑士人群里发出齐刷刷的喊声,高昂的回应,随后又人群的上空是大片白色的哈气汇聚成了雾,又很快结成了细小的冰渣子掉下,也是齐刷刷的。
十几秒后,距离队列更靠后数十米的地方,是一声慢了很多拍的回应,声音细小衰弱,听得出那是强撑着喊出口的。
为了...活下去...
不仅只是出于口中,内心里也依然因训练官的话激起反应而作出着,相比那声音的无力而显得无比坚决的应答,落后在队伍末尾的那个矮小身板,却跌跌撞撞的歪出了跑道,一脚误踩进了雪堆里。因为积雪多的缘故,训练场上只有必要的区域才优先得到了清扫。
空拔出来自己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的脚腕,不知何时已经从冻得青紫,开始变得发黑了。
这个距离成年都还要很久的男孩,混在一群男人的队伍里,却没得穿上和男人一样可以挡风防雪的铠甲,仍是他原本那一身布衣,接受着丝毫不低于男人们的训练量,他竭力的跟从着队伍,然后又逐渐无可奈何的落后到数米开外。
说是因为体型原因,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资源特意再为他造一身的铠甲,而且,他本身就算不上一个骑士。
他只在高个子身边接受过战斗初级的指导,可对于体能的训练,一个小孩子的身子骨,哪里能跟得上成年人的承受力。
雪花在训练官的胡须上盖了一层白,看着自己管理的骑士们逐渐完成他们今日的训练量,直到离场,然后只剩下最后那一名“新骑士”,劳累不堪的“跋涉”归来。
空跪倒在训练官身前三米外的地方,身子倒下的瞬间,他又一次感觉到下肢不属于自己的麻木感,他双掌撑着地面,冰凉的石子刺着他的手面,狂喘着粗气的脸抬起来,看着训练官的双脚。
他想要朝着前方伸出手,一副即使要爬,也要撑着爬过去的模样,他肩膀刚准备动,视野里那双脚却先他一步走向自己,缩短了那最后的三四米。
空咳出一声似是带着不甘的叹气,脸上挂着失落头又垂回地面,额头也跟着抵在了冰凉凉的地面上。
“今天也很努力了,孩子,”训练官换下原本严厉的语气,带着尽可能的平和,“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在这每一天,你拉近的差距都是惊人的,我可还记得你第一天来这里时的样子,结束时大家都离开了,你还趴在一百米外的地方,甚至还落后了好几圈,唯一不变的,就是你这幅忍耐的表情。”
“毫不夸张的说,即使和那群大你两倍年纪的家伙们放在一起,说是最努力的一个都不为过,”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药膏,弯腰放在空的脸庞边,“这是莎罗奶奶借我带给你的,再这样下去,在跟上训练前,你的脚会先废掉。”
空侧着脸瘫在地上,即使感觉得到贴着地面的肌肤正在承受刺骨冰冷的折磨,他能用来让身体松懈下来的时间,也只有这么一点点。白色的小药瓶就放在了他的鼻尖前,那不是装药物的专用容器,大概是从药物里额外取出来的一部分。
“我还差多少?今天?”空不急着去拿药瓶,却先是问。
“两圈,”训练官说,“比起昨天又增进了半圈,很好了,这种进步速度很难见到。”
“我还有几天?”他又问。
“队长定下的是一周,已经过了五天,”训练官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我自然是不知道你心里有个怎样的理由,我能说的,也只有你很努力了,能告诉你怎么做的,也只有不妨坚持到最后看看了,虽说这个小队是训练量被调整的最低的,但也不可能为你一人而调整的更低,否则会拉慢整体训练的进度,规矩就是规矩,规矩面前同情从来不占比重。”
空耷在一旁的手不甘的握紧。
“这样下去,我仍是无法被这个部队收下吧。”
“如果成为了准骑士,是决不能落后训练进度的,完不成最基础的要求,是当不了骑士的,骑士这东西,本就是严苛下的产物,”训练官转过身,“我也有自己的事务,留下来只是完成下莎罗奶的委托,那个药,你偷偷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每个人终究都只是以自己为最主而不断活着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上,哪里会时时存在着无限怜悯的大能人,为你遇到的每个困难都搭把援手,所有的困难终究都得亲自面对。
空抿着嘴,盯着眼前那同情的瓶“施舍品”。
“战争时最缺乏的物资,第三是武器,第二是粮食,第一就是药了,私自拿走国家的药物储存,也是要背罪名的,所以你偷偷用,这件事我当没不知道,”训练场的门口留下男人的背影,“还有每次清晨醒来训练场大门有被撬开的痕迹,我也没看到。”
空听着训练官的脚步声愈发变小。
这就是现实么,那种总是和你的满腔信心作对的东西,世界上最残忍冷酷的东西,总是在你要踏出一步的时候,便扔出来千百个挫折的问题来阻挠你,即使你设法克服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下下一个,千个百个。
可......
“哥哥,别怕,有我在啊。”脑海里是乌尔法抓着自己的手。
“是啊,我有你在,你也有我在,我在你的面前给了许诺......”他在心里说。
可,仍是要坚强的面对下去啊,如果你已经有了觉悟。
空拾起药瓶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下一个训练场。